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神偷王 卷一 第七次出獄·少年噩夢 第71節 物是人非
    時光眨眼已是一千九百九十七年。

    4月裡的一天凌晨古城蘇州那漆黑的夜幕漸漸被魚肚白色的晨曦所替代這時候從山塘街498號小院裡腳步輕輕的走出一個人來。他就是已經五旬開外的王同山。當年瀟灑的風華早已隨著歲月的流逝離他而去如今的王同山腰背也有些微駝了。特別是當東方初露的晨光映照在他那張古銅色臉膛上時就會現王同山的兩鬢已經現出了斑斑華。尤其是他額頭上那呈現「王」字型的縱橫皺紋似乎比從前更深了那無疑就是他大半生監禁生活的烙印。現在的王同山又一次恢復自由了然而王同山那顆不安份的心是否已經真正恢復了他固有的良知呢?!

    王同山手牽著一隻黃毛小寵物那是他去年在蘇州寵物市場花1ooo塊錢買來的上海小狼狗如今在微弱的晨光下小寵物抖動著它渾身可愛的黃毛隨著王同山飛馳的自行車在路上撒歡似的飛跑著。自從1993年王同山再一次走出監獄的大門回到蘇州家鄉以後的他興趣和追求已經轉向了養寵物。狗幾乎成了王同山晚年生活的惟一愛好了。他在生活較為安定以後。只要有錢他就到蘇州的寵物市上去收穫各種珍貴品種最多時他養狗六七隻之多。就在他剛從浦口監獄回來的那一年王同山的家裡就有三隻名貴的狗一條是貴賓狗黑色的卷毛兒很討人喜歡;另一條是愛斯基魔犬這是德國種十分機靈夜裡可以給王看家。還有一隻則是他花5oo元在狗市上搞到的獅子狗。如今那些讓他寄予人性之愛的寵物多因王同山生活的日漸拮据而分別變賣或者送給了朋友。如今他只有這只黃毛的獅子狗了。每天清晨王同山總要五點鐘以前就從床上爬起來他就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然後牽著這只可愛的獅子狗從他現在居住的山塘街出在晨霧裡沿著那條古老的小街向通往虎丘山的方向騎去。雖然他的家距虎丘最近的路只有三四里可是王同山卻故意繞路行走為的是這樣可以讓他牽著小狗一邊騎車溜彎一面觀察一條條從小在他記憶中留有美好印象的蘇州。

    在經過專諸巷的時候王同山忽然從車上跳了下來。他一人靜靜佇立在那幽靜無人的小巷口在朦朧的晨霧裡他向那條幽深的小巷裡凝視著、凝視著。他每次經過專諸巷的時候大多都會如此因為這條小巷留給他的印象畢竟太深了。特別是那間父親一個人住到臨終的房子現在早已經不屬於他了。那是他第四次從監獄裡出來時因為生計困難一時想不開就以低價抵給了別人。如今他把父親留給自己的最後一筆財產也轉讓給他人了所以第五次出獄以後王同山就只有出錢在山塘街租了一間民房暫居了。更讓他心裡惆悵的還不是低價出手了父親的老屋而是那老屋對面有一個小院——那是同樣讓他難以忘懷的三間小瓦房。王同山清楚地記得1979年他第一次從小茅山解教回蘇州時就是在那座不時飄出槐花幽香的小院前遇上了那位鄰居的姑娘。

    王同山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叫李湘音的女友當年如果他不是因為再次涉嫌偷盜入獄也許和李湘音絕不會像後來那樣勞燕兩飛而他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孤身一人。李湘音那年陪他去了小茅山勞改農場以後不久就再也沒有任何聯繫了。1982年1o月17日王同山再次從小茅山農場出來才知道當年對他曾經誓:「你去吧我等你」的姑娘李湘音早已在一年前就結婚了。據說她的丈夫是一位剛從部隊裡轉業的軍人李湘音事實上早在他一年前為父親奔喪在留園最後話別的時候就已經經過家人的力主違心地與這位轉業軍人見了面。只是當時的李湘音不好意思在王同山面前道出此情他從監獄回到蘇州後好幾次都站在那熟悉的槐花小院前向院裡的翹打量他多麼希望與李湘音再見一面。然而那時的李湘音已經搬到丈夫那裡去住。王同山仍然守在那槐花小院前去等她他那時只寄希望在李湘音回娘家時與她路遇相逢。不過王同山那時候早已經沒有其他奢念只求再見她一面即可。

    「湘音你等等我回來了!」終於有一天王同山見遠方暮靄中出現了一個騎自行車的女人看時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李湘音。可是當女人意外現站在路口上等她的人竟是王同山時她竟膽怯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他到了他對面她連連在車上向他搖搖手然後車子也一刻也不肯停就從王同山的身邊騎過去了。

    王同山沒有怪她。他理解李湘音如今已經名花有主她如果繼續在這條小路上和王同山卿卿我我萬一給別人看見了肯定會說些閒話如果傳到她丈夫的耳裡豈不要惹起事端?不過王同山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他還是站在李家門外的小路上徘徊著一直等了近三個小時才把在夜色中離開娘家的李湘音盼了出來。可是李湘音卻有意把自行車拐進了另一條無人的小街當時她只對王同山說了一句話:「我已經結婚了你怪不怪我?」王同山聽了精神上的刺激很大剛回蘇州時聽人說李湘音已經結婚他那時還不相信如今終於得到了證實他心裡當然很痛苦。回到那間寂靜的小屋以後王同山越想越心裡酸他當夜就在燈下寫了一《憶秦娥》。這詩的句子如今已經很難記得了不過王同山當年那種失戀的悲楚心情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提起來仍然讓他悲痛不已。

    後來他為了懷念這段感情又寫了一新詩其中有這樣的句子:

    當我在牢房裡

    聽著太湖的濤聲時

    當我聽到哨兵拉槍栓的響聲時

    我凍僵的手指

    緊緊地握著筆

    在書寫著對我心愛的女友

    深深的懷念。

    我不知命運為何這樣折磨我?

    為什麼我就沒有愛的權力?

    那天夜裡王同山在他家的小屋裡抽了整整三盒半香煙。瀰漫在小屋裡的煙霧嗆得他流淚。從那天晚上起王同山就下決心再也不住在專諸巷了。他要盡快把父親留給他的這間小屋賣掉。倒不是他急於用錢而在於他不想再次見到她——見一面就會讓他肝腸寸斷的李湘音。

    然而王同山後來雖然永遠地離開了專諸巷但他的心卻時時留在這條幽靜的小街裡每當他牽著狗兒路過這裡的時候王同山都會情不自禁地向小巷裡翹望。

    1993年王同山再次從監獄裡出來的當年夏天他無意中在菜市場上又遇上了李湘音。這時的她再也不是從前和他一起在蘇州郊外小鎮上冒雨吟唱《三月的小雨》的青春嬌好的姑娘了她分明已是中年婦女身子似乎矮了一截頭也灰白了。她當時用哀怨的眼神望著王同山彼此心裡都有許多話想說可是李湘音卻一句也吐不出。只是當王同山問她:「日子過得還好吧?」她卻搖了搖頭半晌才說:「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馬馬虎虎過日子吧。」從此之後王同山和她雖然都生活在這座古老的園林城市裡卻再也沒緣見上一面了。只是王同山多次見到她的弟弟李湘武時還要詢問他的姐姐近況。不料每次他問起他的姐姐如何李湘武總是沒好氣地回敬他說:「你就少操一點心吧她現在過得並不如意!」

    如今當王同山再來到專諸巷前時他忽然感到小巷已經面目全非了。從前在這裡生活時的美好記憶都已經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即便槐花小院也不見了往昔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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