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鎮南城外,十里田莊。
一戶外面看來毫不起眼的莊院內,數名紅巾壯漢持刀侍立房門兩側,神情肅穆,全神戒備。房內坐著數名青衫紅巾的文士,正看著在屋內不斷走來走去的一名扎鬢大漢默然無語,氣氛很是沉悶。
「你說,那夥人冒充我們紅巾軍,把馮先生給劫了?」扎鬃大漢忽然停住腳步,轉向一名半跪在地上的短裝青年問道。
「可不是。」這名青年回道「首領讓我們先潛入鎮南城內,以備屆時裡應外合劫了鎮南大牢,卻沒有想到竟有人先我們下手,開始兄弟們還以為是首領提前行事了,正怪事先沒有得到通知,待匆匆趕去,卻發現那些我們一個都不認得,對我們打出的手語暗號全然不理,又挾持著馮先生,我們投鼠忌器,卻也只能任由他們逃了。」
「哼,恐怕是因為畏懼敵人眾多,無膽上前吧?」排位第三的一名紅巾中年冷哼一聲,盯著青年諷道。
「副首領如此說我,可有證據?」青年似與這人很有介蒂,一聽他不冷不熱的話,立即瞪目怒道。
「莫要吵!」扎鬃大漢正是紅巾軍首領鄭道,向來視為倚仗的軍師被不明來歷的人劫去,由不得他心中很是煩亂,濃眉一橫,沉顏道。
但那副首領卻對鄭道全然無畏,他一撇嘴,望向青年問道「長鐸,鎮南城這幾日封城大索,你的精銳隊是如何出得城來的?莫不是那些城衛與你相好,詢私把你放了出來?」
「胡扯,我又怎麼會與那些城衛交好?」長鐸一聽他竟污蔑自己,立即暴跳起來,待要惡言辯駁,卻見首領鄭道向他厲目望來,心中一沉,連忙收了怒氣,皺眉道「此事說來奇怪,我與精銳隊也是隨著另一股人混出城來的。」
「另一股人?是什麼人?」副首領耳朵立即豎起問道。
「這夥人也並不算多,左右不過兩百餘人,但其裝備精良,人人手執連發強弩,更有精練鋼刀。城內大索之前,這夥人就護著四輛馬車從陵江客棧殺了出來,一路殺至西城門下,盡屠百餘守城士卒,強衝出城,到城外立即就遠遠離去,我也正是隨著這批人逃出城來的。」長鐸回道。
「這些人距離那些挾持馮先生的人多久出城?」鄭道忽然問道。
「不足半個時辰!」長鐸道「我見北城被封,知道稍侯城內就要大索,不敢久留,立即就帶著五十兄弟想從西城出去,就在路上見了這夥人。」
「如此說來,這兩批人恐怕是一夥的!」副首領道,忽然又問「那你可派人隨後監視這些人的去向了?」
長鐸臉一紅,低下頭來,吃吃地說道「我,我卻忘了。」
「忘了?」副首領一聽大怒,立即拍案而起,指著長鐸厲聲道「這般重要的線索你竟然忘了追下去,要你是做什麼吃的?來人哪,把這長鐸給我拖下去執行軍法!」
「切慢。」鄭道連忙阻止道「長鐸自幼在馮先生身邊長大,絕然不會願意看著先生被劫而置之不理,此事恐怕也是事出突然,他年紀尚小考慮不周所至。先生現在究竟身在何處我們都還尚切不知,就要傷他義子,豈不是無情?」
「首領,這可不行啊!」副首領卻是把手一攤,歪著腦袋說道「當初我的小妾只因在房外聽聽你與馮先生議事,就被馮先生杖殺,現在他的義子私縱賊人逃走,卻是安然無恙,這,這不公平啊!」
「你要怎地?」長鐸抑著頭說道「當初先生也是看那小妾形跡可疑才把她殺了,你不是也都點頭承認過了嗎?為何今日還要翻弄出來做甚?」
「我當日是點頭承認其罪了。」副首領冷顏道「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我的小妾犯了條例當死,你也應當同罪處治!」
「夠了!」鄭道再也看不下去,沉聲喝道「馮先生才不過離開幾日,你們就四分五裂,各自內鬥攀咬不休,若是先生不能回來,那我們紅巾軍還不要散伙了嗎?」說到這裡,鄭道忽然心中一沉,是啊,馮利若是不能回來,紅巾軍恐怕真的要散伙了!
「首領,馮先生有信了!」房內正吵鬧不休,忽然就見一名短衫打扮,頭上未戴紅巾,專職負責在村外守護的探子匆匆跑進院來,老遠就喚道。
「在哪裡?快帶我去接他!」鄭道聞言兩眼瞬間泛起光亮,連忙迎出屋子說道。
「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探子搖了搖頭,鄭道的臉上才有失望之,他卻又說道「但有一個人自稱知道先生下落,主要求見首領。」
「快帶他來見我!」鄭道連忙吩咐道。
「切慢!」副首領卻急忙阻止,轉向鄭道道「這人如何知道首領就在此地?怕是官兵探子,莫要著了他的道才是!」
「這不正好乘了你的心?」長鐸冷笑道「你不是極力要受那官府招安,好做一府知縣嗎?若這人真的是官府探子,你倒要向他先討來印信才行。」
「此一時,彼一時!」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文士忽然插嘴道「先前我們還是自由自在,雖然馮先生被捕,但我們卻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這人若是官府探子,那其後必然有大量官兵隨將而至,若是兩位首領與軍師馮先生都被抓住了,紅巾軍也就徹底無望。屆時我為魚肉,那程洪恩也非呆子,他會再和你平等探討招安之事?」
「倒是忘了田先生向來是馮軍師的副手,近朱著赤,田先生常隨軍師左右,也當沾了許多軍師的仙氣。敢問為今之計,我等當如何處之?」鄭道只是一介莽夫,只知打打殺殺,讓考慮一些陰謀計略卻是大大難為他了。
文士不著痕跡地向副首領看了一眼,兩人暗自交換了一下眼神,文士見副首領眼裡露出寒光,這才向鄭道說道「以田某之見,此人當將其引到僻靜無人之處殺掉,同時我們這邊立即轉移,此地不宜久留,當迅速逃離才是。」
「殺了這人?」鄭道有些猶豫了「這人知道馮先生的下落,我們問都不問就將他殺了,若是錯失了當如何是好?」
「首領也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副首領說道「想那些人挾持馮先生而去,恐怕也多是因為聽聞馮先生之名,要其出謀獻策,如馮先生這般才能,有如再世諸葛,何人不想引為已用?他們又怎麼會捨得放先生回來?所以這人必是官府所派無疑,首領當速速離去,此地已為官府知曉,才也不能待了。」
「沈副首領當的好想法,馮某若死恐怕也要拜你所賜了!」誰知那副首領的話才剛落,就從後門處走來一名白衣文士,看著他說道。
「馮,馮先生?」副首領嚇了一跳,蒼白著臉道「你,你不是被人劫去了嗎?怎麼現在又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