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嫁新娘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失算
    富貴門的人駐紮在了南昌賓館。

    一九三一年的江西世態非常險峻去年十二月七日蔣介石在南昌部署了第一次「圍剿」以十萬兵力進攻贛南、閩西的紅軍根據地。戎沁心算算時日第二次「圍剿」是在四月難怪現在滿城都是巡邏步兵百姓們都不敢出門。

    時至五月上旬江西一片緊張局勢。

    「林作巖?」

    戎沁心上前喚了一句朝窗而立的男子。他輕蹙著眉一手撐顎已經佇立思考很久了。戎沁心坐在一旁忍不住打斷他:「你在想什麼呢?」

    男子回過身來睨視沁心眉才倏然鬆開嘴角溫柔的翹起。

    「我在想該從哪下手。」

    戎沁心坐在沙上秀眉也是一擰淡淡道:「卓先生雖然是江西人士但是他常年都是在上海在這也不見得非常吃的開。再加上江西現在的局勢如此緊張我想他必然和我們一樣待在城裡不敢輕舉妄動。」

    有條有理沁心思考的模樣讓林作巖失笑。

    「你倒想的很多。」

    沁心一楞對上男子調侃的面容她一挑眉。

    「我說的不對嗎那林作巖你說他現在在哪?」

    「我沒有說你不對反而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斂起笑容林作巖獨自踱出一步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男子目光徒的一深。

    「如果說他在城裡並且比我們先到這麼多天一定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指掌。與其坐以待斃他們不如先制人。」

    「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正在暗處盯著我們?」戎沁心一驚她倒是沒想到這點。

    「不錯所以最節省時間的辦法就是以身犯險引餌上鉤。」林作巖邪氣一笑眉宇之間英氣十足他踱回步子對著沙上瞠著清目女子一笑:「沁心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女子一懵想去的地方?

    稍微緘默片刻女子的神色裡飄過一絲暗郁緩緩抬起她表情竟是那樣肅然。

    「我想去東芹山。」

    ——

    下午時分灼陽高照山路上的泥濘被陽光凍起戎沁心踩在上面印出一個個乾燥的腳印。五月的天氣十分無常空氣中飄著一層淡薄的水汽這說明新一輪的雨季又要來臨。

    從南昌市到東芹山頭必須花耗一整天的功夫。先是坐汽車到城郊但是由於前段時間雨水淋漓路面受阻無法繼續乘車入山所以他們只能選擇步行先進。

    女子走的比男子快了幾步她沉默不語但卻東張西望。

    「你是在看風景麼?」

    林作巖跟在她身後黑眸微瞇。

    「不是。」

    答的很簡潔女子也不回頭。

    「這裡是你的故鄉?」

    男子又是一問女子倒是點水一笑轉過身來。什麼時候他也這麼多問題了一向都是寡言少語悶葫蘆一個今天卻很急迫的想要打聽什麼。戎沁心讀出他的擔憂眉眼一舒娓娓道來:「這裡是我的故鄉又不是我的故鄉。」

    林作巖狐疑的瞥了她一眼俊容不解。

    「林作巖你相信嗎人是會憑空消失的。」說話之時清風掠過掃起地上塵土些許戎沁心的側臉在這一刻顯得有些虛幻像是隨時都會融進空氣消失一般。林作巖睨視著她俊眸一瞠居然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胳膊。

    女子一驚回過頭來對上男子一臉認真的表情頓時失笑。

    「我開玩笑的啦!」

    她拍掉他的手噘起小嘴:「以前說什麼都不信現在說什麼你都信你變的也太快了吧。」

    「我對你毫無芥蒂我才什麼都信。」

    戎沁心一頓牽過他的大手緩緩道:「有一個秘密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

    男子似乎有些不滿意稍稍別過眼神。戎沁心看出他的介懷上前挽起他的胳膊拉了一把。「趕快走吧再不然天就黑了。」

    果不其然到達東芹山村的時候天色也暗夜涼如水。七轉八拐戎沁心總算是找到了蘇嬸的住地和去年時一樣這裡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窗戶上隱隱約約的跳動著人影戎沁心定眼一看彷彿是蘇嬸坐在桌邊在刺繡著什麼。她凝視著她的身影一時間百感交集心中思量她是不是還在想念她的兒子期盼他能早日歸來?

    世事無常人事全非當初踏出這個門的時候沁心是怎麼也不會料到是這麼個結果。

    「篤篤篤——」

    木門悶響裡面傳來一聲應答。

    「來了!」

    腳步聲臨近沁心的心揪的更緊。

    吱啞一聲門開了一個小縫中年女子探出頭來瞇著眼睛先是打量了相對顯眼的林作巖後才把目光移到了沁心身上。

    「蘇嬸。」四目相接時沁心喚出了聲。中年女子立馬瞪直了眼激動的抬起手:「沁…沁心!」霍然把門打開蘇嬸雙手按扶著沁心的雙臂囫圇不清的道:「你…你……!」

    「蘇嬸對不起。」她沙啞出聲眼淚似乎就要湧了上來。

    蘇嬸把人拉進了屋從頭到腳的重新掃視了一番。「我還以為你們都出事了呢!這麼久了算算時間你也應該到了上海即便沒有找到我兒子那也應該捎回封信來才是!我在這擔心不已後悔把你支了出去啊!」

    說著她抹起老淚昏暗的油燈把她愈顯佝僂的身子勾勒出一個蒼涼的影子投在地上。戎沁心現她比走之前蒼老了許多或許是日日的思念和叨想把她給折磨壞了。

    蘇嬸激動一過抬眼看著一旁的林作巖忙拖了兩張凳子喚道:「都別佇著了坐吧。」

    「哎。」

    戎沁心乖巧的應了一聲拉著林作巖示意他坐下。男子瞥了一眼沁心覺得她眉宇間的傷郁更深了不自覺的他也蹙起了劍眉。

    蘇嬸也支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簡陋狹小的客廳三人靜默而坐蘇嬸歎了歎氣低喃:「沁心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是不是我兒子他…他已經…出了事了?」

    沒有把人帶回也沒有任何信件突然不期而至蘇嬸並不存希望。這些日子她把事情翻來覆去的想已經篤定王連生已凶多吉少但雖說如此她投給沁心的目光裡還是分明帶有希翼的神色。

    「沒…沒!」戎沁心讀出了這星點希望她一聽忙擺了擺手道:「他過的很好只是他現在非常的忙沒有時間回來。」

    「真的!?」喜出望外蘇嬸激動的從椅子上彈起。沁心更是點頭如搗蔥繼續道:「他現在在外面生意做的很大他不是不想念蘇嬸你只是他真的抽不出時間。再加上江西現在不太平信都沒辦法寄過來所以我這次就來了。」戎沁心說罷從兜裡掏出一大把的銀錢這些錢可是她厚著臉皮問林作巖借的。

    「這裡是一百個大洋是王連生要我帶來給你的。」

    雙手捧上蘇嬸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她低著頭咬著唇表情有些古怪目光只是死死的盯著著一大把的銀錢。

    「這就好……這就好……」蘇嬸低喃渾濁的眼睛仍舊鎖在銀錢之上久久之後才把目光抬起瞄了一眼一直不一語森冷著臉的林作巖。「這位先生是……?」

    「我是她的丈夫。」

    還未等沁心開口林作巖便先聲奪人。他目不偏視斷然忽略了沁心在一旁愕然羞惱的看著他。

    「這樣啊沁心好有福氣你先生長的真俊俏。」

    沁心更羞怯擺擺手紅著臉道:「才不是呢沒有這回事。」

    但蘇嬸只是笑笑轉過身去走進內屋「我給你們去鋪被子夜也深了你們也該休息了。」

    她佝著身子走開了戎沁心才算緩上一口氣。她知道她撒了彌天大謊而且撒的如此蹩腳但是除了這樣她還能如何呢?環顧一下四周比起她在的時候這裡更為破舊了這說明蘇嬸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沒有兒子供養她下半輩子一個人怎麼活的下去?

    這些錢也算是她最後能為她做的了希望她能永遠活在這個善意的謊言裡老卻。

    「沁心。」

    身邊的男子徒的打斷沁心的臆想戎沁心忙一抬頭對上男子深邃的黑眸。

    「怎麼了?」她感覺他的異樣。

    「你不覺得很奇怪麼?」林作巖危險的瞇起潭目冷冷出聲。

    「奇怪?」

    「她看著那些錢時目光很奇怪沒有欣喜只有悲涼。並且她看我的那一眼充滿怨憤。」說罷他站起了身拉起沁心「沁心我們得……」

    話還未說完內屋的蘇嬸又走了出來她端著兩盞茶水面帶笑容的對著他們說:「喝些水吧一路走來肯定是辛苦了!被子已經鋪好了待會你們就進屋休息吧!」

    戎沁心望著她遞來的杯子又望了望她勾著笑容的臉這笑像是掛在臉上的凝固著的不會變遷。

    「喝吧。」

    接過杯子沁心怔忡一拍。而與此同時林作巖卻把他手中的杯子赫然摔地順手又拍掉了沁心手中的杯子他一手拉過女子的臂膀欲要出門。

    「你們!」蘇嬸大喝沁心回過頭來她已是面目猙獰!她大呼一聲:「卓先生!他們要跑了!」

    此聲一出堂前的門被砰然踢開湧入大批人潮各各手持槍械直直對準了林作巖與戎沁心。

    「等了你們很久了戎沁心就知道你會來。」

    門口的兩個男子分讓出道卓先生才翩然而至他把氈帽摘下笑容儒雅。

    「你還真是善良。」卓先生睨視著沁心他早就料到戎沁心會回來看蘇嬸的。

    戎沁心並不看他卻把目光放在蘇嬸身上她已經知道了是嗎她已經知道王連生已死並且還是自己殺的?還未等沁心反應女子便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呲牙咧嘴的大罵:「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林作巖擋下她的撲騰卻見沁心呆滯不動秀目瞠然直直的凝視著扑打她的女子。

    「誰要你的破錢還給我兒子!你這個畜生賤人!」她把兜裡的錢一甩嘶喊出聲。

    「讓她安靜點!」卓先生厭惡的皺了皺眉一個手下領命上前狠狠的扇了女子一巴掌女子被扇的跌倒在地嘴角滲血。沁心瞳孔一鎖怒瞪男子。

    卓先生收到她憤恨的眼神倒不緊張卻陰陽怪氣的笑了幾聲。「雖然今天沒下著你們的毒但是憑著這裡的人手你們也活不了。」

    戎沁心瞇了瞇眼袖中的雙刃滑了下來只是她並沒有把握手臂的傷還在一扯一拉都是痛勝負很難定奪。卓先生看出她的猶豫他深知那夜死在紫豐大院的屍都是這個女子所殺。但是他也篤定經過那次以後她也不一定還有能力再力戰群人。

    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每一個手下都好好叮囑過了不能分神。

    林作巖知曉沁心的意圖他知道她的那隻手再動可能致殘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生。而現下他能做的只是靜觀其變隨機行事。男子蹙著俊眉面容青白心中疑惑算算時間人現在也應該到了。

    「林作巖你在等什麼人呢?」

    卓先生看穿他的心思一語道破。

    男子大驚。

    「你派人跟著你自己不就是想帶了人馬來收拾我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虧我吃的多了這一次我可不會失算。」他笑的陰險自顧自的上前一步。

    「可惜了這荒山野嶺的傳個話就是不方便。我告訴你吧跟著你的人的確跟著了你只可惜跟著你的人的人馬卻被堵在了城郊。知道為什麼麼?我在城郊的人只是放了句話給巡捕房他們就下令來逮人了。」

    他笑容更甚得意的望著男子。

    「來人!把他帶進來!」卓先生突然厲聲道一下手就把遍體鱗傷的富貴門人抓了進來。他奉命跟著林作巖一路接下他的記號並且隨時很身後的大批人馬聯繫。但可惜身後的人馬在城郊處以亂黨身份被巡捕房抓下而自己卻有不能及時的通知巖哥反到被這姓卓的給抓著了!

    「巖哥!」他一見到林作巖便喊出了聲一臉忿然。卓先生一腳又踢了過去把人仰翻在地。

    「他是想來通知你後面的人沒跟上只可惜被我逮住了。」

    「江西現在是什麼局勢?林作巖你可是小看了我將計就計是我卓某人最大的本事。」他一揮手槍口紛紛上膛在一瞬間就能把兩人射成馬蜂窩。千鈞一之即戎沁心屏住呼吸或許今天她真不該選擇來東芹山她和林作巖都小看了這個狡猾致極的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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