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正文 第九章 廁所裡的女人
    那天我終於也沒能跟楊波說上話我衝她笑她不理我拽著西真的胳膊望天。

    我對著天空說:「多麼藍的天啊走過去不要往兩邊看我要融化在藍天裡。」

    蘭斜眼過來說:「大寬你哥這又是怎麼了?」

    我沒接茬繼續對著天空說話:「天真藍啊天真他***藍啊。」

    當我不看天了的時候楊波已經走了可智和西真頭對著頭在說什麼不時瞥我一眼。我晃過去輕輕一拽西真指著胡同口說:「楊波走了你怎麼不過去追她?」西真躲開我倒退著說:「趙哥我先回去了廠裡加班呢。」可智揮了揮手:「你先回廠我一會兒就過去」衝我一笑「大寬剛才那個人不是你哥打的吧?」我橫著身子攔住了西真:「怎麼哥哥今天沒提錄音機?那玩意兒好掛馬子的時候頂用。」西真想要伸手扒拉開我手抬到一半停下了側著身子往外擠。我嬉皮笑臉地用膀子撞他:「別著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說啊錄音機呢?」可智抱著我的腰把我拖到了一邊:「老二別這樣讓他走我跟你解釋。」我的臉猛地拉了下來嚷得聲嘶力竭:「躲楊波遠遠的別逼我出手!」西真錯兩下腳步身子已經到了胡同口我驀地現楊波推著西真的車子嗖地閃出來西真接過車子楊波跳上去一晃不見。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塊石頭墜著呼啦一下拉到了肚子底下整個人都隨著軟了。

    可智跟著我蹲下摸著我的肩膀說:「老二你別這樣有些事情是強求不得的。」

    我大口地喘氣腦子裡什麼也沒有了兩隻耳朵嗡嗡地叫。

    王老八站在胡同口喊:「家冠回家吃飯!」

    家冠回了一句:「沒看這兒忙嗎?走開這兒沒你的事兒。」王老八遲疑一下搖晃著踱了過來:「斜眼兒剛才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張毅又把人打了?」蘭斜眼說:「我也沒看見大家往這邊跑我也跟著過來了來的時候一哥已經被警察抓走了。」可智叫道:「那是抓走的?不會說話你就別說。」蘭斜眼喲呵一聲:「你都知道了?那麼剛才我問你你還說不知道?什麼人嘛。」可智對王老八說:「八叔你去張毅家勸勸他媽老兩口為這事兒又在吵吵。」王老八說:「老兩口就這樣習慣了」拉拉我說「大寬你也別蹲這裡『上神』了回家吧。唉盼著張毅回來回來老兩口更不清淨了。」

    我能聽出來王老八話裡的幸災樂禍甩一下頭轉身走出了胡同胡同外面陽光明媚。

    可智跟出來在我後面嚷嚷:「別去找西真了老大不小的人了有點兒涵養吧。」

    我垂著頭沿著馬路牙子往大廁所那邊走。一泡尿憋得我難受感覺尿要從眼睛裡面擠出來了。地下的沙土簌簌地在我的眼皮底下滾我看見西真的影子斜躺在地下血水沿著他輸理得油光水滑的頭淌出來他抓著楊波的手一下一下地抖大紅色的領帶像吊死鬼的長舌頭一般無力地舔著地面。我抓著半截磚頭橫向楊波陽光照著磚頭照著楊波蒼白的臉。

    媽的我應該狠狠地揍西真一頓讓他知道我看上的女人誰也別想奪去!我猛地把頭抬起來滿目愴然。我挺著胸脯大步往前走走過大廁所走過小黃樓走過戲檯子的舊址走完了整個下街最後走上了一條寬闊的馬路。我沒有停留繼續走昂闊步地走上了另外一條馬路。我看到了穿過馬路的一條河我沿著河一路走到了武勝街。我在模具廠的門口停下了腳步停下腳步我才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西真不是在這個廠上班他在下街的電鍍廠。於是我又開始往回走我的手捏著一塊不知什麼時候抓在手裡的磚頭一路揮舞。我重新低著頭走因為這樣走起來快我又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西真這次他不呻吟了他衝我喊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我就把楊波讓給你。在這樣的喊聲裡我安靜下來現自己已經坐在了我家的屋頂上屋頂上沒有別人四周全是陽光和風屋頂的碎瓦叢裡長滿了青草青草在風裡悠悠地搖晃。

    王老八和可智站在院子裡跟我媽說話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聽見一些嗡嗡的聲音繞著院子轉。

    我媽的臉上沒有表情她在一下一下地摩挲胸口前面有陽光身後是一堆青灰色的瓦礫。

    我把手裡的那塊磚頭壓在一朵青草裡冒出來的花兒上面輕手輕腳地跳到了屋後。

    我的腦子就像剛剛散去的霧一般亂我不明白楊波為什麼不等我她為什麼又上了西真的車子。

    那泡尿還在憋我。

    我站在大廁所的池子邊撒了尿小肚子又沉得厲害我蹲到了一個靠牆的蹲位上。牆壁十分骯髒上面寫滿了字那些字我都快要背過了除了「操」就是「日」頂多謳歌一下女性生殖器的壯麗與華美……我抓起腳下的一塊碎瓦忿忿地寫了「楊波」兩個大字。我想在這兩個字的後面再加上「破鞋」兩個字想了想竟然寫了「我愛你」三個字。最後在這行字的旁邊畫了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五官齊全**誘人只是不像楊波肥肥大大有些林寶寶的意思。想要在兩腿中間再加點兒什麼皺疼了眉頭也想不出來那玩意兒應該怎樣畫乾脆空著任憑後來人揮自己的想像。畫完了我點了一根煙長久地盯著「她」看看得眼睛直了看得心亂了最後我揪著褲腰作京劇老生狀蕩了出來心情竟然有些舒暢。

    站在廁所門口我猶豫了一下究竟去不去找西真呢?找到他幹點兒什麼?揍他一頓?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殺了他乾脆搖一下頭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我想去看看我哥我怕他跟派出所的人打起來那就麻煩了現在「嚴打」那是在找死。走了幾步我抬頭看見了楊波家的窗戶窗戶是關著的陽光把窗玻璃映得絢麗無比。腦子裡忽然閃出廁所裡的那幅畫我畫的那個女人異常醜陋……我快步跑回去脫下那只破鞋單腳跳著一下一下地擦楊波這兩個字直到看不清楚。

    我哥哥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回家的時候他低著頭跟我媽強嘴他說我是個老實孩子。

    夏天過去了。

    廁所裡的女人變了模樣奶子變小了臉型變瘦了兩腿中間多了一個被人摸得溜光的喜鵲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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