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我終於把那套房子買下來了錢是借可智的可智說不用還了那本來就是你應得的。
按照掛歷上的黃歷我挑了個「宜出行、遷徙大吉」的日子把自己和楊波「遷徙」了過去。
本以為楊波脫離了她曾經說過的那種「拼湊起來的家」的生活我們倆的感情會好起來可是我想錯了。
事情的起因還是一個錢字。四月份的某一天我正在家裡跟楊波商量著想要一個孩子應該怎樣有技巧性地搞「江湖義氣」的時候王東來了。王東說大事不好了二哥運管處的人把咱們的車給扣了說咱們屬於非法營運要把車沒收怎麼辦?這事兒我還真的疏忽了年前蒯斌就提醒我說前幾天他跟運管處的梁主任一起喝酒梁主任摸稜兩可地說你夥計張寬很不開面兒啊有些事情你得點一點他。蒯斌說他剛從監獄出來對這個行業不熟悉呢。梁主任說他的那兩輛車屬於報廢車這倒還沒什麼關鍵是手續不齊全。聽了蒯斌的話我想過了年一定把手續辦齊了車也大修它一次。可是一疏忽我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怎麼辦?我哪兒知道?給蒯斌打了一個電話蒯斌在海南暫時回不來讓我等消息他給梁主任打個電話試試。不多一會兒蒯斌回了電話就四個字:公事公辦。我懵了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那些天我像一隻沒有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可是沒用五月底路路寬貨運公司徹底關張。
沒了事情做我連「掂對」家冠的心思都沒有了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一點小事兒就火。
王東整天「靠」在我們家陪著我乾瞪眼楊波一回家看到這番景象就煩盤子和碗幾乎全裝飾了樓下的馬路。
我讓王東離開我王東丟下一句「我會看到你重新崛起的」走了去了麻三的「鐵匠鋪」。
夏天的某一天美國的一座大樓被一架飛機給鑽了電視畫面上濃煙滾滾煞是壯觀。我瞪著空洞的眼睛對自己說看見了吧?美國多牛逼的一個國家?世貿大樓多堅固的建築?照樣完蛋!我一個小小的戰鬥在混混第一線的小螞蟻有什麼呀有飯吃沒餓死就算賺大啦。好像就是在那天吳振明給我打電話說他一直在找我他以為我會減幾年刑沒找著我就跟了蝴蝶現在蝴蝶完蛋了他想跟著我出來混。我說:「爺們兒你多看看這幾天的電視什麼時候覺得我比布什厲害你就過來找我。」吳振明以為我神經了捏著嗓子唱了一句歌詞:「風大時你要堅強飛累了就回家把我的祝福帶在身上……」
無聊的日子其實過得也挺快不知不覺中又一年的春天來到了。楊波徹底變成了一個潑婦經常因為沒錢買菜而叉著腰做河東獅吼狀憤怒控訴我拿鮮花當野草養並做出拚命狀要跟我大戰三百個回合。我哪有力氣跟她戰?我瘦得像個猴子弓腰駝背鬍子拉碴萎靡得就像從尿罐裡撈出的半截黃瓜。日子就這樣在吵吵鬧鬧中不鹹不淡地走著……又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我「崛起」了在蒯斌新開的一家夜總會裡當「經理」。什麼經理呀我常常蔫笑著想跟蘭斜眼以前的角色一樣。
楊波對「江湖義氣」依然很感興趣時常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騎在我的身上顛簸她蛋糕般胖大的身軀。
我一點兒「江湖感情」都沒有了經常在她嚷嚷著要飛起來的時候打一個沉悶的呼嚕。
突然有那麼一陣楊波對「江湖義氣」失去了興趣回家就喊累就像她的老闆是周扒皮似的。
時間一長我反倒有些躍躍欲試有時候雙手捧著「兵器」奉獻給她的時候她夾緊雙腿一聲「我累了」讓我的長矛頓時變成了毛線。我懷疑她在外面有人了可是我沒有心情去打聽我想隨她去吧誰讓我連自己的老婆都養活不起呢?別人替我伺候著多省心呀……想歸那麼想心底裡難免毛毛糙糙的總有一種被侮辱與損害的受傷感。有一次我趁她熟睡的時候拿著她的手機去了廁所剛一打開短信箱我就愣了那裡面的短信幾乎全是一個叫「真哥」的人來的其中一條幾乎讓我暈厥:「波兒我的小寶貝這麼多年了你依然那麼奔放依然那麼漏*點依然讓我享受到作為男人最大的快樂。」哈真***快樂啊西真哥們兒……我斷定這個所謂的「真哥」就是西真他的文采向來不錯。楊波你太放肆了你背著我去跟別的男人偷情大小也應該收斂著點兒吧?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把這種短信亮在我的眼前戳我的眼睛傷我的心臟?
那些日子我也沒閒著餓狼似的到處亂竄凡是我能夠想得起來的女人抱著廣種薄收的念頭一律聯繫。
工夫不負有心人那些曾經跟我有過聯繫的女人大部分都被我聯繫上了最終「義氣」掉了不少。
毛嬈嬈就是在這個期間躺在我的床上美滋滋地戳著我的額頭表揚我是個老流氓的。
我曾經試圖聯繫林妹妹可是我聯繫不上她了據說她去了韓國在那邊給一家工廠做小孩用的屁股簾兒。
我現自己不行了。那天夜裡我喝了不少酒我鼓起勇氣想要好好「伺候」一下楊波可是無論我怎樣努力下身也毫無生動之氣楊波急了口手並用但是這也不能使我真正「爺們兒」起來。天將黎明我的心臟和下身都在不停地收縮一點兒沒有擴張的跡象。最後憤怒的楊波把她的乳罩砸向我其中一個罩杯不偏不倚地扣在了我的鼻子上讓我的呼吸一下子變得困難起來彷彿一個瀕死的病人帶著氧氣罩相同的是兩者都是呼吸困難不同的是「罩」的用途一個救人一個傷人。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掀掉乳罩的只記得自己在她哀怨的目光注視下沒有絲毫的歉意我的心在麻木我在楊波憤怒地指責我外面有人的咒罵聲中落荒而逃。狼狽地逃上馬路我才猛然覺醒我離開的是我的家我不應該從那裡走開。
我悄悄地摸回家孤單地躺到了沙上當我在迷糊當中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我知道楊波已經走了。我和她已經形成了默契通常不需要言語就能準確地揣摩出對方的心思。我打開窗戶外面在下雨我去掛雨傘的地方看楊波的雨傘是否還在果然沒有了說明她剛走不久至少是天亮才走的因為雨是在天亮以後下來的這讓我放下心來。
雨停了下街清晨的空氣並不新鮮又腥又臭天空陰沉得令人窒息我突然有了一種騎上自己那輛破舊的山地車登高遠眺的衝動。可是我明白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勇猛的騎士了。我納悶別人想要陽痿還有一個過程怎麼說也得先來個舉而不堅、堅而不久或者早洩什麼的鋪墊吧可我這陽痿怎麼一點兒預兆都沒有說來就來了呢?躺回沙我迅將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在我搜索他的電話號碼的時候楊波的短信來了:去死吧即使你把小雞雞連根拔掉也不能參加殘奧會!媽的「第三條腿」不行了我再打斷一條腿總有資格參加殘奧會了吧。
我去找了毛嬈嬈我想試探一下自己究竟是否已經徹底完蛋可是我依然不行。在她狐疑的目光裡我以最快的度吻住她的雙唇盡量不讓她順暢地呼吸讓她的大腦缺氧神智錯亂然後藉機逃脫。胡同裡的路由於昨夜的大雨而變得泥濘被雨打下的落葉鋪滿了地面散出一股霉的味道讓我的心情也變得糟糕起來我惡狠狠地對著天空吼了一聲「操」底氣不足感覺天空在顫抖大地在萎靡胡同口反彈回來的聲音嗡嗡作響彷彿在問:「你拿什麼操你拿什麼操?」有一次我在胡同口被一個狐狸眼的妹妹拉住她說她吹拉談唱全奉獻外加胡服騎射一共才2oo元我說俺「木有」小雞雞。
走在回家的路上情緒低落的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詩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陽痿患者上青樓。
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出來楊波的臉在我的腦海裡是如此清晰甚至具體到了睫毛的長短我連身體都陽痿了。
這個季節是夢遊多季節不適合回憶。回憶會令人感覺身體乏力特別是一想起自己現在的情形眼前一陣陣地黑渾身酸軟。遙想當年自己的威猛鬱積的憤怒從內心深處沿著麻木的神經一點一點聚集到了雙臂微弱的力量僅夠掐指數數到如今是多少個年頭了然後攥緊兩手長歎一聲沒勁真***沒勁!記憶頑疾的根除方法是喝酒第一杯酒苦似記憶第二杯酒甘似恩澤第三杯酒往事便淡似微風了。於是那些酒醉的日子裡我依稀可以感覺自己的「病」好了一些。
有一天我回家得很晚估計得有半夜兩點了。上樓前我瞄了窗戶一眼裡面有壁燈淡黃色的光。看得出來楊波是在裝睡我脫了衣服直接鑽進了被窩。互相「繃」著躺了半晌她在我的背後動了動一隻手搭上我的胯骨。我推開她的手她不動了。本想「繃」上一陣就起來跟她談談可是我又累又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燈開了朦朧中我睜開了眼看見她滿臉是淚。我想抱她躺下一起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總是哄她哪輩子是個盡頭?過了一會兒燈滅了藉著月光我看見她幽靈般走到沙旁沒坐站了很久。也許是站累了她開始慢慢地穿衣服先是穿沙扶手上毛衣接著穿丟在地上的褲子掛鉤扣好拉鏈拉上沒有一絲聲音。然後她低著頭穿鞋眼淚叭嗒叭嗒地落到腳面上。我聽見她在哭著洗臉哭著梳頭最後是一陣按手機撥號鍵的聲音。我用被子裹住頭靜靜地想打吧愛打給誰你就打給誰吧。
楊波打扮好站回床頭靜靜地看著我淚光後面是釘子一般惡毒又冰冷的眼睛。
我坐起來想要拉她坐到我的身邊可是她不動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有些害怕渾身顫抖:「你怎麼了?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目光看我?」
楊波的臉在逐漸破碎從鮮血淋漓的嘴唇後面生出了獠牙……我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全身冷汗淋淋。
原來是南柯一夢可是她走了卻是真的她在那個月色如水的深夜離開了我的房子。
2oo2年元旦前夕我與楊波正式離婚我把房子留給了她只帶走了我的一雙鞋那雙鞋是破的底子透了有一個被路面蹭出來的窟窿我準備去找我們樓下的那個修鞋老頭補一下那可是多年前我初闖江湖時候穿過的我捨不得丟棄它這些年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站在下街盡頭的風口上我不停地想也許我的工夫沒有白費我跟楊波用了十八年的時間證明了一個真理:去***愛情那是逗你玩兒的!說穿了那不過是「江湖義氣」上面那個冠冕堂皇的帽子欺騙和背叛都掩蓋在這頂帽子裡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的人在笑。風吹散了我的頭讓我的頭皮涼冰冷的感覺直透腳底。
有人在樓下抱著吉他唱歌吉他彈得亂七八糟可是他唱得卻非常投入讓我聽得落淚: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我想是因為我不夠溫柔
不能分擔你的憂愁
如果這樣說不出口
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元旦那天我在飯桌上撥通了楊波的手機:「愛人你還好嗎?」
那邊的聲音淡淡的有絲絲茉莉花香的味道傳來:「張寬我還是想你。」
我說:「我有女朋友了叫王慧你認識的她很漂亮。」
楊波笑了嗓音嘹亮地指責我不講江湖義氣這麼快就另有新歡了。
我掛了電話對流著口水看天花板的我爸說:「這個世道誰跟誰講江湖義氣啊有那精力還不如扯蛋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