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正大開著清風捲起雪白的抽紗窗簾帶著漸漸冰封的雪山氣息。
康勁從昏迷中甦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的房間和熟悉的人。夏娃正趴在他床邊瞌睡金黃的捲回復了整潔和光亮一隻雪白柔軟的胳膊伸到康勁的胸口緊緊攥著他睡衣的紐扣。
康勁呻吟了一聲感覺腦袋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眼前的景物漸漸亮了起來。豪華的飾金雕花房頂他最喜歡的簡約風格歐式硬木傢俱房間裡沒有多餘的擺設除了跟天花板統一的尼泊爾風格飾金雕花窗欞外就只有床前鋪著大幅純羊毛手工地毯艷麗的圖案跟深紅色的硬木地板搭配得使人耳目一新。
彷彿察覺到他醒了夏娃打了呵欠抬起了頭一見康勁的眼珠子正在四處轉動打量她立刻開心地尖叫道:「太好了你總算醒了!我要趕快去告訴叔叔和阿姨。」她雀躍地跳了起來卻被康勁一把拉住「告訴我扎伊爾抓到了沒有?」雖然明知直升機爆炸的威力康勁仍然抱著一絲希望。
夏娃搖搖頭有些黯然:「我知道你很想抓活的但他自尋死路甚至還直接在引擎上開了一槍全炸飛了我們只找到一些屍體碎片。」
她接著說道:「當時爆炸太猛烈除了你受重傷之外房間靠裡面的幾台機器人都來不及離開結果我們又損失了五台機器人;還好當時我在三樓一點沒事。我和拉納一號帶著剩下的機器人把那裡快清理了一遍俘虜全放了最後炸掉了那所堡壘。當時你傷得很重後背的皮膚大片壞死。我們以最快的度通知顓頊派專機來接你回到尼泊爾給你重新種植了人造皮膚你的傷勢才穩定下來。」
康勁一驚——人造皮膚?這不是意味著從此他的後背上會留下許多疤痕嗎?他伸手想去摸卻被夏娃拉住了「別擔心最好的納米人造皮膚疤痕會細到你自己都看不出來。」她紅潤的小嘴微微一撇帶著絲玩笑嘲諷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臭美羞不羞!」說著伸指在自己臉上刮了兩下朝康勁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康勁放心了柔聲道:「去叫我父母過來吧好久沒見他們我很想他們。」
夏娃有些呆:「你難道不想繼續追查聯盟最後一位主席的下落嗎?」
康勁閉起了眼睛片刻之後又睜開了微笑道:「我現在只想見我父母。」
康瞿和蘇珊聽說兒子醒了立刻匆匆趕來。康瞿從來不輕易喜怒形於色的臉上也帶著一絲憂心見康勁無恙一顆心放回了肚子並沒有多說什麼。但康勁的母親蘇珊卻拉著兒子的手一直流眼淚嘴裡不停小聲埋怨甚至警告說如果以後康勁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那她就會時時刻刻盯著康勁絕不離開他半步。
換作以前母親這副樣子肯定讓康勁覺得有些心煩頂多隨口敷衍;但今天他看到平素整潔莊重的母親連頭都沒梳好亂蓬蓬的眼睛還哭到紅腫他的心裡頓時陣陣內疚。當著夏娃的面他向蘇珊保證以後絕對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母親這才作罷喜滋滋地問他想吃什麼帶著夏娃張羅去了。
父親康瞿留了下來。坐在康勁身邊他低下了頭半晌拍拍兒子的胳膊說:「這回你做得很好剛才你母親在我不好說這些。但現在只有我們倆父子我可以告訴你我很為你驕傲。」
康勁想了想問道:「聯盟分部的事情是不是全辦妥了?全都已經被我們康氏集團接收安排妥當了?」
康瞿點點頭跟康勁一模一樣的深棕色眼眼睛裡閃過睿智的光芒「放心好了那些小嘍囉已經翻不起花樣。我現在只擔心一個人你也知道就是聯盟最後的那位主席。據顓頊分析此人深藏不露是最厲害的一位。問題是現在最後的線索也斷了我們估計再也找不到這個人。而他肯定已經知道聯盟差不多被我們瓦解隱藏在什麼地方等候東山再起或者積蓄力量準備找我們康氏報仇想到這個我就很頭痛。」
康勁抬手摸了摸眉頭嘿嘿一笑故意寬父親的心:「如果他自投羅網那是最好不過但我擔心他當縮頭烏龜從此不再出現那就只好便宜他了。」
「不知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康瞿顯然不像康勁這般輕鬆他帶著擔憂吩咐康勁好好休息回到自己的書房繼續去處理龐大的家族事業。
看著父親有些龍鍾的背影康勁第一次覺得自己拋開家族事業、…一心想過自由冒險的刺激生活是不是太自私?畢竟自己是獨子一直生活在錦衣玉食之中而這一切都是父母提供長到這麼大除了讓他們擔心之外從來沒有為他們分過任何憂。而且就算自己在外面闖出天大名聲其實也離不開父母的支援和他們堅強的後盾——沒有康氏研究所和父親的幫助僅僅以他個人力量拿這次對付聯盟的事來說他覺得根本毫無勝算。
他取過床頭櫃上的通訊器按下了按鈕。趁著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他想跟顓頊商量一下。
顓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整個城堡本來也由顓頊控制牆壁裡隱藏著許多揚聲器及接收器只要康勁需要隨時可以跟顓頊說話。
「恭喜康復你小子這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至於這個後福我已經幫你算好了就是計算一下時間看看夏娃什麼時候嫁給你。」他以一貫調侃的語氣說道。
康勁老臉燙但並沒有反駁。對於夏娃他已經決定負責到底而且就本心來說也不單單是負責這麼簡單他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說起來還未成年的小姑娘。摸著燙的臉他扯開了話題:「這次對付聯盟雖然可以說已經勝利但留下了一個大隱患而且我父親很擔心這最後一位深藏不露的主席會給我們整個康氏家族甚至集團造成巨大的威脅。顓頊真的沒有辦法把他挖出來嗎?」
「沒有。」顓頊非常老實地直說「能追查的線索我都追查了實在查不到連扎伊爾都死了。不過康勁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以他這種深藏不露的性格來說看到大勢已去絕對不會曝露自己來找我們報仇;而且就算報仇我覺得以我們的力量對付他這種漏網之魚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看你還是安心養傷的好。」
「養傷?呵呵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對了三天後我大概可以下床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去研究所見夜鶯。」
顓頊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問道:「你去見夜鶯幹什麼?」他的語氣帶著些驚訝。
康勁有些黯然。他反覆回想著他那幾個離奇的夢境以及夢裡夜鶯所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問題是直到現在他也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做了這幾個夢或者這些夢只是夢境這麼簡單。想到這裡他決定先不把這些荒唐無稽的夢告訴顓頊而是親自到研究所走一趟親自看看夜鶯。
「沒什麼特別原因。你也知道我這次出遠門經歷了許多只是想在回來之後見見她。」康勁淡淡道。
「這樣啊好吧我知道了你先養傷三天後我幫你安排。」
「謝謝你顓頊這次對付聯盟你的功勞最大。」
「難道你還要論功行賞?賞我什麼?我的天啊難道我跟你不是最好的朋友?」顓頊大驚小怪地叫著。
康勁嘿嘿一笑感覺說了這麼多話有些累他閉上了眼睛顓頊的聲音也消失了。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陣陣清涼的風拂過他的面頰身旁的醫療機器持續將藥物通過輸液管緩緩灌注進他的靜脈他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反而覺得渾身很舒服懶洋洋的不想動彈。眼皮越來越沉重。
好像又做夢了。他現自己站在一間有些熟悉的房間裡。這間房間從天花板到地上都是素潔的白色幽幽的紫外線消毒燈一直開著在大幅白色牆壁上灑下淡青的朦朧光線房間裡泛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這是一間真正的病房。他先這樣感覺。
寬大的病房靠牆擺著許多台大型設備看不出派什麼用場但上面那些閃爍的紅綠小指示燈說明這些設備全都在運作中。距離自己十米遠處有一張寬大的病床床邊一圈都圍著醫療設備看不清床上躺著的是誰。他疑惑地走近隨著空蕩蕩的腳步聲他的心驀然揪緊一種離奇的強烈緊張感使他透不過氣來。
越走越近距離床尾只有三米遠了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床上有病人卻看不見病人的腳——從他這個視角只能看見病人的雙腳部位這張病床周圍全都是半人多高的醫療設備他的視線被擋住了。
止不住疑惑他快三兩步跨到床尾朝病床上看去頓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底連他的心都在瞬間冰涼;但他還是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細看了過去確認沒有看錯後他嚇得大叫起來!
「康勁醒醒你又做噩夢啦!」身旁有人在使勁搖他。
康勁忽然睜開雙眼猛地翻身坐起。他的臉灰白得像死人滿頭滿臉的冷汗竟然順著他的下巴一滴滴滴到床單上頓時將雪白的床單浸濕了一大片。他鼓著腮幫子像死魚般瞪著雙眼看著面前的虛空。
康勁的臉色嚇了夏娃一大跳她驚叫道:「你怎麼了康勁!不要嚇我啊!」她急得雪白的小臉漸漸青身體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康勁僵硬地轉過頭擠出一副像哭般難看的笑容道:「沒事我又做噩夢了我還想再睡一會兒。你先出去給我準備點好吃的一個小時以後再進來吧。」
夏娃非常遲疑:「你確定你沒事麼?你的臉色太嚇人了。」
「放心吧真的沒事我想一個人再睡會。」說著他扯過床單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重新躺下將被單拉到下巴底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夏娃猶豫了一會才出聲道:「好吧既然你想睡就再睡會兒我叫僕人守在門外有事喊他們。我去廚房幫阿姨了。」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顯然還是非常不放心但看著康勁緊閉著眼睛不出聲不肯理人的模樣她最終還是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她一出門康勁立刻重新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喝道:「顓頊!你為什麼要騙我?!」他滿頭滿臉的青筋全都暴了出來雖然極力壓低聲音但還是驚動了外面的僕人。他們立刻推門進來驚問道:「少爺出什麼事了?」
「沒事給我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包括夏娃小姐!」康勁強壓著怒氣朝他們不耐煩地揮揮手。
「是。」僕人有些疑惑但還是關好了門走出去。
康勁瞪著虛空中的某處彷彿在瞪著那裡看不見的顓頊他咬牙切齒地道:「說!給我說清楚夜鶯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然我以後都不認你這個朋友!」
顓頊沉默了良久長長歎了口氣才道:「真搞不懂你是怎麼知道的。算了我也說不清楚你還是自己到研究所去看看吧。」
「好!現在就給我備車!」康勁說著就掀開被單起身下床。赤腳落在地板上時他忍不住一陣頭暈目眩。他的眼神落到了床邊的醫療機器上再看看機器連到自己身上那許許多多粗粗細細的輸液管和心電監護線他忽然瘋狂地猛扯這些管線——只要不輸入這些讓他感覺不到疼痛的止痛劑他覺得自己大概就不會頭昏這樣就能夠撐住直到抵達研究所。
警報立刻響起顓頊也大叫起來:「你瘋了!別這樣!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再等等康勁我保證三天之後會讓你知道一切。」
「我等不了三天一分鐘都等不了!」康勁像瘋子般撕扯著那些管線忽然間他暈得根本站不住腳。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他分明見到輸液管裡的輸液度正在急劇加快——那些藥液裡不但有止痛劑現在肯定還在輸入麻醉劑鎮定劑了!康勁大喊:「別這樣!別攔著我!」
許多人衝了進來從僕人到夏娃到康勁的父母他們都使勁拉住康勁不讓他扯掉身上的管線。康勁渾身無力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身體癱軟下來。他被他們再次扶到床上躺好意識又漸漸昏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