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 正文 第四章 勳章
    歲月憑什麼叫做長河?

    有些事情死了還是不明白死去活來還是不明白。只有一些偉大的念頭被人想到又被人做到借此在廢墟和屍骨上驗證真理。蔻蔻瑪蓮那黑暗的女兒總是將心意深深地埋藏在黑暗的深淵裡在關鍵之日來臨前從沒有人真的知曉。

    依無蓮走上慕尼黑的大殿黑暗騎士也不得不投來敬畏的目光四個魔女抬著一個箱子跟在後面來到了蔻蔻瑪蓮的面前。偶然洞悉到主宰者可怖的計劃依無蓮不免緊張得有些窒息同時又興奮異常。

    慕尼黑夜鶯婀娜的身段讓最嬌媚的籐蔓也要妒忌她細長的手指劃過視線輕輕地勾動魂魄最痛癢之處。紅色指甲油躍動的瞬間那獻給她的箱子自己打開了露出一些紅色的石頭有紅色的血脈在流動的紅色石頭。

    「這就是大地支柱的心臟?」蔻蔻瑪蓮輕輕地捧起其中一塊大地支柱破碎的靈魂仍然在隱約出吼叫。「不滅的靈魂?也是破碎的。」蔻蔻瑪蓮輕笑「我的使者變成什麼樣承擔罪責的靈魂就得變成什麼樣。不過還不夠得讓它再多派上點兒用場。你做得很好告訴我蓮你想要什麼?」

    突然得到挑選獎賞的權利依無蓮愣住了半晌才羞澀地回答:「我還沒有想好。」

    「那就慢慢想在最有用的時候說話。」蔻蔻瑪蓮輕笑著合上了箱子轉向黑暗騎士的領路易德蘭「哦對了你們也可以放個假了我暫時不打算打仗不過有件事你替我吩咐下去把慕尼黑城堡的設計師找來。狄蘭那老傢伙現在應該還活著就在領地裡不過他藏起來了我竟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路易德蘭便答應了傳聞慕尼黑城堡的設計師狄蘭是這個世界上最長壽的黑暗牧師作為沒有什麼戰鬥力的智者他憑借經驗和知識受到蔻蔻瑪蓮的尊重。而因為他的長壽他的外貌特徵也甚為明顯——他瘦成了一把骨頭不過還有頭和鬍子。

    這種事情沒法苛求不過難不在路易德蘭他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至於蔻蔻瑪蓮的用意路易德蘭一時還猜不透反正早晚會知道的。他有好久沒有回去看看他的領地了那是一個屬於他的城邦巨大的城邦聚斂他的財富他的力量之源。他有名刀寶劍等待擦拭上千名各個種族的美麗女人永遠不會老去。等他爽夠了估計這事情也就辦得差不多了。

    ※※※

    黑晝裡寂靜眷戀的不死的兵營。

    從死亡的羔羊到牧羊人都安眠了骷髏面帶祥和曇花在身下悄悄地綻放。

    兩個黑暗牧師在血骷髏的兵營值班的時候聊著天說到了最近幾天沸沸揚揚的話題。「那個偉大的城堡設計師狄蘭到底是什麼樣子?」尋找城堡設計師狄蘭的活動已經進行了一個月佈告到了勢力範圍內的每個角落狄蘭的下落卻蹤跡皆無。

    「大概在領地外面吧?賞金又增高了能夠提供消息也有相當的功勞啊!」

    另一個黑暗牧師搖搖頭:「那是一萬五千年前的事情了還是蔻蔻瑪蓮大人剛剛成為大魔使的時候畫像也不可靠了我們怎麼可能有人知道。啊榮耀的時光……」

    髏大突然從棺材裡推開棺蓋坐起來讓兩個黑暗牧師一起暈倒。不是因為嚇得心膽俱裂而是因為離得太近被猛力推得飛起的鐵棺材蓋子打到了頭。

    「呼。」髏大的喉嚨裡出抽吸空氣的低吼眼睛漸漸適應了環境的亮度。自從因西亞的戰爭之後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他已經習慣於在痛苦中思索。痛苦不再是他的束縛而是他的力量根源。他的骨骼因為乾枯而散著白涔涔的光或許是因為痛楚多少磨去了他的暴虐他的眼神不如往常那般凶狠冰冷而是犀利中卻多了一絲沉穩。

    那裡是因西亞昔日所在的地方現在是不死的軍隊新的整編營地。黑暗牧師們工作繁重把能夠用來剔骨頭的屍體整理出來進行材料的處理。這是件倒霉的事情因為大多數得到的屍體都不完美穴居人天生矮小駝背能做戰士的骷髏很少頂多腿骨用來當替換零件。不過他們的頭殼以及巨型螳螂的皮膚用途就大了是很好的鎧甲和武器原料那綠色有光澤的角質感就是用來做裝飾也很華麗。

    經過長時間加班趕工他們都疲勞了工作的和休息都很疲勞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披著袍子的血骷髏在軍營裡亂走。

    髏大只是突然想到了走走他懷念和很多骷髏一起擁擠的日子。他看到值班的黑暗牧師暈倒在地便高高興興將他們扒光。掠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穿著兩套衣服的感覺更好風不能從骨頭縫裡穿過去骨骼更加濕潤。髏大憑著感覺來到了陳列場他紅的視力也有特別好的地方即使是毫無光亮的黑暗角落他也不需要火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這難得的戰後時光能安眠的都安眠了包括看守陳列場的黑暗牧師。他們有一種非常強悍的秘術可以站得筆直又睡得很香。髏大經過門口的時候有一個黑暗牧師在拎著皮鞭微微打鼾從背影看上去卻相當凶悍。

    髏大沿著牆根走進了白骨陳列場四下張望意外看到了方陣中一個很好的空缺——很少有那樣的空缺除非那個骷髏廢掉了而黑暗牧師忘了重整編隊。骷髏天性喜歡填補空缺他高興地脫下黑暗牧師的袍子丟在牆角輕輕跑過去躺在上面一具骷髏兩腿之間的骨盆上讓他下面位置的兄弟頭枕在自己的兩腿中間。這樣當他的動作結束之後整個安眠的方陣就毫無瑕疵了如果有命令要他們醒來他們站起來就會是一個整齊的四方陣列。

    四周漆黑寧靜髏大用空洞的眼窩望著天空孤獨感消失了。用痛苦驅趕孤獨的效果有限但是他也不願意在人前顯露他的寂寞。他煎熬著天生自傲又固執。他享受著自我安慰的感覺有些事情需要想想清楚。

    依無蓮那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名字啊比叫髏大強比阿米亥他們也都強。看到了天空中開始閃爍的是什麼?是依無蓮的眼睛麼?那麼多美麗的眼睛那麼多嬌艷的面龐……

    就在他獨自沉淪的時候一個黑暗牧師像賊一樣溜進來躡手躡腳擦過同一個打鼾的看守者身邊在牆角脫去衣服露出一副骷髏骨架來竟然也是一個骷髏。當他看到牆角已經丟著的一套衣物不禁一怔。

    「管他呢!」大概是這樣的想法那骷髏兵脫光了衣服一起丟在牆角。然後那賊骨頭踮著腳尖小心地走進安眠的陣地似乎夜視力和平衡都不是很好還半伸著胳膊保持平衡。當他來到髏大的面前覺位置已經不見又是一怔那困惑的樣子明顯地掛在臉上合不攏嘴用手指撓著光腦殼。那表情髏大從未見過不禁暗自記在心裡。

    一個骷髏會半夜亂跑不是第一號了不過找不到自己睡覺的地方肯定是第一號。那骷髏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四下張望十分焦急。天快亮了黑暗牧師打盹兒醒來一眼就能看見平地裡戳著個骷髏。那骷髏拿不定主意左一步右一步就是找不著自己離開時的位置急得踮著腳尖亂晃像賊在跳著無聲的搖擺舞。

    每一具骷髏都是有編號的所以髏大望著那滑稽的傢伙斷定他的記性和智力也不怎麼樣。很顯然他也有自己的靈魂髏大一動不動觀察著他他既不是血骷髏也不是靈骷髏他右側第五根肋骨帶著六六九八的數碼說明他是第十萬六千六百九十八號普通骷髏那肯定是編進來時間不是很長的傢伙。

    隨著年歲的久遠普通骷髏兵的記憶碎片逐漸積累由片面的執念拼湊成比較完整的生活經驗那時才可能有比較聰明的行為方式但是也只限於沒有什麼複雜邏輯思考的範圍而且恐怕至少要經過幾百年的時間。那麼嶄新的編號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傢伙存在。本能地覺察到窘異之處髏大其實也不太清楚這種情況應該怎樣做所以他不動聲色裝傻躺在原地不動。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過來似乎出了什麼事情。那骷髏急了不顧一切擠進行列躺下來靠在髏大身上。他輕輕鬆了口氣似乎放下心來。只要不是仔細去看誰也不會立刻現方陣中多了一具骷髏。就算是現了他只要裝死誰也不會責備骷髏。

    在髏大來說無法理解的事情便從最貼近的地方傳過來了。

    砰砰是心跳!心跳聲從他的身上傳過來髏大感到相當震撼。他曾經聽到過黑暗牧師的胸腔裡還有很多穴居人的胸腔裡出過類似的節奏而這節奏現在是出現在一個和他一樣的骷髏身上明顯地一下一下地傳過來。但是髏大已經習慣於默不做聲他就算再驚訝也不會有任何過激的行為所以對方絲毫也沒有現問題的關鍵。

    打盹兒的黑暗牧師瞬間醒來站得筆直還裝腔作勢地踱步揮動兩下鞭子。突然一股大力傳來死神阿米亥和淘換者像一陣風一樣衝進了骷髏陳列場旁若無人地將橫在入口尚在行禮的黑暗牧師撞翻在地。

    「很可能在這裡。」阿米亥扛著鐮刀扭頭問那黑暗牧師「有沒有看到誰溜進來?」

    那黑暗牧師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有……」

    「這是什麼?」淘換者從牆角拎起兩套黑暗牧師的袍子扭頭看回來那值班者的面孔立刻變成了豬肝色。

    阿米亥直瞪著他逼近那黑暗牧師不停抖剛要求饒阿米亥的鐮刀帶起一道血光將他的聲音截斷在嗓子眼裡。那血腥味直飄出來阿米亥特意拎起那人頭用力甩動讓腔裡的血全部灑出來濺了一地。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阿米亥高舉人頭讓血腥味散開說道「我不會懲罰你回去吧!」

    這回輪到那可疑的骷髏來感受顫動髏大聞到熱血的氣味骨骼出絲絲的呼吸聲巨大的喘息從每個關節肉眼難辨的孔隙裡直冒出來。「哇!」那骷髏相當敏感從地上瞬間跳起來打算奪路狂呼現不好時已晚他擺成滑稽的姿勢和淘換者與阿米亥遙遙相望。

    這場面大大出乎了尋覓者的意料因為站起來的骷髏體形和顏色都和髏大相去甚遠。淘換者意外地出「嗯」的一聲輕哼巨大的身軀暴漲十個尖銳的手指來回收縮阿米亥拎著人頭也愣住了。隨即他們看到髏大在後面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直盯著阿米亥拎的那死人頭。

    幾秒鐘裡每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然後那奇怪的骷髏兵倒回原地裝作從來也沒有起來過或者一切只是夢遊。阿米亥將死人頭隨手丟在前面一揮手臂大喊:「抓住他!」一大群黑暗牧師就一擁而上。淘換者兩眼光掏出一張佈告和那可疑的傢伙來回對比。

    髏大得到了那個死人頭和誘人的熱血心情大好週身舒爽回過身來就看到黑暗牧師們抓著那個可疑的骷髏兵架起來後者猶在裝死。淘換者指著尋找狄蘭的告示和畫像阿米亥將黑暗牧師的袍子給那骷髏兵披上來回對比又朝著旁邊的黑暗牧師打手勢手下會意迅找來了些毛。

    阿米亥將一塊頭皮貼在那骷髏光禿禿的頭上又拿著一縷鬍子放在下巴的位置對比。淘換者拿著狄蘭的畫像兩個人一起點頭驚喜無限。「狄蘭老師醒來好了!」淘換者趕開黑暗牧師親自扶住那骷髏兵親切得讓人不舒服。只是一想到突然飛到手裡的功勞他就不能不親切一些說不定還有勳章!

    城堡設計師狄蘭無法再假裝了恨恨地推開他們復活扯掉了頭上不屬於自己的頭皮將那黑暗牧師的袍子也扯掉。

    淘換者衝著黑暗牧師大吼:「快給狄蘭老師找像樣的袍子來!」隨即扭捏地搓著手盡量顯得近乎:「一萬年都不見了啊狄蘭老師來到我們這裡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阿米亥也是一樣接口道:「是啊蔻蔻瑪蓮大人一直在盼望著您的出現您知道到處在尋找您的下落……」

    「哼!」狄蘭只是恨恨地望著髏大他完美的藏匿計劃竟然被破壞了反而弄巧成拙而這一切是因為一個骷髏。他在這裡潛藏了很久當然知道血骷髏的計劃所以對髏大特地多看了兩眼。在他默不做聲的尷尬氣氛下黑暗牧師很快拿來一套黑色的名貴斗篷和袍子為他穿上。

    狄蘭不理會阿米亥和淘換者卻氣哼哼地問髏大:「你怎麼知道我的下落?」

    髏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突然想起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姿勢便學著張大嘴用手指輕輕撓著頭。他學得太像狄蘭有一種七竅生煙的感覺。他可不是死人起初和黑暗牧師一樣是是侍奉黑暗君主的巫師從光明的地方自甘來到這裡。他只是活了太久的歲月血肉早已消磨殆盡萬年前就已經是這副樣子。他已有兩萬多歲的壽命到底多少歲早就已經數不清他的骨頭和所有的魔神一樣長壽只可惜他的血肉不是。

    與他相比死神阿米亥和淘換者都是小孩子傳聞他還和蔻蔻瑪蓮有著非同一般的私交雖然蔻蔻瑪蓮叫他老傢伙但那也是個令人羨慕的稱呼至少說明蔻蔻瑪蓮對他很親近。

    此刻這受到慕尼黑夜鶯尊敬的老者暴跳如雷:「不去!」

    很顯然因為某種原因這老頭才躲在骷髏堆裡他看上去也只好藏在這裡。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已經背離對蔻蔻瑪蓮的忠誠在整個達克尼斯的所有生長著樅樹的地方再也沒有比這更重的罪。

    淘換者出於對他傳聞的瞭解而不知所措阿米亥卻已經變了臉色。不管怎麼說他還是這兵營裡的最高領導者。鎖鏈「嘩啦嘩啦」地從他的左手袍袖裡流出來阿米亥的右手握緊了鐮刀冷冷說道:「蔻蔻瑪蓮的命令已經遍佈天下難道你要我承擔那無法承受的罪?要麼你隨我前去要麼我鎖你前去!」

    「哼你要怎麼樣對付我這老骨頭隨你的便」狄蘭對阿米亥的恫嚇毫不在乎只是有力地裹緊了斗篷「蔻蔻瑪蓮曾經允諾過誰傷害我就十倍報復不然你以為我幹嗎還敢留在領地裡?」

    阿米亥舉著鐮刀有些辛苦但是尷尬的立場更讓他辛苦。淘換者忙著打圓場說道:「好啦好啦那麼狄蘭老師要怎樣才肯去見蔻蔻瑪蓮大人呢?」

    「怎麼也不去!」老頭繼續暴跳如雷扭頭看見髏大還在做著莫名其妙的模仿動作登時唾沫星子橫飛:「別學啦!」隨即他看到殘忍的紅光從那眼窩裡閃現不由得有些納悶後退了一步:「你……你想幹什麼?」

    一秒鐘後狄蘭後悔了阿米亥用鐵鏈拉著髏大的胳膊淘換者拚命掰那破壞核心的手指骨而髏大的手指骨捏著狄蘭的喉骨狄蘭掙扎著大喊救命虧他是一把骨頭才喊得出來。

    髏大看似一個多愁善感的聰明人實際上只是個粗暴的嬰兒而狄蘭覺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從髏大眼窩中殘暴的紅光看出這個血骷髏真的是一心想要捏斷他的脖子不禁越驚恐。

    一層淡淡的紅色霧氣從那白骨上蒸騰起來狄蘭暗忖:「原來血骷髏的成品是這種效果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狄蘭扯開喉嚨大喊「放手啊……」

    狂的血骷髏誰的話也不聽「吼!」髏大一腳將抱著他的黑暗牧師踢飛阿米亥也被他拉得晃晃悠悠。淘換者已經放棄了這種較量在一邊焦急地嚷著:「快去把其他的血骷髏叫來!」

    「趕不及了!」阿米亥舉起鐮刀「還是犧牲一個吧!」他一刀砍在髏大的胳膊上「噹」的一聲鐮刀彈起老高。在血骷髏刀槍不入的威力面前阿米亥的鐮刀竟也什麼效果都沒有。

    狄蘭意識到自己的脖頸骨危在旦夕他突然像所有正常的骷髏那樣用手把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以便端著去咬髏大。這一下沒有什麼效果卻也大出人們的意料。髏大攥著一根沒有頭顱的脖子而那腦袋的牙齒正在咬自己的手背感覺有些怪異。他反手一揮狄蘭的腦袋「呀」的一聲飛到了老遠的骷髏堆裡不過總算被鬆開了。狄蘭無頭的骨架趁機逃走出「嚓嚓」的骨節聲繞著圈去追趕自己的頭顱。

    阿米亥揮舞鐵鏈及時將髏大的雙腿鎖住放倒一大群骷髏兵不知何時被淘換者喚醒了一擁而上將他按住。髏大不想和同類再打下去便被抓住了。阿米亥喘著氣仍然沒有忘了狄蘭不過淘換者比他更快從骷髏堆裡拿著狄蘭的腦袋高高興興跑了回來。

    狄蘭無頭的身體揮舞著手臂從遠處跑回來突然踩到袍子下擺絆了一跤。他的頭在淘換者手中咬牙切齒:「立刻把我放下!你以為你是誰?在我看來你的腦子裡都是一些烏煙瘴氣的東西全身都是!或許你以為可以強迫我狄蘭做事?不決不!你們就是求我也不行!」

    「那可由不得您。不錯慕尼黑鐵律如山那些刑罰即便是我也承受不起。但是任何情況都有例外比如被骷髏掐死只能自認倒霉。」淘換者此刻已經換了一副語氣對髏大說:「來這個給你拿去當球踢。」

    「等等!」狄蘭登時垂頭喪氣「我去就是了……」

    「還是你有辦法!」阿米亥大喜見髏大不再狂也就將鐵鏈鬆開了。以狄蘭的身份地位既然說了肯去這事便已經大功告成。

    淘換者將頭顱還給狄蘭對髏大說:「你幹得好玩夠了就回去休息吧。」

    髏大搖搖頭。

    「你……」淘換者顧不上管他只好說「那就隨你的便什麼時候想回去再回去好了只是不要隨便惹事。」

    「嘿嘿!」狄蘭將自己的腦袋安牢見到他們為髏大傷神的樣子就故意乾笑起來。阿米亥和淘換者都面無表情狄蘭就越過分。因為一個不為人知的理由他對血骷髏特別感興趣上上下下地看個不停。

    他對著髏大撓撓頭髏大也撓撓頭。狄蘭又擺擺手:「老弟不會說話啊?學吧。回頭見了。」髏大也朝他擺擺手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底升起。狄蘭便這樣走了留下他在場地裡回味連人頭也丟在地上忘記了。似乎有什麼被喚醒他此刻感覺清晰依然擺著揮手告別的姿勢望著滿場的白骨呆。

    漸漸地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那是表達情感的方法和慾望一個細微的動作或是——說話。想要和普通人一樣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髏大努力張開嘴說:「回頭見了……」那聲音明明從自己的口中出從耳朵傳進來卻是「哇呀呀」到了後來熱血的效力漸漸減退他再也聽不到自己再說什麼了。他仍然張著嘴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說話。

    髏大沉默了。

    當第十二次沉默來臨是因為有第十三個沙啞的嗓音落下。髏大不再試圖表達什麼了。當一個嬰兒嘗試了許久呀呀學語即便是惱火的咒罵也不知所云他該用什麼來衡量寂靜還是喧囂?除了哭泣便只有保持沉默。[d9]

    ※※※

    慕尼黑。

    穿過長長的薔薇走廊阿米亥和淘換者押著狄蘭站在城堡的入口當找到狄蘭的通報送上去之後城堡頂層的大殿就有歌聲傳出來了。聽到了那高亢的歌聲黑暗騎士推開厚重的大門示意他們進去而狄蘭卻猶豫了。

    「見鬼……我不能就這樣去見蔻蔻瑪蓮!」狄蘭喃喃自語「我不能……」那突然扭頭就跑阿米亥和淘換者都吃了一驚阻攔不及。狄蘭的動作出奇地敏捷跳得很高幾個起落轉眼間就到了大門口黑暗騎士也不阻攔。狄蘭卻突然停了下來緩緩地向後退。

    依無蓮捧著一個盤子緩緩從外面走了進來嬌艷地笑著說道:「您要去哪裡?既然來了就先看一下蔻蔻瑪蓮大人送給您的禮物。」她用青蔥一樣的手指輕輕揭開托盤的蓋布赫然是一頂假和一縷山羊鬍子。

    狄蘭的神情相當激動他用顫抖的手伸向假和鬍子口中喃喃自語:「果然還是蔻蔻瑪蓮瞭解我……」

    依無蓮笑著將假拿起來:「我來幫您帶好。」她纖秀的長長手指擠壓假的邊緣讓那假在狄蘭的頭頂服服帖帖突然間淡淡的藍光一閃那假就長牢了。依無蓮遞給狄蘭一面鏡子又像對待可敬的長者一般幫他拿捏著頭頂。「看看合適嗎?您和以前一樣精神呢!」

    狄蘭握著鏡子左右看個不停居然從深深的眼洞裡流出兩滴眼淚來。他迫不及待抓向那縷假鬍子不停催促:「快!快……」

    淘換者和阿米亥都有些氣結四周的黑暗騎士也嘖嘖稱奇。骷髏流眼淚實屬罕見而狄蘭躲藏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沒有了頭和鬍子而感到害羞。不過他那骷髏身軀就算長著頭和鬍子也不見得可愛趁著黃的殘缺牙齒反而有點兒噁心。他本人喜歡別人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快帶我去見蔻蔻瑪蓮!」狄蘭梳好型丟掉鏡子拂了一下黑袍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留有奸詐鬍鬚的神氣骷髏。他眼窩中放射著金色的光芒神態倨傲如同最有勢力的魔界公爵。他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起來看上去和那古老的畫像驚人地相似。更有甚者他乾脆挺胸抬頭朝著城堡主樓的窗戶大喊:「我來了!我來了!」

    話音落地他的身體就好像被什麼拉著飛起來。他快活地捂著頭頂生怕假被風吹掉。城堡的每一扇大門都在最適當的時刻出清脆的聲音打開他就像一陣風毫無阻礙地飄進蔻蔻瑪蓮的宮殿去。

    幾分鐘以後阿米亥和淘換者帶著高興的心情匍匐在大廳的紅地毯上蜷縮成一團向上叩。蔻蔻瑪蓮嬌嫩的聲音從殿上傳來:「聽說這次能找回狄蘭主要是一個血骷髏的功勞是髏大吧?」

    「髏大?就是那個血骷髏?」依無蓮站在一旁有些驚訝但是沒有出聲。她有感覺那血骷髏給她的印象是與眾不同的至少和她之間是不同的。每次想起那個骷髏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好像很熟悉心裡跳跳的讓她恬靜的心掀起一點漣漪。若是深究細則那一點漣漪還會擴散成無數圈圈點點交織在一起一不可收拾。究竟為了什麼?她說不清楚。難道只是因為那骷髏的幼稚行為曾給她平靜的生活帶來一絲快樂?她知道不是的。

    狄蘭則在面無表情地頻頻點頭:「沒錯沒錯不然根本沒有人能現我就算現了我也不肯來。所以應該歸功於血骷髏!嘿嘿你們不用不高興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是?」

    蔻蔻瑪蓮揮了一下手說道:「你們站起來這次做得很好今後要更加努力。至於論功行賞將這薔薇勳章給髏大。」

    於是在暗地裡把氣吞下肚子之後火把的亮光照進血光蕩漾的棺材阿米亥咬牙切齒咒罵著老不死的建築師狄蘭淘換者將一枚鑲嵌著金質薔薇勳章的環扣箍在髏大左胸的第一根肋骨上。髏大只是默默躺在那裡眼神空洞。沒有掌聲沒有人激動只有被打攪的靈魂和散漫的咒罵。

    也沒有人知道依無蓮突然失眠了。她換了一件輕薄的紗衣在窗前渡過了整個黑晝。[d11]直到一縷柔光透過夜幕照在臉上是血月在樅樹林上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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