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正文 第四章 狼狽出逃
    轎車在沙沙的雨聲裡悄沒聲息地駛出飯店門口的小路瞬間拐上了下街的大路。

    我捏了天順的胳膊一下:「上國道。」

    天順一愣:「什麼意思?」

    我示意他往國道方向拐彎:「聽我的現在絕對不能回家去李家窪村。」

    「李家窪在哪裡?」天順問著一打方向車拐上了去國道的路。我笑了笑:「郊區大約五十里的路程。驢四兒家在那裡住。別怪我太小心蒯斌的性格我知道沒有大事兒他是不會那麼緊張的估計警察已經開始抓我了。」天順哦了一聲一拍腦門:「對老蒯平時很有『抻』頭。哎驢四兒靠得住嗎?」我拍了拍口袋:「有錢什麼人也靠得住不光是驢四兒。」

    路上的車很少多少有些冷清。天順把車開得像飛城市的燈火漸漸遠去。

    我掏出電話本查了一下驢四兒的傳呼號碼摸出大哥大直接撥了過去。

    驢四兒很快就回了電話:「好啊寬哥這麼快就想我了?」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想你還不行嘛。是這我惹了點兒麻煩想去你那裡住幾天可以嗎?」

    驢四兒一下子亮了嗓子:「好啊好啊!太**好了寬哥。我正在家裡喝悶酒呢快來!」

    「還是老兄弟好啊」我示意天順將車拐上了一條土路「我已經到了你們村的村口了你還在老房子住嗎?」驢四兒興奮地笑:「不住老房子還能住哪兒?你以前不是來過嘛!趕緊來吧我給你接風。」我沉聲道:「別忙活我先跟你見個面。」驢四兒不放心地問:「出的事兒不小嗎?」我笑道:「不大不過挺窩囊一個『雞』被警察抓了這娘們兒把我咬出來了。」「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呢」驢四兒笑得有些無賴:「這是個喜事兒啊……不囉嗦了寬哥我去村頭接你去。」

    說話間車就到了村西頭我讓天順把車停下點了一根煙笑道:「狼狽啊。」

    天順甩了一下腦袋:「別這麼說。不過我挺佩服你的腦子基本沒亂。」

    我沒趣地推了他一把:「亂了敵人不能亂了自己毛主席說的。」

    天順陪我笑了兩聲正色道:「你走了家裡有什麼需要安排的?我幫你辦。」

    我想了想一笑:「有事兒我跟王東聯繫好了你趕緊回蝴蝶那裡吧我們這邊亂。」

    給王東打了一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情況我關了機我暫時不想安排什麼怕頭腦不清醒亂了方寸。

    雨徹底停了月亮在一瞬間冒了出來月光下驢四兒uFo似的一溜小跑地過來了:「寬哥是你嗎?」

    我按一下天順的肩膀:「你可以走了」一蹁腿跳下了車「是我。哈你來得挺及時嘛。」

    驢四兒不看我歪著頭往車上踅摸:「那是誰?順子哥是吧?」

    天順按了兩下喇叭邊掉頭邊說:「四兒我先回去了家裡一大攤子事兒呢好好伺候著你寬哥過幾天我過來接他回去。」驢四兒抓著車門把手不讓走:「別走啊順子哥從監獄出來你就沒來我家看看快下來快下來炒好菜了都……」驢四兒還要囉嗦天順的車已經駛上了大路。我微微定了一下神反手拍拍驢四兒的臉笑道:「還生我的氣嗎?」驢四兒躲開我不滿地嘟囔道:「你打了我……算了我該打那麼多錢呢。」我推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不生我的氣就好。趕緊安排飯我餓了。」說完這話肚子忽然咕嚕起來打雷似的這才想起來自己幾乎一天沒正經吃飯了。

    驢四兒說的不假他的家裡沒有人我故意問:「大姨大叔和兄弟姐妹呢?」驢四兒歎了一口氣:「全死光了。」順手把我推到熱乎乎的炕上一別腦袋「哎剛才在電話裡你說的是真事兒嗎?你不是那號人啊。」我抓起窗台上的一瓶啤酒猛灌了一口:「誰說我不是那號人?我是個太監?」驢四兒盯著我的眼睛看:「不對寬哥你肯定是惹了不小的麻煩。別騙我以前我在勞改隊裝『怪逼』可兄弟其實一點兒不傻。說吧寬哥你到底幹了什麼大事兒?」我胡亂一笑:「別跟我裝了我能幹什麼大事兒?現在還有我值得幹的大事兒嗎?喝你的酒吧喝完了我要睡覺。這幾天累得夠戧……」

    「你還是不拿驢四兒當自己的兄弟對待。」驢四兒拉長臉不滿地偎到了炕上。

    「別這麼想」我抓起一條雞腿大口地啃故意讓話說得不連貫「有些事情不好那什麼啊。」

    「知道了」驢四兒變化得很快「那我就不打聽了……你準備在我這兒住多長時間?」

    「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吧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年兩年。」我笑著摸出那包錢來順手抽了一沓拍在他的大腿上「拿著用完了再跟我要。」驢四兒胡亂推擋幾下怏怏地將錢揣進了懷裡喝一口酒臉上的表情開始豐富起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又像到了大修期的電視屏幕那樣沒了顏色:「寬哥我欠你的太多了這錢我本不應該拿的……別笑話我啊驢四兒日子過得太他娘的難了……我知道你以後不會要我了。以後我想當個無賴就在自己的村裡混。」

    我忽然有些傷感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暫時先這樣吧。來乾一杯我跟你談談以後的事兒。」

    驢四兒不喝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寬哥你先告訴我這次你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把酒喝了輕輕搖了搖頭:「你呀不是剛才跟你說了嘛……沒事兒。」

    「你會為了個女人出來躲事兒?」驢四兒不屑地晃了一下腦袋眼皮又是一陣亂翻。

    「怎麼不能?」我的腦子忽然有了主意「真的你知道我對像楊波在吳胖子那裡幹過嗎?」

    「你打了吳胖子?好嘛難道他們兩個還真有什麼不清不白的事情?」

    「你多心了」我淡然一笑故作懺悔地歎了一口氣「打錯了啊在這之前我跟你想的一樣。」

    「這也沒錯!感覺心裡不舒坦就直接『砸貨』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橫了他一眼:「我不願意幹那些沒腦子的事情幹錯了就應該馬上改正。這次我把吳胖子打得挺厲害這小子把我告了。」驢四兒挺了挺身子:「所以你就找我來了?你們這些混黑道的一個樣兒一遇到事情……我沒別的意思我理解你的難處。直接說我能為你做點兒什麼?」我有些感動儘管這小子有些語無倫次可是我分明看見了一顆尚未冷卻的心。我把手橫過炕桌摸著他的胳膊話說得有點兒肉麻:「親兄弟能在這個時候聽到你這句話我很感動。你聽我說……」

    話音未落我的大哥大響了。低頭一看號碼是王東的我遲疑了一下這個電話該不該接呢?按說這麼短的時間不應該出什麼問題這個電話應該就是王東打給我的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把電話遞給驢四兒說:「問問他是誰?如果是王東你把電話給我。」驢四兒接過電話一把按開了接聽鍵:「哪位?」王東的聲音很壓抑:「張寬在嗎?」

    我沖驢四兒擺了擺手驢四兒說:「他走了。」我一把搶過手機貼近了耳朵王東在那邊忿忿地嘟囔:「這是玩得什麼『雞翹腳』?怎麼說走就走了?四兒他走了怎麼不帶著手機?」我放心了王東的身邊沒有別人沉聲道:「王東是我。別吵吵我是故意的。說什麼事兒?」王東好像是躺在床上說話聲音平靜得很:「順子來過我都知道了……問題看來不大。警察來問你去了哪裡我說不知道。他們就問你的大哥大號碼是多少我說你原來的號碼換了……」稍頃壓低聲音說「剛才大光回來說路口全是警察估計是在抓你。」我說:「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有什麼事情就跟驢四兒聯繫」我說了驢四兒的傳呼號碼囑咐道「萬一事情大了也許會牽扯到你你必須先離開找個地方再跟我聯繫。」

    說這些話的時候驢四兒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掛了電話衝他一笑:「害怕了?」

    驢四兒的臉色又開始放幻燈片似的變幻色彩:「沒什麼……寬哥你還是沒有跟我說實話。」

    這個混蛋很精明嘛我笑道:「我做事兒比較謹慎這是在跟王東拿緊張呢別怕。」

    「我怕什麼?」驢四兒悻悻地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沒拿我當真正的兄弟對待……可也是我是坐過牢的人我明白有些事情我不應該知道可是你多少也應該給我個定心丸吃吧?」我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他裝錢的口袋:「這不是定心丸?如果這個還不定心我再給你加點兒別的料。」驢四兒往後躲了躲訕笑道:「人窮志短啊……好吧我不問了將來出了事兒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啊。」我邊給他點煙邊說:「你是不是曾經吃過這樣的虧?比如你曾經窩藏過一個殺人犯後來這個殺人犯被抓了他把你給咬出來了警察要定你個窩藏犯……」驢四兒把手搖得像風扇:「胡說胡說我從來不幹那樣的事情我遵紀守法我老實人一個。」我頓了一下正色道:「四兒實話告訴你吧我做了點兒不好說出口的事情但是你放心這事兒塌不下天來我正在跟管用的朋友處理這事兒很快我就從你這裡走了你千萬別有別的想法。」

    驢四兒把煙抽得像開火車屋子裡一會兒就充滿了煙霧他大聲咳嗽著:「娘哎娘哎我想起了在勞改隊王川給我講的一個故事咳咳……就是伍子胥過昭關的故事。伍子胥遇到麻煩了去找他兄弟東皋公還是什麼的後來一夜之間愁白了頭和鬍子……咳咳最後好像是東皋公找了他的一個朋友兩個人換了衣服……反正現在我就好比是那個東皋公我驢四兒仗義一把隨他坐牢殺頭我認命了!」一把抓住了我拿煙的手燙得直甩手「寬哥你說現在我能做點兒什麼?」

    我把大哥大拿出來把玩著笑道:「先給我買個新卡去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驢四兒下炕剛穿好鞋又脫下來了:「我也糊塗了這裡不是城市這麼晚了我去哪兒買卡去?」

    我笑了笑:「剛才我是在化驗你呢……得你是個聽話的孩子。」

    屋裡的燈光很暗那些擺設影影綽綽的我一下子糊塗起來一時想不起我怎麼會來了這裡怎麼會丟下自己的爸爸和自己的兒子一個人跑到這個地方來。茫然地點了一根煙我忽然坐不住了身體輕得想要飛。我困獸似的在屋裡轉了幾圈猛地抓起放在炕頭的大哥大幾乎沒怎麼想就撥通了老虎的電話響了沒幾下老虎就接了:「喂寬哥嗎?」

    「是我張寬。我在李家窪村西口有事兒找你。」

    「有事兒儘管吩咐寬哥。」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你先說你那邊怎麼樣了?」

    老虎咦了一聲突然笑了:「寬哥你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煩要不你是不會這麼囉嗦的。你問我幹什麼?先說你有什麼事兒就是了。」我囉嗦了嗎?好像沒有啊……我有些糊塗了這些話都很正常啊難道我以前是個很痛快的人?我咧了咧嘴:「你行啊不愧是老江湖出身。是啊我遇到了點兒麻煩」我嚥了一口氣乾脆跟他挑明了「是這樣先是你的人砍了老錢後你又挑了小錢的腳筋……」「寬哥啊我真想笑了」老虎啊了一聲接著放肆地笑了「哈哈哈你什麼意思啊你?和著聽你這意思還是我害了你?寬哥你得講道理啊。你好好想想我辦這些事情都是為了誰?我……」

    我冷冷地打斷他道:「你別說了我全明白。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不想被警察抓我蹲夠監獄了。」

    老虎說聲「明白就好」繼續嚷嚷:「你怎麼知道你會蹲監獄?這事兒調理好了……」

    我不讓他囉嗦了斷喝一聲:「少你媽的說兩句我還能把你當啞巴賣了?我***不如你聰明還是怎麼著?」

    老虎沉默了一陣口氣有些無奈:「算了我不說了。你讓我怎麼做?我聽你的。」

    我淡淡地說:「告訴我你有沒有家在外地的好哥們兒?」老虎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外地的兄弟你沒有嗎?」我罵了一聲娘:「你缺腦子是不是?我的人我敢隨便找嗎?這種時候。」老虎笑了:「可也是哈。我問你這事兒已經驚動警察了嗎?」自覺多嘴訕笑一聲開口說:「寬哥啊看來這事兒麻煩大啦……現在就走不妥啊寬哥既然你不想投案警察肯定是要抓你的。關鍵是你現在走不出去啊……這樣好不好你先在你朋友那裡呆著我馬上跟我在鄭州的兄弟聯繫一下看看他敢不敢招應你……」突然打住高聲說「有了!我一個最鐵的哥們兒現在給一個配貨公司開車剛才我倆還在一起喝酒來著。他開著一輛大貨車正準備去龍口我讓他先把你送到龍口你在那兒躲幾天然後聽我的回話。」

    「你這位兄弟的牙口怎麼樣?」

    「絕對沒問題!我跟他的關係就像你跟王東的關係一樣鐵情好吧你就。」

    「他現在去了哪裡?」

    「剛從我這裡走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一個小旅館裡我這就去喊他起來。」

    「媽的原來你沒在外地呀操!」

    「不瞞你說警察也在抓我呢我先沒告訴你……誰還沒點兒腦子?寬哥別生氣了這就走?」

    「別著急我在『化驗』一個人你開著機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

    「別這麼囉嗦啦趕緊走!送走你我也躲著去」老虎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的你還是遇事兒少了。就這麼點破事兒你就『麻爪子』了?還化驗人呢都什麼時候了?聽我的要走就趕緊走不然什麼事情都可能出。我馬上去喊我的兄弟過來……放心我是不會跟他說實話的。然後我就給你打電話……」我說聲「等等」叮囑道:「你最好別說他要接的人是我就說是你的一個親戚……對了他拉的是什麼貨?」老虎說:「該怎麼說我知道見了他以後你別跟他說話萬一出事兒了對人家不好。他拉的是冰箱你可以藏在裡面。我讓他拆開一個冰箱盒子你鑽進去保你一路暢通無阻。」

    沒想到我竟然落魄到了鑽冰箱盒子的地步心裡不禁有些淒涼:「老虎哥我先謝謝你了。」

    老虎笑道:「咱哥兒倆客氣什麼?掛電話吧我過去了。」

    掛了電話我把腦袋靠到牆壁上腦漿開鍋似的冒泡兒。

    外面有零星的鞭炮聲傳過來我突然意識到春節快要到了……這個年我又不能在家裡過了。

    恍惚中我看見我爸爸拉著來順的手面無表情地向我走來:「大寬你又怎麼了?」

    我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我爸和來順一下子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掛了電話我跟傻在那裡的驢四兒說聲「悶我出去走走」邁步走出院門沿著胡同上了大街。街上沒有路燈黑漆漆一片。微弱的月光灑下來讓我的影子顯得很孤單。我沿著大街向西走了幾步直接拐進了一條胡同。躲在一個草垛後面我整理了兩下衣服後背貼著草垛眼睛死死地盯著村口的大路。大路上沒有車輛經過遠處的幾點燈光影影綽綽像幾縷鬼火。我媽和我哥也許就是那幾縷鬼火中的兩個。小的時候我聽爺爺說新死的鬼會把鬼火搞得很亮時間長了就跟那些老鬼一樣了……我媽和我哥可不能那樣那樣的話我就看不清楚他們了。我忽然有一種想要去買燒紙的衝動我要買來燒紙給他們燒一下把火燒得旺旺的讓他們的鬼火像星星那樣明亮這樣我就可以看分明他們了這樣我就可以在我離開這裡的時候還能清楚地看見他們。我下意識地走了出來手裡抓著一把堅硬的鈔票……兩隻鬼火亮閃閃地過來了。

    這兩隻鬼火太亮了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是一輛很大的集裝箱車的車燈。

    驢四兒悄悄地過來了我指著「鬼火」說:「車來了咱們倆一起走。」

    驢四兒蹲下伸腿來摳他的褲子口袋:「煙落在炕上了……寬哥我回去把煙拿來?」

    我按住了他:「少跟我玩腦子想臨陣脫逃是吧?」

    驢四兒急了眼睛瞪得像牛蛋子:「我是那樣的人嘛如果我真是那麼想的開始我直接不招應你就是了。」

    我斜眼瞄著他心裡升起一絲不快又在跟我裝「怪逼」!這種人太沒出息監獄你又不是沒進去過如果真的像你自己表白的那樣你是個仗義人你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在我面前表現一下呀以後我會照應你的。你不應該害怕啊你什麼也不知道即便將來我出了什麼事情你來它個一問三不知不就完事兒了?法律也不會制裁蒙在鼓裡的人啊。

    我剛想把自己也偽裝成一隻「怪逼」刺激他跟著我一起走一轉頭這小子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

    拉倒吧這種人就是跟著我也沒有什麼用處……我歎口氣迎著車走了過去。

    剛站到車邊老虎從駕駛室裡跳下來反手拉著我躥到了車後面:「寬哥不用跟司機照面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邊掀蓋貨物的大篷邊說:「你不要跟著我告訴司機一直往龍口方向走就可以了。」

    老虎蹲下扛著我的屁股猛地將我扛上了車廂:「別囉嗦了旁邊的那個箱子是空的趕緊進去。」我來不及跟他說什麼了心裡一陣感動扒開身邊的一個空冰箱盒子鑽了進去。老虎把大篷蓋好敲敲我藏身的盒子說:「到了蓬萊我停車。」我敲敲盒子回應了一下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悲涼我怎麼混到如此地步了?莫名地竟然想起了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狼被獵人追殺也是跟我現在一樣藏身在類似這樣的東西裡面……我是那只驚慌失措的狼誰是東郭先生?狼最終被人打死了打死我的人現在在哪裡?莫非正在路上等著我?車開動了後面顛得厲害我蜷縮在盒子裡像一隻被不斷拍打著的乒乓球。路上萬一遇到追殺我的獵人老虎和那個司機會不會就是東郭先生?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難說啊驢四兒剛才的表現已經類似於東郭先生了……不對他不是東郭先生!他的頭腦異常清醒他也不是跟我一樣的狼他應該算是什麼呢?獵人?腦子亂了亂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是誰了。車猛地顛了一下我的腦袋從盒子裡被頂了出來眼前一片漆黑。

    我伸直腰掀開大篷的一角往外看去村莊已經遠離了我的視線車好像駛上了通往國道的大路。

    驢四兒此刻應該在哪裡呢?我縮回身子冥思苦想……這個混蛋該不會是直接奔了派出所吧?

    車廂不顛了我知道這是上了國道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下似乎有一種小鳥出籠的感覺。

    萬一驢四兒真的去了派出所我還應該去蓬萊嗎?心又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又直了起來突然有一種想要跳車的衝動。我用雙手扒住堅硬的紙盒子一把扯開了大篷寒風一下子把我的嘴巴堵住了胸口那裡似乎有亂草一樣的東西在堵著。我這是要往那裡去?真的要跳車嗎?跳了車我應該去哪裡?就這麼在空曠的原野上沒有目標地跑嗎?眼前亂跳著一些模糊的人影我赫然看見了鄭奎他提著一把烏黑的獵槍狼一般的掠過我的身邊我大聲喊——大奎!大奎!鄭奎不回頭一眨眼就沒影了。我忽然就想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就在潛意識裡跟他一同奔走在荒野裡我只知道現在的我與他是同一類人了。心突然就安定下來我慌張什麼?鄭奎像我這樣已經好多年了他曾經也這樣慌張過嗎?

    心安靜下來血卻沸騰起來。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張我要保持冷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辦呢。

    我的血液彷彿在燃燒燒得我幾乎坐不住了我恨不得馬上就到蓬萊。

    我打算好了。到了蓬萊以後先找個小旅館住一宿然後就去找鄭奎讓他幫我找個地方躲一下。

    車越來越快耳邊全是忽忽的風聲我感覺自己插上了翅膀。

    冷啊腦子裡不再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就開始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膝蓋冰涼。

    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車輛感覺有路燈閃亮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放明瞭車慢了下來。

    車平穩地靠在了路邊老虎在拍打我的冰箱盒子:「寬哥蓬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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