江耘的行程終於定了下來。待到八月初四的滴水書院開院之後便啟程南下,先回老家丹陽,一來探望一年多未見的老母,二來娶了師師過門。待一切辦妥之後,再去瀏陽上任。6家家主已經給京城回了信,想必和江耘母親通了氣,同意了賀老哥的方案,認了師師這個義女,就等著江耘帶著師師上門認親。師師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欣喜不已,心中半懸的一顆心落了下來,更感激江耘為她做得一切,確信他是真心實意要娶她過門做個正妻,便謹記著賀老哥的教誨,收斂心性,小女之態盡去,愈溫婉可人,賢良淑德。
江耘身在福中,萬事皆順,兩人獨處的時候反而感慨:「師師,無需為我刻意改變,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為人婦者。豈可唐突夫君。妾身平時的模樣,現今想來,的確是不該呢。」
江耘啞然失笑,鬱悶道:「師師性情如此,何需遷就。依我之見,做好妻子,只需三點即可。」
懷中的李師師撲閃著眼睛問道:「哪三點?」
江耘狹促的笑道:「出得廳堂,下得廚房,上得大床。」
李師師琢磨江耘話中之意,臉上紅霞頓生,看得江耘面熱心跳,誰知她接下去的一句話,卻讓他大跌眼鏡。
「妾身自小勤學,待人接物,居家自持,自有分寸,絕不會失了夫君面子,自然出得廳堂。待成親之後,自然為相公養兒育女,床大床小倒無所謂。只是這廚房,師師從不曾進過,膳食調炊,卻是不會,如何是好。」
江耘本以為師師臉紅是因為大床之說,誰知她卻放得開,毫不為意,於是玩心頓起。一把抱住了她,雙手在她細腰處摩挲,「無妨,廚藝之術,一學便會,楊大哥更是箇中高手,你說床大床小無所謂?正好,這裡的床不大不小。」
師師在江耘的撫摸下喘氣連連,臉上紅得似要滴出水來,**起伏之下更顯得波浪驚人,江耘正要埋頭親密接觸一番,卻被她生生扯住,嬌軟無力的說道:「莫要誤了事,等見過母親大人,自是任你施為,到時候不要叫饒便好。」
姐姐,你不救火也算了,還澆油,「叫饒?你敢小看我?」
「嘻嘻,師師雖是青倌人,原來也是有些姐妹的。她們俱是這般說的,我又何故怕你不成?」
「喔,老天,這才是我的野蠻女友,我喜歡。」江耘在心中狂喊,手上也不閒著,起了多點進攻,上面不行,下面總行了吧。
「師師,我恨不得此刻便回老家娶了你過門,師師,你的身材太好。該細的細,該大的大。」入手的感覺極好。
師師一邊喘氣一邊求饒:「相公,求你了,別作怪了。什麼該大的大。師師倒覺得還不夠大,不像人家,端得是生養的好身段。」
江耘心中一驚,她在試探我嗎?便含糊的說道:「夠大了夠大了,嘿嘿。」
李師師在懷中聽他驟然加快的心跳,也不點破,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別動,安生點,讓我瞇一會。」
睡在哪裡,都是睡在夜裡,睡在哪裡,都不如睡在愛人的懷抱裡。
八月初一,京城的街頭。
江耘坐在馬車之中出門公幹。今日的行程排得滿滿。曾布曾大人,張商英張大人,李格非李大人。
前兩位的行程頗為順利。去曾布家自然是為了表示感謝其在朝堂之上的援手之力。正因為他的出手,新制得以保留,書報社得以全身而退。曾布以其新黨之身份,力拒蔡京之議,雖然有著自身的政治利益考慮之意,但總歸為江耘出了一把力,不讓蔡京一家獨大,維持著目前朝廷上微妙的平衡,儘管這種平衡已經到了比例失調的局面。想著歷史之上曾布即將敗退,慘淡收場的未來,江耘不吝給他最大的同情與感激。相對而言,張商英的仕途則遠未到結束的時候。這位太平宰相深諳為官從政之道,做實事多於玩政治,實實在在的一位實幹家。前日黨碑之議,作為新法的支持者並未對新制一味打壓,他僅僅表示了慎重與觀望,而更注重新法在全國推行過程中出現的各種問題時的應對之策,並且在政治站隊上保持了足夠的清醒,沒有與蔡京一黨含混不清。
張商英對於江耘的來訪,顯示了足夠的熱情。雖得知江耘是來辭行的,但寒暄之際。仍就新法推行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進行了探討與商榷。說起這些問題,倒真是不少,「熙寧之朝,新法推行,諸多問題,在此次新法頒行之際,以做補救之策,奈何又是小弊不斷。用俗話講,捺下了葫蘆起了瓢,真教人頭痛。」
「依大人之見,孰輕孰重?」江耘試探道。這本來就是個兩難問題。以現今之制度,根本就是拆東牆補西牆。
「對照熙寧新法而改者,利弊皆有之。」張商英實事求是的說道。
「小子也認為是這樣,以青苗法為例,熙寧之時,王相公堪定州縣借貸之數,於是有強貸之事,縣中無論貧富,皆奉旨借貸,加之下級官員在借貸時將利息層層加碼,是以大苦百姓。此番青苗之法,並無攤派,且規定了最高利率。然如此一來,則地方各州縣無利可圖,常平倉不敢輕開,以虧空之風險,求微薄之息,徒勞無利。所惠者雖百姓,卻如何比之官路迢迢。江耘聽聞書報社作者在江南傳回來的消息稱,各州縣均在放貸之時層層設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以貧苦百姓借貸無門。此番又有三司使巡查江南。地方各州縣為了應付上命,皆以規定之最高利率貸於鄉中商戶。而商戶則聯手而為,統一提高利率,再轉貸於百姓。如此一來,倒也皆大歡喜。官家,商家皆無大礙,農人們也怕麻煩,各自認命,需要青苗錢的自貸了去。自此,如其所說,新法之勢蜚然也。」說到最後,江耘的語氣中帶上了諷刺之意。
張商英歎了口氣,說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新法推行之初,志在大局。其疏漏之處,亦在所難免。」
「江南富庶之地,或可無礙。放之於全國,怕是不妥吧?若有天災,如何收場?」江耘擔憂道。
張商英聞言也是沉默,老成如他者,對於江耘所知,想必也是心中有數,只不過處在他的位置,需要權橫取捨的更多。
「你之新制,又該如何?」張商英冷然問道。
江耘道:「張大人,扯遠了。今日來此,本是道別的,不說政事了吧。」說了也沒用啊,你我兩人都不是做主的人。
張商英呵呵一笑,說道:「江學士多慮了,老夫也沒有別的意思。說起來,對於游定夫之河南新制略知一二,也知道此法是你所倡,皇上也每每留了餘地,故此好奇。今日適逢其時,不妨探討一番,以補有無。」
江耘心道:「也好,你既然有興趣,便給你上上課。」
「對於新制,反對之人有評曰:此無君無父之政。」江耘謹守「說客要義」之第一條:大義危言。
張商英臉色微變,正欲相詢,江耘已拋出了第二條:暴風驟雨。
「然亦有人評曰:新制若成,天下大同,三代之盛,不外如是。堯舜之君,亦不能及也。新制新制,貴在其制之新,從古未有。以鄉村為例,一村之民,可按屬地、家族、戶數推選代表,再由代表推選公信之人為村長。村長負責全村事務,及一定比例之賦稅錢糧。除上交州縣外,所餘可用之於一村之農政、道路及設施。所涉之收支則需公開。由小及大,鄉長亦由各村代表選出,所留之收益則用於全鄉,到了游定夫這一級,便稱之為政務公開。一年之收支需向全縣之民負責。教化、治安、教育之事亦如是。如此一來,尸位素餐之職大減,用度清晰,行政之成本大副降低。初始之時,每年之收益可作來年備災之用,無需朝廷賑濟。良性循環之下,若有盈餘,可在縣內修其道路,教人子弟,行其福利,改革商稅,栽汰老弱廂軍。青苗法也好,差役法也罷,利之則行,弊則罷之,決於百姓。不出數年,必將大治。上繳京師之漕運錢糧,分文不少。而游酢之河南縣,必將大改窮困之貌,百姓安家樂業,商戶自得其便。所選之村長、鄉長,皆可二、三年一選,以擇優汰劣。」
「如此豈非……」張商英插言道。
「割據?」江耘接上話頭,瞭然於胸,「非也,先朝割據之禍,皆在於獨大。獨大之勢,根在於兵將。太祖之制,早已將其消彌殆盡。新制之中亦有對策,州縣之廂軍並不在其掌握之中,駐軍僅負責地方治安及大型勞役工程。且兵權上握,何來割據之禍。待時機成熟,則應改革裁汰,留其精幹,以免耗費錢糧,一改冗軍之劣勢。當然,此乃後話。」
張商英聽完,沉默良久,遲遲不曾說話。江耘見機,知道多說無益,便起身告辭道:「小子亂言,徒增張大人煩惱,望大人恕罪。」
張商英醒悟過來,起身送客,說道:「江學士言重,此番見解,的確是見仁見智,老夫還要好好消化一番。」
分別之際,江耘說道:「《大宋天下》今後可能會有關新制的報道,張大人若有興趣,可關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