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卷壹 驚蟄 第020章 殿試揚名
    宋皇城,崇政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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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耘望著前面黑壓壓的參加殿試的舉子,頭都大了。站在這最後的位置,連前面的鼓樂都聽得不太清楚了。江耘有苦自知,只怪自己學問不精,是個倒數的榜眼。

    此次科舉是新皇登基後的第一次全國範圍內的選材,殿試也是首次,所以都顯得比較隆重,開始之前還安排了鼓樂。高台之上在表演的便是這京城特有的盤鼓,原是起源與軍旅,敲打起來鏗鏘有聲,頗有雄壯之氣。江耘站得甚遠,全然聽不出美感來,只覺得是聒噪。

    節目過後,終於宣讀了聖旨,無非是為國選材以堪國用之類的套話,耐心地聽到後來,終於聽到了此次殿試的題目:「評述、勘定今後的對外邦交政策。」

    江耘聽得大喜,這可是他最擅長的策試了。心中暗暗構思起來,只等宣讀的太監一聲令下,便好開始答題。

    讀聖旨的太監終於念完,江耘隨著黑壓壓的人群跪下謝恩。然後按著順序去領答題的卷紙。參加殿試的人說少也不少,共有300多位,可苦了江耘這倒數第二的,等到他急急地領了卷紙便要回最後的座位答題時,那個老太監卻叫住了他:「可是江公子?」

    雖是太監,聲音卻不像印象中那般尖細。江耘趕緊回頭,答到:「公公有何指教?」只見那位老太監卻是長得極是高大,約摸四五十歲年紀,面皮也不像影視劇中那般白淨,雙目有神,臉色黢黑,頜下居然還有些胡茬。

    「果然是個一表人才,風流倜儻的佳公子,」那太監笑著說道,「官家為了你可是放寬了名額,多取了幾十名試子,江公子可莫要辜負官家對你的期望。」

    江耘聽得又驚又喜,心念電轉,連忙說道:「多謝公公相告,江耘定然努力。對了,公公如何稱呼?」

    「我姓童。」說罷,轉身回到台上交差去了。

    江耘心中顯然沒有準備,聽到那個姓氏,心中還是「咯登」了一下。難道他就是那個與蔡京狼狽為奸、當今大老闆身前紅人——宦官童貫嗎?果然和史書所載相似,是個有鬍子的公公。

    時間已不容許江耘細想,急急地返回自己排在最後的座位後,凝神思索起來。張擇端以及那個童老太監的話都明白無誤的告訴他一個信息,那就是說當今聖上趙佶對自己很欣賞,希望通過此次科舉將自己提拔上來,如何把握好這次殿試的機會便顯得尤其重要。

    「對外的邦交政策?」江耘苦苦地思索起來。一直以來,江耘所知的,似乎中國的古代史同時也是一部中原文明與外部野蠻民族的鬥爭史。而最終,中原文明始終受制於此起彼伏的蠻族。放在現在江耘所處的時代來說,遼國雖已是強弩之末,但女真金國已然興起。這一二百年之後,當金國衰落的時候,蒙古的鐵騎卻如日中天,明清之際,仍受制其餘威。想通此節,江耘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便鋪開試題紙,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

    與此同時,在崇政殿之中,皇帝趙佶端座正中之位,左右分別坐著朝中的重臣,尚書左僕射章惇,尚書右僕射韓忠彥,御史中丞張商英,樞密使曾布,樞密副使許將,禮部尚書李格非。六人正審閱著源源不斷交上來的試卷。他們會將其中或者文采斐然,或者立意新穎,或者條理清晰的卷子挑揀出來放在一邊,供聖上與群僚評定與討論,不好的則隨手放在另一邊。殿內有專門的太監負責將那些淘汰的卷子收起,送到偏殿之中,由那邊翰林學士院的數十名翰林學士再逐一批閱,一者用來評定優劣和甲數,二者用來覆核,看看有無被遺漏的好卷子。

    能被重臣們挑選出來的好卷子,則顯然有了好運氣,三甲之列是跑不掉了。趙佶看著眼前呈上來的數十張卷子,心中想道:「不知道那人的卷子在不在裡面。」

    「當,當,當。」三聲鐘響過後,殿試的時間終於到了。

    一名小太監急急地跑了過來,手上正拿著一張寫得滿滿的試卷,報告說道:「這張交得正是時候,外面怕還有數十人還在寫呢。」

    左相章惇大手一揮,說道:「如此慢手,不看也罷,送去偏殿吧。」

    張商英看在眼裡,卻阻止道:「且慢,卷子上倒寫得滿滿當當,待老夫看看是否慢得有道理。」說罷,問小太監要過那張試卷看了起來。

    「好字!」張商英一入眼,便叫出聲來,隨即皺起了眉頭,「文采全無,讀之實是無味,似乎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咦,等等。」這大殿之內的眾人都被張商英的自言自語吸引了過去。

    趙佶朝身邊的童貫使了一個眼色。童貫自然會意,走了過去,看了一眼張商英手中的卷子,抬起頭來,對著趙佶點了點頭。

    這邊張商英似乎漸入佳境,讀著卷子不斷點頭。身邊的曾布也被他吸引,湊過頭來。

    「好!」張商英終於看完了,「曾大人,這卷子你應當好好看一看。乍一看,文采全無,語句粗俗,字體,呃,字體怪異,然深讀之下,發覺其思維非常開闊,角度極其新穎,眼光更是深遠獨到。題為對外邦交政策,無非或戰或和,以及戰之利弊、和之得失。然此文卻一改此此類文章之弓弦,從全新的角度來解讀和詮釋,發人深省,發人深省呀!」

    趙佶心中暗喜,張中丞素來中正平和,少發高調之論,想不到今日卻如此推崇於他,看來他倒的確沒讓我失望,卻不知他做的是何好文章。

    左相章惇卻頗不以為然,出言說道:「張大人怕是言重了吧,老夫倒想聽聽一個書生對於邊事會有什麼真知灼見?」

    張商英沒有在乎章惇的發難,理了理思維,接著說道:「夫中原者,天下王霸之地,天子逐鹿之地,堪為正統。邊者之患,皆在於蠻族。昔日之中國,彈丸之地也,而堯舜得以治天下,今日之中原,邊疆萬里,而處四戰之地……故今日之遼國、西夏之熟蠻,乃我大宋邊地之盔甲以御生蠻之良器,實可引為援而不可有覬覦之心也!」

    如果江耘在場的話,實在應該謝謝這位張大人,原本一篇文采皆無的策試在他的潤色之下,再從他的口中說出,居然變得如此蕩氣迴腸。江耘盡自已的所能拋出的那篇以「生蠻與熟蠻」為基調的邊防國策找到了它的第一個知音。在那篇文章中,江耘旗幟鮮明的提出,北方之地,寬闊無垠,是蠻族繁衍生息之地,自古與逐鹿中原無關,但卻關乎中原社稷的長久。北方蠻族問題處理的好壞,可能決定一個朝代能否長治久安。而且蠻族也處在一個與中原融合、進化的過程,昔日的上古時期,所謂的中原只不過是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一小塊地方,而現在的天下,已經遠遠不止這麼大,所以說,正是四周蠻族之地與中原文化契合、同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沐我中華文明者,漸知詩書而罷刀兵」,與於中原文明融合程度較高的則危害較小,哪怕是「現在的敵國」,即為熟蠻;而遠離中原文明的蠻族則危害較大,哪怕是「現在的友邦」或者是偏遠之地的蠻族,則為生蠻。困擾大宋許久的遼國、西夏已然從昔日的生蠻轉化為今日的熟蠻,只好用作我大宋的外部防護層而不能有所圖謀,而讓他們來直接面對回鶻、女真、黑漢等生蠻的崛起!

    無可否認,江耘在作這篇策試的時候,心中所想的是卻是歷史上曾經發生的20多年後的那場因「趁火打劫」而亡的國。正是這位大老闆的決策失誤,經不住蔡京、童貫等人的攛掇,與生蠻女真金國一起夾攻攻擊力日漸衰退的熟蠻遼國,而最終導致了遼國的滅亡,同時也讓自己失去了北方的屏障,更可怕的是讓處於無險可守、四戰之地的京城直接面對金國鐵騎,僅一兩年便被金國攻破都城而滅亡。

    當然,江耘在策試中還有一個沒有寫出來的原因,那就是人性化,相對於現代人江耘來說,今日之遼國、西夏,皆後世之中國也,又何苦死戰?戰爭,苦的永遠都是百姓而已。

    那張卷子在眾人手中流傳了一遍之後終於到了趙佶手裡,看著熟悉的字體,趙佶的心中湧起一番欣喜:「從第一天見到他起,我就相信他會給我驚喜。」放下卷子,看著堂下的大臣,說道:「先拋開殿試不談,此策似乎的確如張中丞所說,發人深省。」

    章惇眼中精光一閃,說道:「那倒未必,此番論調,老夫也曾有所聞。西北邊軍大種相公也曾有此說法。」

    「喔,那倒是英雄所見略同。」樞密使曾布說道。

    「種帥說法,我也曾聽聞,卻非此策略,而只是在一個相對的小環境內有此說法,西北黨項者靠近我大宋邊境的族員生活日漸被我大宋同化,凶殘之氣日少,戰鬥力也有所下降。我倒認為,此略可以加以研究和籌劃,若有成績,則是社稷的幸事,至於這殿試成績,相比之下,則實為小事。」樞密副使許將說道。

    「我卻不明白,為何一書生,能有此番見識,說起這遠在千里之外的黑漢、回鶻竟如親見。」章惇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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