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廁所前面的人更多了小黃樓盡頭開闊地邊的燈光揚場般灑向攢動的人流像微風掃過麥穗。林志揚拉我站住踮起腳抻著脖子往對面打量了幾眼一摟我的肩膀小聲說:「那幫孫子果然在那邊。老二咱們就在這裡賣吆喝得聲音大一些孫子們一會兒就過來了」舔一下嘴唇嗓音忽然有些顫抖「咱們都聽一哥的隨他們折騰關鍵時刻咱哥會出來的。三哥把箱子放下咱們這就開始……」猛提一口氣驢鳴般嚷上了:「賣襪子啦!南來的北往的美國的香港的是人都來看看啦——便宜一律兩毛五一雙!」我幫三哥將箱子打開一條一條地把襪子擺在箱子上歪著腦袋看林志揚狼一般地嗥。三哥猴子一般團坐在地上聲音小得像蚊子:「襪子襪子賣襪子……全面減價跳樓放血外帶不活了……」
一個大姐擠進來抓起一隻襪子來回摩挲:「貴了貴了。能再便宜點兒嗎?那邊賣一雙兩毛呢。」
林志揚說:「兩毛就兩毛今天不過了處理完拉倒。」
大姐剛挑了兩雙襪子就被一條胳膊擋到了後面一個頭長得像女人的傢伙一指我的鼻子:「你的貨?」
好啊這就來了!我的胸口一緊:「是我的貨。哥們兒來幾雙?」
「我來你媽那個逼行不?」長頭噗地將嘴巴上叼著的煙頭吐到地上斜著眼睛看我。
「大哥別這樣啊……」林志揚擠了過來「都是下街人給個面子。」
「你要什麼面子?」長頭反著眼珠掃了林志揚一眼「少跟我提什麼下街下街算個蛋子。」
「大哥不是下街人吧?」林志揚捏捏我的胳膊怏怏地說「我是揚揚就住附近。」
「癢癢?癢癢了就撓撓」長頭沖後面擺了一下頭「木哥他說他癢癢了。」
「癢癢那就是皮緊了哥們兒來幫他鬆鬆。啊哈麻三兒也在這裡嘛!怎麼搞的?沒有褲頭兜著你了……喲呵?**張二這不是?」爛木頭橫著狗熊般壯實的身子晃過來一把扯遠三哥硬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看什麼看?不認識了?我說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爺們兒在這裡出攤兒還是怎麼了?滾蛋滾蛋!」我偏一下腦袋胸膛有一種即將爆炸的感覺渾身的血全湧到了拳頭上:「爛木頭我一直在找你你終於來了……」嗓子突然就是一堵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爛木頭往後倒退一步只一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塊空地人群全都湧到了馬路對面。三哥不見了襪子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地上。
「找我?」爛木頭側著腦袋伸出一根指頭沖旁邊勾了勾一個光著膀子的胖子湊上來點著了他叼在嘴上的煙「來跟我說說你找我是什麼意思。」我不想跟他廢話用腳劃拉開腳下的箱子猛地亮開了雙臂:「來吧孫子你們幾個一起來。」旁邊的那個長頭望一眼爛木頭怪叫一聲瘋狗似的撲了上來。我側身往旁邊一跳就勢起腳那小子一聲沒吭一個大馬趴扎上了馬路牙子。林志揚剛喊了一聲「別動手」我就看見我哥從爛木頭那幫人的後面閃了出來。沒等我看清楚爛木頭連同他身邊站著的幾個人就倒麻袋一般跌倒了那個胖子竟然跌到了對面的一個垃圾箱底下。
哥哥的動作異常迅我這裡正愣神他就揪著爛木頭的頭拖死狗似的將他拖到了我們擺攤的地方。
爛木頭被割了氣管的雞一樣撲騰了幾下反著腦袋喊:「你是誰?是漢子就放開我我跟你單挑!」
我哥冷笑一聲鬆開手看都不看他抓過爛木頭那幫人帶來的一個紙箱子從裡面提溜出一串襪子在眼前晃。
爛木頭看著我哥被人使了定身法似的半跪在他的面前傻。
我哥用一個燒汽油的打火機點燃那串襪子悠悠地擺動:「回去告訴鳳三以後他的貨我包了。」
爛木頭猛地往後倒退了幾步慘叫一聲「你等著」撒腿就跑。
我的眼睛一下子花了衝向爛木頭全憑感覺。我感覺自己的手腳比以前真他娘的好使多了他一次次地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來。忽然我的腰被人抱住了我下意識地抓住他的頭一個大背將他摔到了腳下抬腳就踢。林志揚躺在我的腳下殺豬般的喊:「大寬是我!」我丟下他到處尋找爛木頭。爛木頭連滾帶爬地往一個黑影裡躥剛接近黑影就被一群人打了回來。王東耀武揚威地邊追邊喊:「你媽的一哥回來了你不知道?打死你!」爛木頭一頓一貓腰躥上了小黃樓下面的那堵石頭牆跳下來的時候手裡突然多了一根棍子。他甩鏈球那樣轉著圈兒掄棍子:「來呀來呀!都別活啦!」我剛要往上衝我哥用胳膊隔了我一下:「別過去讓他先狂一陣。」王東那幫人呼啦一下圍了過來:「老大你別管了看我們的。」我哥不屑地把頭一偏:「都別動。」被我哥打倒的那幾個人歪歪扭扭地站起來吃了蒙*汗*藥似的呆望著我哥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生了什麼事情。
林志揚扭著三哥的胳膊過來了我哥沖那幾個人一努嘴:「老三麻煩你過去跟他們搞明白。」
三哥一遲疑晃開林志揚拉著「闊背」走了過去:「找死是不是?我麻三兒是下街人!」
那幫人反應過來互相一望轉身就跑。沒跑幾步就被一群人撞了回來。
正在一旁專心演練棍術的爛木頭也看到這一幕一下子來了精神:「哥們兒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別『尿』了!」說完頂足了電的破風扇一般舞動著棍子衝我們這邊撞了過來。我哥哥伸出胳膊把我們往後一攔忽地跳了起來。我看見他猶如一隻從天而降的大鳥整個身子騰在爛木頭的頭頂上一隻腳踩在爛木頭的胯骨上一隻胳膊蜷在他的腦袋上方……從我這個角度看我哥哥的胳膊肘狠狠地砸上了爛木頭的腦袋。爛木頭一縮脖子死人一般萎靡在地上連一聲哼都沒有。
我哥落地的姿勢很硬朗一條胳膊在上一條胳膊在下兩腿穩穩地紮著馬步。他保持這個姿勢停在那裡斜著肩膀看那群湧上來又退回去的人舌頭一下一下地舔上唇。
那群人似乎是被我哥的氣勢震住了倒退幾步呼啦一下轉過身狂風一般捲向了遠處。
我哥收起馬步抬腳撣了撣鞋面子砰地吐在爛木頭的身上一口痰衝我一點頭:「把他架到寶寶那裡。」
林志揚趴在我哥的肩膀上說了一句什麼我哥轉身就走:「我有數。」
我用腳勾了勾爛泥一般躺在地下的爛木頭:「起來起來別裝死再裝我真讓你死啊。」
爛木頭蛆那樣蠕動了幾下像是要極力爬起來的樣子。我搖搖頭反手揪著他亂草一樣的頭拖著就走。他的塑料涼鞋掉了一隻另一隻穿著涼鞋的腳一路呱嗒快板似的打他的腳後跟。我就那麼拖著他腦子裡什麼也沒有只有血光中的我躺在塵土裡被爛木頭一幫人拳打腳踢的影像。看熱鬧的人群遲疑著往這邊湧了一下我赫然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楊波!楊波翹著腳站在一群姑娘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感覺有一股涼氣沿著腳後跟升到了頭頂她怎麼也在這裡?
我扭過腦袋聳起一邊肩膀擋著臉拖著爛木頭快地走。三哥哈巴狗似的跟在我的旁邊喝麵條一般吸溜嘴:「該打該打不打就翻天了……寬哥我是不是應該回家了寬……寬哥。」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喊我寬哥心裡不由得一陣爽:「啊哈你可以回家了。」三哥逢了大赦一般說聲「那我走了」竄到馬路牙子上帖緊牆根一溜煙地沒影了。
我丟麻袋似的將爛木頭丟在寶寶餐廳門口沖裡面喊了一聲:「姐來客人啦。」
林寶寶捏著一隻蒼蠅拍出來了:「剛才是你們在打架吧?我都沒敢出去看……張毅這個滾刀肉啊。」
腦子裡還在想著楊波我沒說什麼回身拖起爛木頭的一隻腳邁步進了飯店。
「這是誰?」林寶寶捂著嘴巴跳了一下「出去出去!別在我這裡弄這事兒。」
「我哥讓我來的。」我丟下爛木頭回答。
「你哥呢?」林寶寶遭了蠍子蟄似的繞著我轉「天哪天哪打死人了你們兩個天殺的啊……」
「他一會兒就過來。別怕這個膘子裝死呢去年他打我比這狠多了我都沒死。」
「去年是他打的你?」林寶寶摀住胸口大奶子一抖一抖。
「是他。剛才他又想打我我哥沒讓他打成就這樣。」
林志揚在門口打了一個口哨搖晃著膀子進來了一踢爛木頭:「孫子還狂嗎?」
林寶寶推開他砰地關了門:「派出所的人沒去抓你們?」
林志揚嘿嘿一笑:「他們請示過一哥了一哥說滾你娘的蛋。哈不是……他們忙不過來了。」
林寶寶剜了林志揚一眼:「你們早晚得『作』進去不信你就看著。」
我拖過一個凳子坐在爛木頭的頭頂脫下鞋用腳掌一下一下地蹭他腫脹不堪的臉:「別裝了大哥再裝就過啦。聽我跟你說啊你繼續這麼裝下去是沒什麼好處的以後傳出去大家都說你在我張寬面前裝死人還有沒有臉繼續混了?起來吧趁現在還沒人看見。」爛木頭的眼睛腫得已經睜不開了就像我腳後跟上裂的口子:「張二聽我說一句……你是個聰明的就放我走以後我保證不來找你了。如果你想繼續折騰我我蘭勇凱這輩子算是跟你耗上了。」我沒接他的茬兒探過身子扒拉著他亂蓬蓬的頭自言自語:「看來張毅沒想要你的命我還以為你的腦漿噴出來了呢……這很沒意思啊。」
爛木頭艱難地坐起來一隻手扒著桌子角嘴巴像擱淺的魚那樣一張一合:「張二別跟我狂你依仗什麼?你哥沒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狂?操……來扶我起來哥們兒跟你聊兩句。」林志揚伸手撲拉了兩下他的頭:「木頭別裝了裝逼裝過了頭就是二逼。我問你你依仗誰?還不是依仗鳳三?實話告訴你一會兒鳳三就來了不是哥們兒請他來的是『背死狗』(綁架)背來的。知道是誰想要修理他嗎?孫朝陽!他娘的你以為下街的爺們兒都像你想的那麼土鱉?」
爛木頭不相信似的偏了一下頭:「吹吧你就……孫朝陽不是下街人他跟鳳三關係不錯。」
看著他爛地瓜一樣的臉我的心軟了一下順手拉起了他:「你就是一條狗。」
爛木頭摸索著凳子往下一坐偏了呱唧掉到了地上再也沒有力氣坐起來木乃伊似的躺在那兒。
林寶寶看他的眼神有些厭惡用腳勾過一個馬扎丟到他的屁股邊:「人都快要死了還嘴硬。」
林志揚勒著爛木頭的腋窩把他勒到馬扎上爛木頭跟一攤肉似的癱在上面:「我還是那句話讓我走咱們以後什麼事兒也沒有不然……」門光噹一聲打開了爛木頭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一一哥兄弟錯了……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我哥哥沒理他抓起桌子上的一瓶酒用牙咬開瓶蓋仰起臉一陣猛灌。
屋子裡沒有一絲聲響只有從我哥哥喉嚨裡出來的咕咚聲。
林寶寶的房間響起幾聲咳嗽我哥將酒瓶墩在桌子上一歪頭:「別怕一會兒我就走。」
「一一哥放過我……」爛木頭迴光返照似的站了起來。我以為這小子想要做點兒什麼剛要抬腿爛木頭大嘴一咧哇地一聲哭了:「寬寬哥麻煩你跟一哥說一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林志揚看他一會兒噗嗤笑了:「**你個奶奶啊剛才還在這兒裝呢這就瞎『呱唧』了!一哥個話怎麼處理這條癩皮狗?」我哥木然坐到了桌子後面聲音像是被砂紙拉過:「放他走。」我有些不解:「什麼意思?你不是讓我把他弄到這裡來的嗎?」我哥重複了一遍:「放他走。」爛木頭雙腿一軟撲通跪下了:「一一哥謝謝你!我瞎了眼我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來下街了這輩子打死我也不敢來了。」我哥將一根筷子丟到他的脖頸上淡然一笑:「走吧。以後別那麼囂張囂張是需要實力的。」
爛木頭用一個旦角走台步的姿勢風擺楊柳般走到門口回頭一個飛眼:「一哥寬哥對不起了。」
林志揚抓起一隻酒瓶子猛地砸了過去:「滾!」
我哥哥瞥一眼晃動著的門簾搖搖頭笑了:「什麼人嘛操。」
我點了一根煙遞給我哥:「你什麼意思?把人抓來就這麼讓他走了?」
「鳳三進去了就在半個小時之前……」我哥說剛才他去找了孫朝陽孫朝陽跟他的一個兄弟站在大廁所那邊說話我哥問鳳三那邊有什麼動向?孫朝陽說他這個兄弟剛從鳳三那邊過來看見鳳三被一幫警察押著上了一輛警車。孫朝陽埋伏在那邊的兄弟就撤了。我哥哥很失望隨便跟孫朝陽聊了幾句就過來了。「本來我想好好開導開導爛木頭讓他成為我安插在鳳三肚子裡的蛔蟲這下子全亂了」我哥捏著下巴繼續說「我知道這幫孫子都是些什麼德行哪頭沉他們偏向哪頭。鳳三是個什麼人?下過鄉的誰不知道?玻璃耗子琉璃貓一毛不拔。爛木頭是被他當槍使了……這下子沒戲了。」
「哥我還是弄不明白」我說「孫朝陽跟鳳三不是挺好的嘛怎麼還……」
「他們的關係是暫時的狗咬『馬虎』(狼)兩下怕老子回來了自然有一方靠過來。」
「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本來你就跟朝陽哥關係不錯這麼一來他當然偏向你。」
「那是。我倆在勞教所一起關過禁閉跟戰友似的。」
「一哥」林志揚靠過來說「你也別太大意了我聽說孫朝陽是條老狐狸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想法。」
「什麼想法我知道。本來他就想修理鳳三因為各自的利益我出手了他一箭雙鵰。」
「恐怕沒那麼簡單……」
「關!」我哥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圓了。
「你不是今天才出來的嗎這麼快就安排了這麼多事情?」我問。
「這事兒在勞教所就安排了」我哥摸了我的肩膀一把「現在安靜了好好做你的事情吧。」
做什麼事情?我搖了搖頭我不想賣襪子層次太低我就想這樣閒著等到工廠開始招工的時候我就業當工人去。我不願意去我爸爸那個車隊我看好了模具廠廠子大離家近就在下街前面的武勝街我不少同學都在那邊住。我說:「要不我先幫你炒一陣栗子。」我哥橫了我一眼:「你就這麼低的檔次?我不要你。」「對」林志揚插話道「兄弟倆在一起幹不好呢連我都不跟著我姐姐干。大寬跟我賣一陣襪子吧河西那幫孫子『尿』了咱們清閒了一起開市場多好?」「就跟著你一起開賣襪子市場?」我不屑一顧。林志揚瞪大了眼睛:「要不我就說你的腦子不跟趟嘛賣襪子不過是個突破口將來這個市場就是咱們的賣什麼都行別人想賣什麼還得聽咱爺們兒的呢」衝我哥詭秘地一笑「你說是不是一哥?」
「要不就先在家呆一陣」我哥皺著眉頭不停地轉一個杯子「等到招工去模具廠那個廠不錯。」
「不錯個屁」林志揚撇了一下嘴巴「亂得狠什麼人都有爛木頭也在那個廠上班呢。」
「不會吧」我說「他既然有班兒上著怎麼還有閒工夫出來混?」
「你不懂去了工廠你就明白了」林志揚晃了一下拳頭「廠長也怕這個啊呵。」
「不談這些了」我哥用酒杯敲了敲桌子「揚揚剛才你說大寬看上的那個小妞也在?」
我的心一慌***林志揚這個混蛋嘴巴可真夠快的連忙接口:「沒有吧?反正我沒看見。」我哥乜了我一眼:「別心驚這沒什麼。我想過了你也不小了看好哪個就上省得閒出毛病來。」林志揚咧開了大嘴:「上回你還……哈哈對!還是一哥懂門兒。是呀應該這樣啊。要不真閒出毛病來了。你想整天惦記著那事兒憋得**癢癢。兩條路一條『擼管兒』(手淫)一條撒尿。擼管兒傷身體撒尿誰不會?三歲的孩子都會……」「揚揚你沒別的話可說了是不是?」林寶寶一推門出來了臉漲得通紅「張毅你進來一下我有話問你。」我哥不耐煩地嘬了一下牙花子:「有話就在這兒說讓弟弟們都聽聽。」林寶寶一屁股坐到了我哥的身邊用肩膀一扛他:「那我可就說了啊……今天下午你對我說什麼了?你不是說不打架了嗎?你不是說要跟我……」「我說要跟你談戀愛是吧?」我哥往旁邊躲了躲笑得有些無賴「別信我的話那是騙你的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林寶寶恨恨地剜了我哥一眼:「張毅我告訴你從今往後別拿姑奶奶當婊子姑奶奶不伺候了。」
林志揚的表情有些尷尬看看林寶寶又看看我哥:「一哥你這樣做不太厚道吧?」
我哥說:「我厚道不厚道你問你姐。」
林寶寶的臉過雲彩似的一明一暗:「別說哪個厚道哪個不厚道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都明白。」
我哥腆著臉抱了她一把:「剛才那是開玩笑的……哈走著看吧沒準兒我還真是個當後爹的材料呢。」
林寶寶扭捏著推開了我哥:「隨便你吧我林寶寶不缺男人。」
「寶寶咱公母倆先別著急談這事兒好不好?」我哥訕笑著搖了搖頭「我剛回來還不太適用顧不得那麼多事兒呢……」話鋒一轉「寶寶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把孩子弄到身邊來那是你的骨肉。」林寶寶哼了一聲:「你算哪根蔥?這事兒跟你有關係嗎?」我哥搖了搖手:「沒關係沒關係……哈剛才還說不談這事兒了呢又開始了。寶寶大寬看上了小黃樓裡住的一個小姑娘能使上勁的話你幫幫他。」林寶寶衝我哥了一串質量不錯的飛眼:「嘖嘖嘖嘖還真看不出來呢張毅還是個拉皮條的。這就奇怪了你以前不是總裝嗎?什麼男人不能整天惦記著女人什麼惦記女人的男人不叫男人什麼真正的好漢不能身邊有女人有了女人就做不成好漢了……嘖嘖我真佩服你。」我哥被噎得干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愣愣地望著她。林志揚瞪了他姐姐一眼:「你還是少說兩句吧。一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不是當著你的面兒適當裝那麼一裝嘛。」我哥用力嚥了一口唾沫脖子一橫:「對我是裝的。以後我改哈哈寶寶生氣了。」
我在心裡有些瞧不起我哥這都什麼呀一會兒說人家是婊子破鞋一會兒又「舔摸」人家。
我哥哥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些什麼訕訕地晃了一下腦袋:「以後你也會這樣的。」
林寶寶推我的腦袋一把正色道:「大寬你真看上人家了還是說著玩兒的?」
我緊著胸口點了點頭:「真的姐……我好像有一見鍾情的感覺呢。」
「屁」林寶寶一仰臉笑了「誰信那個誰就是膘子!一見鍾情?我跟你哥還青梅竹馬呢……」忽然打住捂著嘴巴看我哥。我哥哥斜眼看著她不說話目光朦朧。林志揚說:「一哥說話呀你不是問我剛才打架的時候那個小妞在不在嗎?在呀就站在咱們對面。」我哥說:「那就讓她一直站在那裡好了……」過電似的打了一個激靈「寶寶以後我不來找你了不來了我不能再耽誤你了。」林寶寶一下子把臉拉成了絲瓜模樣:「不來拉倒。咱們各走各的路……」衝我哥一伸手目光炯炯「拿來把我給你的戒指還給我。」我哥把汗衫脫下來從脖子上解下了一個用紅線拴著的戒指團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掂:「我一直帶在身上一直想找個機會還給你……可是我一見到你什麼也忘了。」林寶寶一把搶過戒指一甩手猛地砸向窗玻璃玻璃出一聲暴響出現幾道閃電般的裂紋戒指彈回來啪地掉在窗口下面的桌子上。
林寶寶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鼻孔支得老大大臉盤子就像一隻怒的貓就差腮幫子上插幾根鬍鬚了。
我哥哥坐著沒動臉上的肌肉全都耷拉下來了顯得非常軟弱。
林志揚用雙手擼一把臉過去揀起戒指走到我哥身後往他的脖子上掛:「一哥別跟個娘們兒一般見識。」
林寶寶衝我哥示著威淚珠子骨碌骨碌就掉了下來:「張毅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我哥不說話林寶寶的眼淚就沒有了鼻涕耷拉到嘴角流到下巴拽出一根亮線隨著呼吸悠悠地晃。
「一哥不是兄弟說你的」林志揚把戒指掛好坐到我哥哥的對面歎口氣說「我姐姐哪點兒對不起你了?不說遠的就說你這兩年在勞教所她沒閒著去看你吧?就沖這你多少也應該給他個安慰吧?我知道我姐以前名聲不好可那也不能全怨她有些事情你心裡明白。你就說那個姓邱的吧當初他是個什麼人物?我姐姐想要快點兒回城不求著他點兒能成嗎?你以為她的心裡就好受?一哥聽弟弟一句話跟我姐姐正兒八經地談吧你們倆都老大不小了。」我哥一抬頭公雞打鳴般的笑了起來:「**啊你們姐弟倆這是開我的批判會?好好好我接受我接受」死皮賴臉地捧起了林寶寶的手「大姐呀我把你來比織女不差毫分哪……唱唱呀!你這樣唱張大哥我的夫那我就比不上嘍哎……」
林寶寶撲哧笑了擰一把鼻子一串亮晶晶的鼻涕抹到了我哥哥的胳膊上:「你這個該死的!」
我哥哥唱著唱著臉色又陰沉下來:「揚揚你沒去找那個姓邱的?」
林志揚說:「找了……這事兒不好說我要揍他我姐姐要殺了我。」
我哥瞥一眼林寶寶一晃腦袋又唱上了:「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
我盼望著我哥趕緊離開這裡我要跟林寶寶探討一些關於女人的技術性話題。可是我哥還在搖頭晃腦地唱我感覺時間慢得可怕稠得像漿糊。我哥在恬不知恥地唱林寶寶歪著腦袋看他散開的頭一縷一縷掛在她的臉旁柔和的燈光照著她讓她看上去特別慈祥像一個凝視自己嬰兒的少*婦。我沖林志揚使了個眼色林志揚領會咳嗽一聲道:「一哥今天總算是過了一把癮我估計這幾天河西的那幫孫子輕易不敢來咱們這裡了。」我哥繼續唱:「三朵紅花向陽開政治夜校辦起來貧下中農學文化呀社員人人……哎寶寶後面的怎麼唱來著?我忘詞兒了。」林寶寶雙手托著腮幫子睫毛忽閃兩下跟著唱:「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後面的後面的……呀!你這個混蛋我怎麼又讓你給耍了?」
我哥哥抱著肚子離開凳子彎在那裡哇哇地笑桌子全被他蹭挪了位置。
林寶寶抓起蒼蠅拍啪啪地敲我哥的脊背:「你這個壞水你說我怎麼就這麼笨呢?你這個壞水。」
我估計這裡面有什麼道道兒趁機說:「你們兩個可真能鬧。得了得了找個地方鬧去。」
林寶寶笑著笑著就流了眼淚:「不打你了不打你了……眼睛迷了呢該死的風。」
哪裡有風?關門堵窗的……我說:「你這是激動的。」
我哥直起腰抬起胳膊使勁擦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他的眼淚是笑出來的。林寶寶一會兒工夫就把自己的眼睛搓成了爛杏眼波一抖一抖地瞟我哥。我哥揮一下手把臉轉向林志揚問:「你剛才說什麼?」林志揚說:「我說你今天折騰爛木頭這麼一傢伙那幫孫子以後不會來咱們下街了。」我哥皺緊了眉頭:「那也不一定有些時候單憑拳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揚揚海運廣場那邊有個叫大有的你知道吧?」林志揚說:「知道。去年剛從勞改隊出來在海天市場賣海貨。他怎麼了?」「他跟鳳三關係不錯是個老流氓很猛。」我哥說。林志揚不屑地笑了:「就他?他得有三十好幾了吧?一個老傢伙有什麼可怕的?不管他他來了照樣是一個『挺』。」我哥說:「他不可怕他手下有幾個兄弟很可怕我在裡面聽說過的。」
「你說的是不是金高?」林志揚翻了個白眼。
「是他他一直跟著大有。」
「我也聽說過他跟我年齡差不多的確很勇猛……沒什麼來了再說。」
「來了也沒你們什麼事兒」我哥揮了一下手「大寬知道今天為什麼拉上你嗎?」
「知道。」
「以後給我把腰板挺起來老張家的人都是硬漢子!」
「知道。」
「你在這裡呆會兒咱倆一起回家老爺子容易亂想。我先回去你過一會兒再回家。」
林寶寶拉了我哥一把:「要不讓大寬先回去你再坐會兒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我哥一把甩開了她:「又不是以後不見面了明天我還來你早點兒歇著吧我走了。」林寶寶再去拉我哥的時候我哥已經晃出了門。林寶寶倚著門框悵然若失地望著我哥遠去的背影鼻涕又流到了下巴上。她擰一把鼻子把手在屁股後面一蹭轉回頭衝我一瞇眼:「姐姐有時候就是這麼賤。」林志揚還在一旁嘟囔:「對呀對呀金高在大有那兒呢……奇怪大有怎麼會跟鳳三是一夥的?」
他們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管他呢反正天塌下來有我哥哥頂著……我坐到門口林寶寶旁邊的凳子上嬉皮笑臉地說:「姐剛才我哥唱什麼紅花紅花的你說上了他的當什麼意思?」林寶寶一抹胸口吃吃地笑:「下鄉的時候他經常在我面前死皮賴臉地唱這個……這個壞水啊。後來他唱疲塌了就動手動腳貧下中農幹起來……嘻嘻壞蛋。」
「我知道了」我看一眼漆黑的街道回頭笑道「你們在農村沒什麼文化生活幹起來就幹起來唄。」
「你懂的不少嘛跟你哥一樣壞水。」林寶寶曖昧地笑一陣風無聲無息地滑過她看似幸福的臉。
「站在門口幹什麼?」林志揚嚷了一嗓子「怕沒人看見你?什麼習慣這是?」
「毛病」林寶寶關上門坐回原來的地方拿一塊抹布來回地蹭桌子「大寬你可別跟他學沒大沒小。」
「他是個壞人我不學他。姐上次你說小姑娘都喜歡流氓什麼意思?」
林寶寶停下了抹桌子她的眼窩很深能看見裡面有一種悠遠地意味:「你還小等你到了你哥這個年齡就知道了。女人是很脆弱的女人是用來疼的女人的心思是很亂的……」一撇嘴笑了「姐姐上學的時候不用功數理化沒學好就語文好不識幾個字排比用得倒是不錯。大寬聽姐姐說啊在溫柔的姑娘面前要壞要流氓。在流氓的姑娘面前要好要高雅。這裡面大有學問你要不是張毅的弟弟我還不告訴你呢……」清一下嗓子幽幽地說「這裡面的道理不少呢。」
林志揚湊過來呲著兩個大板牙衝他姐姐樂:「學問學問啊!你怎麼以前沒告訴我這些?」
林寶寶矜矜鼻子悠然把臉轉向了一邊:「你本來就是個流氓我不用告訴你。」
林志揚忿忿地橫了一下脖子:「剛才你說的不是這麼個意思吧?」
林寶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什麼時候拿我當姐姐對待了你就什麼道理也明白了。」
林志揚衝我一吐舌頭:「老娘們兒就這樣你對她好她覺不出來」抬手撕下牆上一個寫著「展經濟保障供給」的標語長歎一聲「我需要黨和政府供給我一個女人我都二十一歲了啊!如饑似渴的年齡……」撲拉兩下頭皮斜我一眼貌似感慨地說「哥們兒這個世界有多少女人需要我們去愛啊。可我不太敢啊我怕愛不好人家踢我的小雞雞。」
林寶寶從她那屋探出頭來衝我一勾手:「大寬你放心明兒我就幫你打聽那個小姑娘的事兒。」
我說:「別讓她知道是我在背後打聽她我也怕人家踢我。」
林寶寶說:「不用囑咐姐姐不笨。回家做個好夢去吧。」
我摸了林志揚的肩膀一下抓起汗衫轉身就走:「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