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剛一入夜東京城各大街之上的燈籠便被逐一點亮。燈火輝煌宛如白晝。若說燈會最漂亮最熱鬧處卻還是要說御街這塊兒。這裡乃皇宮所在之處為東京城正中腹地四面八方的燈籠都往這裡會集。元宵佳節官家也與民同樂。而且這裡還有官家專門搭建的一座高大燈山立於寬闊的御街之上正對皇宮大門宣德樓。
燈山以原木搭建高約有十丈左右長寬也各有五六丈。其上掛有各樣燈籠連搭架子的原木也有上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面北悉以彩結山呇上皆畫神仙故事。或街市上賣藥賣卦之各色人物民生百態橫列三門各有彩結金書大牌中曰「都門道」左右曰「左右禁衛之門」上有大牌曰「元佑與民同樂」。
彩山左右以彩結文殊、普賢菩薩像分跨獅子白象各於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搖動。用轆轤絞水提上燈山最高處以大木櫃盛放然後再控制好水量逐量放下便做成了一道漂亮的人工瀑布。在五顏六色的燈火輝映下更是美的炫目。左右門上又各以茅草紮了兩條草龍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自燈山至宣德門樓橫大街約百餘丈用棘圍繞名之「棘盆」內設兩長竿高數十丈以繪彩結束紙糊百戲人物懸於竿上風動宛若飛仙。內又設樂棚有官家差遣的樂人在內共同奏樂說唱、雜戲。
「好漂亮呀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出來的!」木婉清仰頭看著面前的高聳燈山忍不住出言讚歎道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旁邊阿碧也是滿臉興奮笑道:「當真是聞名不如眼見我今日親眼所見才知這東京的燈會是如何的漂亮。以前只聽人家說那是怎麼也想像不出眼前這番景象的!」
沈醉此時心中雖沒二女那般興奮但卻也是十分高興而且十分佩服這燈山的設計者還有那些扎制燈籠的匠師。想不到遠在此時宋代便有如此高的設計與創意以及制做水平。就眼前這燈山便是放到現代去也絕代是大手筆、大製作、大水準。
那一晚他在州橋夜市巧遇了周侗後便邀周侗共去飲酒想要與之結識一番。這樣的一位大人物大名人他既遇上了自是非要與之拉上一番關係的。周侗雖在後世有名但在此時卻是沒多少人知道。江湖之上因他身為官員卻是難於溶入而且江湖人物心底裡也是多排斥官府中人的。因此他雖武藝高強但在江湖上的名聲卻是不甚響亮。而在朝堂之中卻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禁軍教頭。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名頭雖響但卻並無多大實權難於施展他胸中抱負。而且他為人耿直不肯與他人同流合污共同腐敗所以與同僚之中卻也是相處不佳。可謂上不成下不就基本上就是夾在中間混日子因此過得也是頗為鬱悶。若說他此時的名頭卻是還沒有沈醉的來得響亮。因此沈醉這江湖上現下大大有名的人物肯屈尊與他相交且不在乎他朝廷官員的身份他心中卻也是感激。所以也是與沈醉打了同樣的心思想好好與對方結識一番。
回到客棧喝得幾碗酒談將開來兩人才覺說話甚是投機。對於現下江湖朝堂的一些想法看法也頗是相似。這樣一來兩人更是想要好好結識。酒喝的越多談的話也就越多。周侗酒量雖是不錯但相比起沈醉這酒桶來卻還是相差了老大一截。喝到第三罈酒時他便已有了些醉意開始說胡話。而且說話也沒了許多顧忌向沈醉大吐起了他鬱鬱不得志的苦悶和對於當今朝廷的一些不滿來。沈醉只是靜靜聽他傾吐並不插話。直待到他終於醉了過去不省人事才起身歎了口氣又開了一間客房將他安置在內。
第二日清晨起床後周侗向沈醉道了番謝聊了幾句再又說了幾句「後會有期」之類便即告辭離去。連沈醉留他吃早飯也謝絕了只說快要誤了今日出操的時辰了告辭後便即快步離去。周侗走後沈醉與木婉清、阿碧二女吃過早飯便又繼續帶著她們二人去逛這大宋京都。卻是基本按照他當時所逛的步驟來的也是先去逛了大相國寺。之後才開始逛街。到了晚上又接著逛夜市。到十五元宵所剩的兩日功夫基本上都花在這上面了。間中周侗每日都會抽空來拜訪上一次與沈醉喝喝酒、談談天、論論武。論的興起便也來比試砌磋一番。周侗的拳腳槍棒功夫卻都是著實不錯的以他的身手放在江湖上來說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只是他不涉江湖卻是其名不顯只在京師一帶比較熟識的武林人士中有點名頭。
兩日功夫便如此而過。今日就已是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三人提前吃了晚飯天剛一入夜便已趕了過來看這燈山。看了一陣兒三人讚歎了一番便又去尋別的玩樂。看雜耍吃零嘴猜燈謎。這時代的燈謎沈醉卻是大多沒見過有的甚至連看都看不明白因此便也不上去獻醜去。木婉清雖是這時代的人卻是比沈醉還不如。只是她猜不中卻還偏要去猜。猜了幾個一個沒中反自生悶氣。倒是阿碧卻是此中高手基本上十之可中八九。讓木婉清覺著阿碧替她挽回了面子拉著阿碧挨個的猜。大有非要把那燈謎猜中後的獎賞全都羸到手才肯罷休的意思。
沈醉見她二人忙活又把自己獨自一個拋了下來不免又是心中苦笑。解下腰間酒葫蘆喝了幾口酒。卻見二女還在猜著他一邊等的無聊便轉過了身去越過那燈山往皇宮大門上的宣德樓看去。只見那宣德樓上皆垂掛滿了黃簾簾內設了許多座位正中一位乃為御座。簾外城垛之上則有御林軍把守明槍亮甲映著火光泛著冷森森光芒。比之平時更是守衛森嚴。兩邊的樓角上各掛了燈球一枚方圓約有丈餘內燃椽燭將城頭照得通亮。再加對面又有燈山上的萬千燈火輝映樓上不少宮女各執燈籠御林軍士手中火把更是把樓上照得明亮異常。
沈醉眼力甚好遠遠望去便見那簾帳之內的一排座位上都已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女子想來都是皇帝妃嬪正有交頭接耳者談論下面熱鬧情形不時伸手指點。言語歡笑之聲他在這裡也能聽得清楚。從兩邊往中間收攏只見那正中御座上所坐的並不是他曾經在開封街頭遇到的少年天子哲宗趙煦透過輕紗簾帳依稀可見是一位雍容華貴、白蒼蒼的老婦人。看這年齡看這位置估計便是大宋國當今的實際執政者太皇太后高氏。她身斜後側緊站著一內侍打扮之人。雖隔著一層紗帳沈醉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便是他上次進皇宮盜酒所遇到的變態老太監王總管。想著這王總管曾打傷了他不免心中恨恨瞧著王總管的眼光中便也透露出了幾分。那王總管此時卻是似有所覺本是低垂著的頭猛地抬起凌厲眼光有若實質般往這邊掃來。
「真他媽變態這警覺性也太高了吧!」沈醉心中暗罵一句卻是連忙閉上了眼睛收住了自己眼神。感覺到王總管那凌厲的眼光從自己身上一掠掃過轉了開去他這才輕吁出一口氣睜開眼來。不過卻也沒敢立即又往宣德樓上瞧去而是轉過身去瞧木婉清與阿碧二女。卻見她二人已是跑到了相鄰的另一個攤位上去猜謎竟是也不過來向自己打聲招呼。瞧著二女身影輕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便又轉過了身去。輕輕抬眼一掃瞥見那王總管又已低眉垂目不做它顧心中鬆了口氣往高氏左邊的座位上瞧去便瞧見了自己曾在東京街頭遇到過的少年天子宋哲宗趙煦。又轉往右瞧去便見得是那自己曾經抱過親過的美麗皇太后。此時的她坐在那燈火輝煌處瞧著卻又另有一番風味。隔著那一層輕紗帳還有一股朦朧美感讓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見她時隔著她床上的輕紗帳影瞧著她玲瓏睡姿的樣子。
此時這大宋朝的皇太后乃是前代宋神宗的皇后向氏一生中並未曾生育子女。因此神宗故去後卻是只能從神宗的其他嬪妃所生的兒子中選擇皇位繼承者。選來選去便選了現在的哲宗皇帝趙煦。趙煦登基雖封了自己生母朱貴妃為後卻還是得同樣封向氏為後且還要比她生母位尊權大。這便是長幼尊卑之序了可說是先者為尊後來者只能屈居其下。
沈醉看著向太后回想了番自己當時在皇宮中所生的一些事情又輕輕歎了口氣轉過了身去。那城樓上的向太后此時卻忽然轉頭往他這處瞧來瞧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些迷茫之色。瞧了一會兒後便又轉向了它處。而此時的沈醉卻並未注意到因為他的注意力都跑到了轉過身去的對面。他剛一轉過身來正待要搜尋木婉清與阿碧二女又跑向了何處去卻忽然間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眾裡尋她千百度募然回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身影正是他曾花費了大人力卻千尋百尋未曾尋著的燕千尋此時的她便正站在那燈火闌珊處只不過卻是背對著他。不過僅憑著那背影他便已能夠認出她來。此時左肩頭處那曾被她咬了一口的印痕似又輕輕地麻癢了起來。多少回他曾看著肩頭的這處傷痕想念著她。
沈醉並未認錯他瞧見的正是燕千尋。此時的燕千尋卻也忽然心有所感停住了正在前行的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來。然後她便瞧見了也正在那燈火闌珊處的沈醉一轉過身來的第一眼她便瞧見了。
「眾裡尋她千百度募然回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時她的心中也忽然想起了這句他曾說與她的詞他還說這是她名字「千尋」二字的意境。她看著他忍不住眼中透出激動之色。激動中還透著絲欣喜與想念。她又何曾不想過他。
兩人互相凝望只覺剎那間街道上的所有人仿似都突然消失不見那滿街嘈雜的聲音也似突然消失了一般只有那長街的燈火依舊輝煌燦爛。天地間唯有極靜只剩下了他二人一般。
長長的街道點著無數的燈就像那天上點點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