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是沁心最難熬的幾日。先是現在住的地方已經非常不安全。林作巖出不了多久就能把她給揪出來。再則她現王連生終是坐不住了又開始賭。昨天與小玉翠去豁字賭坊的時候在人群的最角落已然看見了賭的正歡的王連生。那副病癆子的面目對著牌九是分外猙獰她聳了聳小玉翠本是打算拉著她過去狠狠抽那小子幾個巴掌。但小玉翠卻紅著眼睛拉住她硬是不上前。戎沁心看著死拽著自己低著腦袋微微顫抖的小玉翠心疼不已。
難道這就是這個世界該有的定律?
女人活該為了男人肝腦塗地?
再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便是王連生對面的那個老頭了。沁心每次踏過那院子的大門一盆惡黃的液體定是踩准了點朝她潑來。雖然每次都被沁心敏捷躲過但也免不了惹的沁心破口大罵。次數多了戎沁心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又找不到他為何針對自己玩如此低劣的惡作劇的理由也就沒有多想。
轉而時間過了一個星期。
戎沁心決定不再留在這裡了。原因是昨日再去豁字賭坊的時候她看見了兩幕。
戴著金色玫瑰胸章的富貴門人已然找到了豁字賭坊。戎沁心憋在臭氣熏天的茅坑裡好歹是躲過了一劫。然與此同時她再一次看見了卓先生。
卓先生還有王連生。
當時小玉翠並不在戎沁心身邊她獨自一人去了集市揀垃圾。而戎沁心獨攬豁字的任務撿起瓶子來。而也就是此刻卓先生和另外一個身材高大肥碩之人從內屋裡出來後面拖出了滿身淤痕遍體鱗傷的王連生。
王連生一副死灰的樣子靈魂似被剝離一般。
那種眼神不像是被毆打以後就能有的慘淡那是對未來和明天根本無有期待的絕望。
是絕望。
戎沁心心中一緊從未有過的不安躥上腦袋凝於胸膛。
——
想了又想戎沁心決定過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走了。雖然她並不知道能去哪裡但自從那天她捅了林作巖一刀心就沒平靜過。按照林作巖的想法欺騙、敲詐、偷盜、傷人、挾持戎沁心是樣樣均沾罪無可赦。但就算走了她又能去哪呢?
這個世界裡哪都不算她的家。
如果走了她最不能放心的便是小玉翠。這麼多時日以來這個純粹如白雪般潔淨的女孩掏心掏肺的對自己。即使在二十一世紀她也未曾見過如此單純脆弱剔透的姑娘。彷彿生來就不知道仇恨不知道討厭不知道收穫只知道付出。
她希翼她的幸福和那個根本不懂的珍惜的男子。她希翼永恆和那個把她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財揮霍在賭坊裡的男子。
把自己整個奉獻赤裸裸的接受傷害卻依然笑容燦爛的女孩。
想到此沁心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接過燙手的地瓜戎沁心湊近鼻子深深一聞。
當真特香啊!
付過幾個銅板後戎沁心抱著幾個噴香的地瓜往王連生家的方向去。她的臉上漾著淡淡的幸福這幾個地瓜是她今日的全部收穫。她沒有買過東西給小玉翠也知道今天是小玉翠十六歲的生日。
小玉翠說十六年前的今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因為是十一月份下雪的確是非常早雪花彷彿就是為了伴隨自己才特意提早散落人間的。
但也就是那天她被人仍在大街上厚厚的積雪上。
她說這是一個看著自己長大的臨家嬸嬸告訴她的但好幾年前她就已經過了世。流浪在街頭巷尾靠著街坊的好心才慢慢長大的她對這個世界真的是非常感激。遇上王連生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那個時候王連生還在豁字打工能賺得很多錢。但自從他吸了大煙以後他就再也未能賺的分毫了。
小玉翠受過他的恩惠所以她說就算一輩子王連生都不能自立她也一定要照顧好他。
天色暗的出奇快順得就陷入一片暗藍之中。戎沁心加快腳步不想讓手上的地瓜還未見到主子就冰涼了。
地上的寒氣透夠本就陋薄的鞋底刺骨的聳上。戎沁心鎖著脖子把淡薄的襖衣裹緊了些就小跑了起來。
院子門口。
戎沁心聽到一些些小的聲音分外有些不協調但又分不清是什麼。但此刻不祥的預感已經從胸中擴散開來。
她停促在門口瞳孔一縮。
邁出一步一個結實的步子踏進院內。沁心頭右偏茅草屋子內昏暗的燈光搖曳不定。嵌在紙窗上的影子綽綽晃動。
一個高大肥碩的身影正在一個嬌小的身影上不斷抽*動。出粗厚的男子喘息聲而門口聽不清楚的聲音正是小玉翠被摀住嘴巴後的呻吟。
瞳孔一散戎沁心愈要跑過去。
但身體卻被另一股力量拉住此人身手敏捷。一把拽過沁心的胳膊瞬間就拖進了對面的屋子裡。
等到沁心反應之時身後的老頭正一臉嚴肅的凝視她。
「你!?」沁心大驚。
身體還未來得及掙脫那老頭便摀住沁心的嘴聲音堅硬到。
「別過去送死。」
被摀住嘴的沁心睜大雙眼蹲在屋門口對面的一切看的真切。老頭抵力控制戎沁心激動欲掙脫的身體再次重複。
「別去!你送死!!」
沁心身體被鉗制但胸口的疼痛不斷散大拍打著她。她不斷扭動像了瘋的野獸出嗚嗚的叫聲。雙眼圓瞪死死盯在對面窗戶上晃動的剪影。
對面又響起其他聲響。
那個聲音斷然熟悉平靜卻張揚。
「王連生這個就算是利息你欠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卓卓先生!!
戎沁心手扒著門框指甲刺的陷入碎木之中。淚水啪嗒啪嗒的滾下順著臉頰滴在那老頭蒼老的手掌上。他微微一陡眉眼更加深蹙。
「把她嘴裡的東西拿了老子要聽她哭叫哈哈!!」猥褻的男聲歡然響起不久後小玉翠撕裂般的哭喊響徹起來。卓先生卻輕咳道:「這裡也是住了人家的你就不能收斂點?」
「***老子玩女人誰管的著!」
男人動的更加厲害身下的女子瘋了一樣哭到嗓子沙啞。
在聽見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喊後戎沁心嗚咽的更加厲害身體狂抖。若不是那老頭極力控制她的暴動或許她早就衝了出去。
女人的嘶喊裡也伴隨著一個男子的嚶嚶哭泣。戎沁心知道那是王連生。那個畜生把小玉翠給賣了為了他的煙為了他的賭他把乾淨的小玉翠拿給人家糟蹋!!
屋子裡還有很多人好多男人的譏笑好多男人在叫好。在小玉翠開始哭喊之後這個院子整個陷入這些攙雜紛亂的聲音中去。
月色陰埋黑若深淵。
昏暗的鵝黃燈光注入戎沁心狂睜的雙眼瞳孔一閃一閃的抖動。那些影子歷歷跳躍那些聲音陣陣入耳。
這一輩子她都無法忘記。
……
…………
……………………
終於一切歸為平靜男子軟在小玉翠的身上。而小玉翠的嗓子早就喊啞了毫無動響。
門吱啞一聲開了。
肥碩的男子提著褲子出來了後面是卓先生和好幾個高大的男人。
「下次再不還就把她送到豁字。這麼個破地方真壞了老子興致!!」
屋內毫無聲響。
但只是一順小玉翠忽的站了起來瘋了一樣追了出來扯著那個男人。
「***!」
一個巴掌女孩豁然倒地。
「***不識好歹!」呸了一聲幾個男子愈要出門。
小玉翠又爬了起來這一次她沒有去抓男子卻是扯著完全破了的嗓子往院子外奔去。她想跑出巷子她想跑到大街上她想告訴世上的人。
她受的傷。
「抓住她!」
卓先生平靜道。
幾個男子便衝了出去戎沁心身子又是一動。但只是此刻院子外響起一聲槍響。在如此靜謐的空間裡猶如雷鳴。
這一聲沁心完全不動了。
許久許久……
佝僂的老頭鬆開已然全濕的手緩慢的站了起來。撿起沁心身旁掉落的幾個冰冷地瓜放在屋內的桌子上
沁心依著門框仍是一動不動仿若雕塑。
老頭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
「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身子一顫戎沁心站了起來。突的跑了起來瞬間越過院門奔出巷子。
當看見那個貼倒在地上熟悉的身影時。戎沁心踉踉蹌蹌的走了過去。女孩衣衫凌亂面容恐懼那雙曾經水靈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某處。
然她已一動不會動。
整個街道都沒了人。
或許這條本就不繁華的小街在這聲槍響後更是匿絕了人跡。
蒼涼。
戎沁心跪了下來眼睛眨都不會眨。
「從今以後就戎姐姐小玉翠還有連生哥哥一起生活。」
「我要賺錢照顧連生哥哥。」
「這種蓋子一個三分錢上面印著『東飲酒場』記得了嗎?」
……
…………
刮起陣風帶來冰冰涼涼的東西融在臉上。沁心一抬頭。
下雪了。
即使是十一月份卻就下雪了。
「雪花像是特意要伴隨我才提早落了下來。」
「十六年前的今天我被仍在大街上厚厚的積雪上。」
………
戎沁心始終跪著漫天飛雪皚皚鋪上。地上的女孩孤寂的趴在雪白之上十六年後的今天她仍舊是被仍在厚厚積雪之上。
如此孤獨。
一九三零年的冬天十一月下半旬。
戎沁心孤零零的跪在華區的某個平民街上天地之間彷彿只有她一個人。喉嚨裡嗚咽著不明的哭嘯她的眼淚狂亂。
曾經她從未想過這個世界的殘酷。她妄想有一天王連生會懂得小玉翠的苦心他們一起努力戒煙一起好好賺錢而且事情也總是會有轉機的。
她也曾妄想自己能夠改變什麼能夠牽引什麼。
明天總會是很好的。
然那個聲音卻打破了一切。
「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