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來徐青母親住處時,天下著大雨。
他下樓見到等著的車時,天還在下大雨。
不如當初與獨孤名分別那晚的雨大。心情卻更沉重。
飛車左右立著個撐光傘的護衛,十分恭敬的稱呼著姑爺。
飛車裡,一張讓陳佑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麼多年後的獨孤名,長成一張俊秀斯文的臉,然而眉目中明顯留有小時模樣的影子。
陳佑一眼就認出他。
「那時候你性子一直挺霸道,尤其愛動手別區搶飯碗的孩子。沒想到會長成這般斯文。」
獨孤名笑著迎他在身旁坐下,道:「該不是在罵我斯文敗類吧?」
「我是老樣子,不愛罵人。」
獨孤名呵呵笑道:「對。可我記得,你說話比罵人更毒。」
旋又從腳邊的盒子中取出兩瓶黑色液體,往飛車裡的小方桌上一方,含笑道:
「聽說你不喝酒,所以專門代了醋來,我們今天不喝酒慶祝,喝醋慶祝。」
醋當然不好喝,喝多胃疼。一種經久不消的酸疼,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陳佑想起過去,獨孤名無數次因為丫頭對自己好時吃醋,對他說『我很不開心,等咱們將來長大了,你再讓我吃醋,我就跟你比喝醋。』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害你吃醋時,才會跟我比喝醋。」
獨孤名臉上當即堆起開懷笑容。
「你還記得!哈哈……我本以為你忘了。」旋又微笑道:「記得就好,今天我帶醋來,當然有理由。」
「我很好奇。你說。」
獨孤名自顧將醋瓶的蓋子打開,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替徐家辦事。看著徐大小姐成長,和我一起長大。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變成她的丈夫,我是不是該找你喝醋?」
他說罷,地上瓶醋,道:「你陪不陪我喝?」
陳佑略一猶豫,接過,道:「當然陪。」
這短短片刻功夫,陳佑想到許多。兩支醋瓶輕輕一碰,獨孤名仰首,一飲而盡。
陳佑喝進小半口,停頓片刻,跟著一喝見低。
胃部那種折磨人的酸痛,開始發作。
獨孤名長長舒口氣,道:「滋味果然不好受。」
旋又微笑道:「大小姐性子剛強,徐家裡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問她為什麼嫁你,但誰也沒有得到答案。我問的太急,態度有些過,結果挨了她一耳光。你能不能說說,是為什麼?」
陳佑笑道:「不說。」
獨孤名一臉無可奈何的失望道:「真不義氣啊……」小說網…
陳佑笑笑,輕手把玩著手裡的空醋瓶半響,放下道:「因為這樣,讓你開始考慮新的出路?考慮繼承赤月聯盟之主的位置?」
獨孤名呵呵笑著,抬手輕拍陳佑肩膀,感歎道:「兄弟果然不一樣,簡直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不錯。赤月聯盟的力量很強大,在反紅國的組織極有威望,這些年雖然因為赤月王即將辭世緣故呈現下滑之勢。但是,只要繼任者具有足夠的能力,完全能讓赤月聯盟恢復過去的光輝。」
陳佑考慮道:「但你還沒有下定決心。一旦將來繼任,再無法三面俱到,英雄機構會以反叛罪名下令清除,徐家也無法再替你隱瞞。「
獨孤名笑道:「是啊……「
陳佑注視他一陣,繼續道:「所以,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如果不願最後和你立場相反兵戎相見,必須做出選擇?」
「我就說,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一點都沒說錯。」
陳佑曬然笑道:「想不到徐家在你嚴重比赤月聯盟更具價值。」
「那當然,憑徐家的聲望和功績,紫國一旦歸入紅國版圖,徐家必定參與紅國政事。」
「但憑徐家的很多作為,恐怕也難有大作為。」
獨孤名失笑道:「天知道徐家的動作背後是否得X許可。如果是呢?」
陳佑過去從沒有從這方面去想,這是乍一聽到,不由也感到驚疑。聯繫徐家背地裡不為英雄機構掌握的力量和人手,這猜測,的確很有成立的依據。
獨孤名輕拍他一下,開口道:「你還沒回答,你怎麼選擇?」
陳佑笑道:「如果我放棄她,你打算再請我喝什麼?」
獨孤名攤手笑道:「那就換你請我。」
「徐家既然這麼有價值,我怎麼會願意放棄?」
獨孤名啞然失笑狀道:「也是啊※以,我們將來的路已經注定。你害怕別人知道是英雄成員,我也害怕被人知道這點。」
旋又盯著陳佑的臉淡淡道:「雖然這是種交換秘密的平衡。但世界上最讓人的秘密,總是死人的嘴。」
陳佑失笑道:「你的算什麼秘密,知道的人太多了。」
「怎麼會呢?徐家也不知道我是赤月神師。」
陳佑恍然大悟,輕輕點頭道:「這樣的話,情況的確像你說的一樣。」
獨孤名一副肯定的神態道:「就是這樣!所以說,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還敢喝這醋。」
「我為逝去的過去而言,既然是過去,有什麼不敢喝?」
獨孤名定定盯著陳佑的臉半響,忽然道:「你說,我該不該懷疑?」
「當然應該。我怎麼可能料到你會請我喝醋?」
「是啊,你當然不可能想到。自然沒道理隨身準備c321的解藥。」
「看來我味覺不錯,c321酸中略帶苦味,呈灰色。」
獨孤名點頭笑道:「對,就是c321,我親自試過,全力運功逼毒需要五分三十七秒。相信你需要的時間跟我也不差多少。我是不是該懷疑你根本中毒了?」
「是該懷疑。但你不知道,當年分別後。目前教我一種專門壓制異物質元素的內功,所以,我完全有時間把這問題留到三天後再處理。」
獨孤名一臉遺憾的歎氣,說當初實在該多呆些時日,也不致錯過這麼了不起的功法。
旋又從懷裡掏出個玻璃小瓶子道:「你看,本來想到你死後會傷心流淚,心想可能這輩子大概是最後一次流淚,還想保存珍藏。現在看來,只能留待以後吧!」
陳佑微笑著輕拍他肩頭道:「留著吧。以後總能用著。」
說罷便要開門下車,獨孤名一把拽住他道:「這可不行。如今你是徐家姑爺,儘管感情上咱們不分這些,但未免旁人因此閒言碎語,該是我先出去,躬送你走。」
說罷,又言辭誠懇的道:「況且,我還有要事去辦。總歸得先走。」
陳佑輕笑道:「那就不讓你為難。」
獨孤名笑著推開另一側飛車的門,下去後,朝裡頭的陳佑行禮道:「姑爺,再見!」小說網…
陳佑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夜幕雨空,才走下車,拒絕外頭等著的人地上的光傘,徒步淋雨朝回走。
到樓道入口時,抬手狠狠擦把眼眶,面龐上混雜進雨水早已冷卻的淚,狠狠對自己說:
「過去,再見!」
……
陳佑回到徐青母親家裡時,身上濕透。
徐青嗚呼一聲,忙拽他進浴池,旋又抱來一堆衣裳。
待陳佑從裡頭一出來,忙就拽他過去追問獨孤名說過什麼。
陳佑略一猶豫,想出個主意,笑道:
「你心裡估計的那些話,我答應他了。反正咱倆也是假的,獨孤名跟我小時候可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人也很不錯。」
徐青一聽,臉色當即便成名字的顏色。
也不說話,猛的起身,蹬蹬蹬的走去拿來手袋,從中去出個數據存儲器,放進屋的播放機中。
嘴裡氣恨道:「我早猜到你這人渾成這樣!你自己看看他這人是什麼德性吧。戀屍癖,嚴重性暴力和虐待喜好,濫交,這些都不說了。
功利心極重,當初到徐家後,百般討好我父母,仿若孝子←從個不起眼的護衛一舉提升為護衛長,本身倒還是次要!
五天功夫把管家勾搭上床,憑的是這層關係。後來幾度希望努力搭上紫國幾家權貴,奈何都不足以讓他滿足,最後才請命去赤月潛伏,到現在徐家都不知道他在裡頭真正的身份是什麼。
他在赤月的身份絕不止是個區主……看看!這女人是赤月聯盟橙國附近勢力的主首,這個是前幾年很得赤月王寵愛的乾女兒……」
看得半響,徐青又氣呼呼著道:「你要不這麼渾,本來這些不打算告訴你的。現在你看看,你這過去的好兄弟是什麼樣的人?
看看他無情殺死過去墊腳石的嘴臉,你讓我跟他?等他將來有機會謀取赤月聯盟時,我對他沒有足夠利用價值時,也會這樣把我殺死!」
陳佑本只想開個玩笑調節情緒,哪想到竟看到這些秘事?看徐青又氣又急的模樣,感到十分有趣。
便一副揶揄口氣道:「他這樣,你還重用?」
「這什麼話呀?我本來就是疑人重用。知道自己疑他什麼,也就清楚他能用他到什麼時候,什麼程度。
因為在他目的沒到之前,一定會很努力的為我做事,絕不會因為荒謬理由掉轉槍口。
像他這樣的人尤其,本事不俗,利慾心重,心思都在做事上。怎麼不重用?」
陳佑啞然,半響,才感歎道:「你這人真奇怪,難道就沒有親信?」
徐青當即一副萬般委屈,半生淒慘幽怨狀,黯然道:「父親都會趕我出家門,自己的丈夫都會把我賣了……」
陳佑忙抬手做打住的手勢道:「我改變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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