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嘯天現在已經沒有絲毫心思去關注打手們叫囂似的離去了,他只關心趴在自己身上的母親,「媽……媽……你醒醒啊媽,你回答小天啊!」
看著滿臉鮮血的媽媽,謝嘯天的眼淚越來越不可制止的淌下來,「謝嘯天,不要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一定要先把媽媽送到醫院。」謝嘯天暗自給自己大氣。
感受著自己的母親都已經暈厥過去了,抱自己抱的還是如此的緊,謝嘯天剛強迫自己止住的淚水又無聲的淌下了。
此時已經慌了神的謝嘯天慌忙跑到大街上大喊救命,但是平常三五步就可隨處可見的三輪車今天彷彿失蹤了一般,大街上竟冷清的可怕。
謝嘯天別無他法,「媽,你忍耐一下,我馬上就帶你去醫院,媽,你相信我,你一定要忍住。」
謝嘯天雙手一抄,將母親橫抱了起來,撒開步子就往醫院跑。
「媽,你忍耐住,醫院馬上就到了,媽……」
謝嘯天不斷的給自己的媽媽打氣,同時也不斷為自己打氣。
平常如此近的醫院,今日謝嘯天感到它是特別的遙遠。體力已經嚴重不支的他,雖然懷中的母親只有百來斤重,但對他來說無異於壓住孫猴子的五指山,慢慢的,謝嘯天只感覺自己的手越來越沉,先是麻,然後是酸,緊接著這種現象又到了腿上。
但是,這些已經無所謂了,不管有多難受,謝嘯天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了,一定要把母親送到醫院,一定要。
為了不讓自己倒下,謝嘯天只能用牙齒緊緊的yao著自己的嘴唇,他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
漸漸的,謝嘯天竟覺手腳不再那麼酸痛了,他也不理會為什麼會這樣,更加賣力的向前奔。
慢慢的,謝嘯天已經可以望見醫院的燈光了,「醫生,醫生,救救我媽媽……醫生……」
終於到了醫院的門口,謝嘯天一腳踹開大門,不停的叫喊道,「救命啊,醫生,醫生救命……」
很快的,從四面八方跑來了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醫院的輪床也推了出來,謝嘯天慌忙把自己的母親放在了上面,「快,救救我母親,求求你們,救救我母親……」
氧氣罩,呼吸器迅到位,輪床一路向著急診室推去,謝嘯天緊緊的跟著後面,不停的喊道,「媽~你堅持住,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先生,你不能進去。」一位護士小姐把謝嘯天擋在了急診室外面。
急診室大門轟然關閉,謝嘯天只感覺眼前一陣金星閃耀,他頹然倒下,這個時候他才覺雙手已經舉不起來了,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但這些謝嘯天已經不計較了,望著急診室上亮著的鮮紅的燈,謝嘯天一個勁兒的在心裡祈禱,「媽媽,你要堅持住啊,媽媽,你要堅持住啊……」
時間越拖越長,謝嘯天心中也越來越不安。坐在急診室外面的凳子上,謝嘯天痛苦的拍打著自己的頭,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小天,伯母怎麼樣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自責中的謝嘯天驚醒了過來,謝嘯天抬頭一看,原來是阿戴姐姐,當下黯然道,「還不知道,還在搶救中呢。」
謝嘯天一抬頭,阿戴都被他嚇了一跳,滿臉交織著鮮血和汗水,眼中血絲凸顯,嘴唇更是破裂,正向外淌著血,身上1uo露在外面的皮膚更全是鮮血。阿戴看謝嘯天肯定也傷的不清,就想拉他去處理下傷口,當下溫言軟語道,「小天,你傷的也不清,我陪你去處理下吧。」
謝嘯天悲傷的說道,「不了,阿戴姐姐,我想等到媽媽手術結束。」
「不行,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可以呢,必須馬上治療。」說罷就想硬拉著謝嘯天去治療。
「你煩不煩啊,我說了我不想去!」謝嘯天大聲咆哮道。
阿戴哪裡見過自己這個弟弟這麼跟自己說過話,立馬愣在那裡了。
謝嘯天也許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過重了,但他並沒有道歉,他現在的心亂急了,他的心中只有母親一人,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
謝嘯天沒道歉,阿戴也沒走開,兩人就這樣沉默的等著。
燈,暗了。
門,開了。
阿戴急忙衝上前去,急切的問道,「陳主任,病人怎麼樣了?」
被喚作陳主任的醫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有什麼話的話,盡快和病人去說吧,她的時間不多了。」
聽著這個壞消息,身為鄰居的阿戴也感到十分悲傷。
她正暗自奇怪小天為什麼還沒上來,回頭一看,才現謝嘯天正艱難的移動著步伐。並不是他謝嘯天不願意快點上去,實在是他現自己邁不動自己的雙腿了,就連現在,每挪一步,都得花費極大的力氣,大tui上還會傳來異常疼痛的感覺。
阿戴也知道此時的謝嘯天是靠意志力支撐自己,來到到身邊,將他扶了進去。
進了房間,謝嘯天一抬頭,便現母親正望著他,她的臉已經被洗乾淨了,但卻異常蒼白。她看到他後,嘴角微微上揚,給了兒子一個微笑,望著母親的微笑,謝嘯天的眼淚又下來了。
謝嘯天tuo離開阿戴的攙扶,踉蹌著奔到床邊,握著母親的手,默默的流淚。
謝媽媽艱難的舉起了另一隻手,mo著謝嘯天的頭,虛弱的說:「小天啊~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你已經是男人了嗎?不可以再哭了,知道嗎?」
謝嘯天雙手mo這母親的手,哽咽道:「小天知道,小天知道,只要媽媽好起來了,小天以後就再也不哭了,小天以後一定不打架了,一定好好學習,只要媽媽好起來。」
謝媽媽苦笑道,「傻孩子,媽媽知道,媽媽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飯要吃飽點,衣服要穿暖點……」
「不會的,不會的,媽媽會好起來的,小天以後還要媽媽照顧,媽媽不能撇下小天一個人。」謝嘯天聽著母親的遺言大喊道,他不能讓母親離開自己。
「傻孩子……」謝媽媽努力的想將手伸到兒子臉上,替他擦乾眼淚,但是……
她的手只伸到半空,就無力的垂下了。
「媽……媽……你不能撇下小天啊,媽,你醒醒啊,媽,你醒醒啊……」謝嘯天努力的推著母親,他更願意相信母親只是像平常看電視那樣,看睡著了而已,他要把母親推醒,她一定只是睡著了而已。
阿戴雙手捂著嘴,無聲的流著淚,看著還在推著母親的弟弟,她真的很難以想像,一個正值花季雨季的少年瞬間變成孤兒,那是怎樣一種心情。
「媽……」謝嘯天大喊了一句,竟順著床暈倒在了地上。是啊,對於一個年紀才17歲的少年,承受了如此的身理心理打擊,那將是怎麼一種痛苦。
「小天……」阿戴驚呼一聲,慌忙向謝嘯天撲去。
同樣是潔白的房間,同樣是受傷躺在g上的謝嘯天,不同的是病房的氣氛,如今的病房讓人感覺沉悶、壓抑,令人喘不過氣來。
「哎……」阿戴坐在病床邊,望著這個三天還沒醒過來的苦命弟弟,除了歎氣,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她去做。
昨天,她剛問過醫生,為什麼自己這個弟弟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醫生給她的答案很簡單:不是他不醒,而是他不願醒。
阿戴伸出手,撫上謝嘯天的臉,她真的不敢想像,他醒過來後要怎樣面對這一切。
「媽,媽,你別走……」
黑暗中的謝嘯天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命的叫喊著。
不理會手上傳來的痛楚,阿戴喜極而泣,「小天,你醒醒,小天……」
也許是聽到了召喚,謝嘯天竟奇跡般的睜開了眼,茫然的望著周圍的一切,當他看見手上握著的是阿戴姐姐的時候,失望之色畢露無疑,失望的說:「是你啊,阿戴姐姐!」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麼似的,一下子驚坐起來,「姐姐,我媽呢?」
他寧願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已,一場噩夢而已,他多麼希望姐姐能夠給他一個爆栗,然後潑辣的說道:「想什麼呢,臭小子!」
然而,一切的一切還是讓他失望了!
望著汗涔涔,淚潸潸的謝嘯天,阿戴眼中閃過一絲悲哀,急忙岔開話題,更在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天啊~你傷的正重呢,快躺下吧休息吧……」
傷?聽到姐姐的提醒,謝嘯天才注意到打著石膏的雙手和裹滿紗布的xiong口,全身彷彿剛被一輛汽車撞過一樣,傳來刺骨的痛,身上每一塊骨頭彷彿都在被錘子捶打一樣。
但是,身上的傷怎及的上心理上的傷。望著手上的石膏,謝嘯天沉默了一會兒,然而,沉默過後便是爆,謝嘯天忽然瘋似的用雙手拚命敲打g上的欄杆,「我害死了媽媽,你們為什麼要救我,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阿戴怕謝嘯天這樣做會加重病情,撲上前去,用身ti死死的壓著謝嘯天,大病還未癒況且g上輸了三天液的謝嘯天這個時候的力氣又怎會強的過一個婦道人家呢,只一會兒的功夫,便被阿戴給制服了。
謝嘯天躺g上,默默的留著淚,嘴裡只一個勁兒的念叨著:「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小天,你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阿姨又怎麼會去的安心呢!」阿戴同樣哭著說道。
也許是阿戴的話讓謝嘯天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的話,是啊,母親喜歡的是男子漢謝嘯天,而不是愛哭鬼謝嘯天。
漸漸的,謝嘯天止住了自己的哭聲,「姐~我媽現在在哪裡,我想再見見她!」
「阿姨在醫院的停屍房裡,我帶你去吧。」
阿戴推著輪椅上的謝嘯天到了停屍房。停屍房是整個醫院最陰森的地方,僅僅站在門口,就可以讓人感覺到刺骨的陰冷之氣,但是,平常最害怕這種地方的阿戴今日卻完全沒有平常的感受,此時的停屍房唯一讓她感覺到的便是濃濃的哀傷之情。
看門的老頭拉出儲藏屍體的櫃子便走了,偌大的停屍房只留下謝嘯天和阿戴兩人。
謝嘯天顫抖著想要讓自己站起來,但只將身ti撐到一半,就再也承受不住身ti的壓力,眼見就要重新跌坐回輪椅,但幸好背後一雙手及時伸出,攙住了他,謝嘯天回頭對阿戴苦澀的笑了笑,就回頭專注的望向了自己的母親。
由於母親已經過世了三天,身上已經不可避免的出現屍斑了,望著母親蒼白的臉龐,謝嘯天顫抖的伸出手,理了理母親額前擋住眼睛的頭,頭也不回,笑著對阿戴說道:「姐~媽媽是不是還像生前一樣漂亮?」
這笑著說遠比痛哭流涕來的讓人悲傷,感受著謝嘯天身上彷彿化為實質的悲傷之情,阿戴只得緊yao著嘴唇,用手緊了緊謝嘯天的肩膀,她不願讓自己的哭聲打破這一會兒的寧靜。
「姐~」
「嗯?」
「你能幫我把媽葬了嗎,我不想她呆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我想盡早讓她入土為安。」
此時的阿戴早已成了一個淚人,望著謝嘯天的強顏歡笑,除了哭她想不出自己還能有什麼反應。
接下來的幾天,警察來找過謝嘯天,向他問了一些當日的情況,但是那個時候實在是太混亂了,天又暗,謝嘯天不指望這些警察能夠調查出個什麼,不過,他心底暗暗誓,一定要揪出幕後真兇。
這幾天裡,謝嘯天過得開心極了,至少在外人看來,這幾天從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悲傷之情,他的臉上彷彿永遠洋溢著陽光的笑容,街坊鄰居直罵他是個沒良心的,害死了母親竟還如此開心。
只有阿戴知道,其實嘯天的內心比誰都傷心,他的笑容,只是為了他mu親的一句「你是男人,不可以哭」而裝出來的。
謝媽ma的葬禮並沒有像常人家那種所謂的和尚誦經的度,因為謝嘯天只想讓母親安靜的走,他不想讓世俗中的任何雜音打擾到母親的「休息」。
o4年——土葬已經不是尋常人家可以享受的起的待遇了,這年頭,國家早就推行了所謂的火葬,真是血流乾了還要被剝削。
火葬場內,謝嘯天可以感受到這裡濃濃的悲傷之情,望著閉路電視上,母親的屍體即將被那些工人推入火坑,幾日來的強顏歡笑再也不復存在,依舊還是捨不得,依舊還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離去,「媽~~」謝嘯天大喊一聲就要撲到裡面去。
還好陪同他過來的鄰居見機的快,及時的抱住了他,謝嘯天只得攤在那人的懷裡痛哭一場。
哭干了,抹盡了,日子還得過下去。
望著手中小小的骨灰盒,謝嘯天告訴自己,母親是去西方極樂世界了,在那個世界,她一定不會再像活在這個世界那麼辛苦,一定會含笑看著自己成長的。
正所謂落葉歸根,以前土葬的時候是入土,現在火葬,就只能住公墓了。謝嘯天花了家裡所有積蓄的一半——三萬塊錢,在鎮上的五龍山陵園給母親挑了一個風水好的位置,他心想,母親生前不能舒舒服服的過,死後,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一定要盡到自己所能盡的最大義務。
在母親的公墓前獻上一朵母親生前最愛的白玫瑰,謝嘯天便黯然的下山開始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