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行人早被擋在了外面,路面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黃沙,上面撒了層水,塵灰不揚。
兩名黃衣太監,騎著高頭駿馬,一溜煙似地跑到府門外,老遠就喊道「來啦,來啦,快點奏樂!」
於是,早已準備好的聲樂奏鳴起來,歡快的琴音笛聲沿著街道,遠遠地傳揚出去,踏著整齊的步伐,數百名黃衣侍衛腰挎佩刀,手持黃旗,緩緩的向這裡走來。在他們的身後,又是四八三十二對黃衣太監,手奉香爐和各類賞賜給陽府的宮中器物,邁著八字步,肅目垂眉地走著。再往後,是一頂黃蓋寬車,十六匹沒有一絲雜毛的白馬拉著,兩名紅衣宮女俏生生地立在馬上,手中持著金鞭,每隔一段時間,就輕輕地揮打一下,趕動著馬車。最後,方才是千餘名騎馬的宮城禁軍,一個個紅衣紅帽,長戈林立,威武不凡。
待隊伍行到陽府門口,立即就有一名身材高大,長相粗猛,滿臉塗紅,頭戴黑冠的大漢,快速的跑到陽府大院內,手裡拿著一條粗長的蛇皮鞭,在府院內連揮三下淨鞭,以示淨鬼,這才又有八名太監,抬著香爐放於正院,燃上香柱表紙,給陽府親人分發王妃娘娘的賜物。
很讓陽天高興的是,二姐給自己的賜物,竟是一隻外表釉黑,鞘刻斜紋,柄纏皮革,尾露寒鋼的匕首!因為大王當至,不准許露劍示光,所以陽天雖然心中癢癢,但看著父親那時不時斜過來的目光,卻也不敢抽出來看看這匕首是何模樣。
省親大事,虛禮自然不少,雖然乘坐著楚王與淑德王妃的寬車早已停在門外,陽瀾與親人只有一簾之隔,但偏偏非要等到香爐裡碗口粗的香柱燒完,方才踩著紅毯,緩緩下車。
陽天這是第一次見到楚王楚泉,一身黃色團龍袍依舊顯示不出他的威武來,戴著通天冠的頭上可見蒼白的枯發,一臉的肥肉油光閃亮,高高鼓起的眼袋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常年縱慾的結果,油乎乎的兩隻手緊緊地抓著陽瀾的蔥玉小手,讓陽天看著就覺反胃,對自己的父親,也深深地痛惡起來這不是把二姐往火坑裡推嗎?
「微臣陽復清,參見陛下、貴妃娘娘!」陽復清連忙上前迎跪行禮道。
「陽愛卿快快平身!」楚王說著,上前扶起陽復清和陽軒,待走到跪在那裡的陽天面前時,忽然笑道「這位莫非就是你的三子陽天?」
「正是逆子!」陽復清湊前兩步說道。
「呵,好大的本事!」楚王笑道「我扶你起來,不會怪我傷著你吧?」
陽天低著的垂著的臉微微一紅,心裡把這便宜姐夫祖上女性親屬給問侯個遍,偏偏眾人面前,卻不能失禮,只能忍著膝上痛意,把身子躬得更低,裝死不理楚王。
「起來讓我看看是何模樣!」楚王扶起陽天,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果然一表人才,比我那鎮兒,可是英俊許多。」
「多謝大王誇讚。」雖然陽天對自己的樣貌還是自信的,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讚揚,卻還是忍不住臉上有些發燙。
「聽說你已成年,現在可有職位?」楚王沉吟一番問道。
「不曾任職。」陽天垂頭答道。
「德愛妃,你看寡人給國舅賜個什麼職位好呢?」楚王轉身問一旁正笑吟吟地看著陽天的陽瀾道。
「三弟還小,大王恩准個閒差就是。」陽瀾雖然甚受楚王寵愛,外面又有父親撐腰,在王宮內比之王后都有權威,但在楚王面前,還是秉承著父親的教誨,事事以楚王為先。
「卻也不小了!」楚王笑道「當年你父親這般年紀時,都已為先王鎮平邊疆,立下威威戰功了!雖然寡人不指望著國舅能有乃父雄威,但待鎮兒繼位,卻是佑國賢臣。這樣吧,選賜一個禁軍前軍副校尉做做,待得過些時日熟悉了軍務,再做打算如何?」
「大王萬萬不可!」陽復清連忙阻止道「小兒尚且年幼,禁軍校尉統率近千精兵,以小兒之能,恐有失大王所望!」
「寡人恩賜,豈有收回之理?」楚王說著,忽自笑道「你是覺得我賜你幼子校尉之職,使得他比你長子官職還大吧?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一併賜封了!」說完,把臉一肅,回頭看著陽軒道「禁軍統帶陽軒上前聽封!」
「微臣謝恩!」陽軒連忙跪下道。
「本王現封你為禁軍副總統領,並賜紫金腰帶,准爾帶劍入宮!」楚王鄭容道。
「微臣遵旨!」陽軒伏首一禮,朗聲道。
「你這逆子,還不快謝恩?」乘著楚王不注意,陽復清忽然低聲向陽天提醒道。
「你不是不准我做什麼禁軍校尉嗎?」陽天撇了撇嘴道,寧做雞頭,不做牛尾,難道他還稀罕這個什麼副校尉?再說統領就是化老四,在化老四那傢伙的手下做事,卻讓陽天怎麼覺得心情不爽。
「哼!」陽復清怒瞪陽天一眼,拿眼色威脅陽天。
「謝主隆恩!」陽天也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行謝禮,記得前世的電視裡聽到這句話的次數最多,被父親逼得急了,也顧不得其他,立即跪下朗聲說道。
「謝主隆恩?」楚王卻是聽著新鮮,笑道「果然是聰慧靈利,這般的名堂你都能想得出來!來人哪,打賞十金!」
立即就有一名太監端著金盤上前,往陽天手裡一送,見陽天依舊是傻傻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小聲提醒道「快謝恩吶!」
「謝大王賞賜!」陽天現在也知道自己說錯了句,立即換了句穩妥些的。
待起身後,尋著楚王正與父親他們說話,眾人不注意的機會,連忙掀去金盤上的黃封,入眼一看,奶奶地,卻是整整十個金燦燦的小元寶!正自得意小賺一筆,忽然見這小元寶光澤不對,連忙取過一個仔細一看,竟然是銅的!以為是太監取錯了的陽天正要找那小太監問個清楚,卻見那小太監早已機靈地守在他的旁邊,見他面露疑惑,於是笑道「陽公子,宮內非比外面,十金就是十金,不過是銅金罷了!」
陽天這才恍然,敢情是白歡喜了一場啊!但見這位太監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與自己一般大的年紀,卻能在楚王跟前行走,顯然是一名能討楚王歡心之人,於是摸著懷裡一顆寶珠,堆笑道「公公剛才好心提醒,陽某卻還未謝多,小小寶珠,不成敬意。」說著,把那拇指大的寶珠籠入袖中,遞進小太監的懷裡。
「公子太客氣了!」這位小太監是新近才得楚王寵愛,先前不過是御書房的一名掃地太監罷了,何時受過他人賄賂?當下直把他激動得混身發料,兩眶溫熱。
「公公恐怕每日在宮中無聊,陽某新知內城有一大妙去處,今晚戌時,我派人在宮門外接公公去樂呵樂呵。」多了五千多年歷史的陽天自然知道這些得勢閹人的性情,這位小太監還未起發,正是乘機拉攏的時候,以後靠著他,也可以多曉些宮內形勢,於自己要做的大事,也有大大的益助!
「公子有命,誰敢不從?」小太監更是激動起來。
「還不快過來?」陽復清在遠處忽然向陽天喚道。陽天也不敢多待,只是向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立即就向父親走去。
楚王這人便宜姐夫,直到在陽府內吃過午飯才走,這又讓陽天有了編排楚王的由頭能浪費!一頓花費數十兩銀子,各樣山珍海味擺了滿滿一大桌,卻是只嘗幾樣就撤了下來。
待得楚王走後,陽府也安靜了許多,雖然依舊有無數禁軍、侍衛、太監、宮女的留在這裡陪著要等兩天後才會回宮的陽瀾,但除了幾名太監、宮女可以在府中走動外,其他的全部被派到了府外守護,使得陽府一家人,終於有了毫無顧慮的親近機會,當然,餓著肚子伺侯楚王半天,這會兒連要吃飯再說。
「小弟,你可是調皮得緊吶!」後院正堂,謝去王妃盛裝的陽瀾穿著一身明淡的普通仕女暖裙,坐在父母下首,看著正自在那裡狼吞虎嚥的陽天笑道。自幼她就甚是寵愛這個小弟,陽天才會走路,就是由她帶著玩耍,情如姐弟,又如母子,雖然現在已貴為王妃,卻見著陽天,還是端不起做架子,全然忘了身份,只當是又回到了南京的太守府。
「我,我怎麼了我?」陽天伸手抓住一隻雞翅就往嘴裡塞去,看一眼姐姐道。
「某人訛詐楚國首富數百萬兩銀子的事情,卻是世人盡知啊!」陽瀾笑道「為何以前我在南京時,沒有聽到你有這般才能呢?」
陽天嘴裡的雞翅有些吃不下去了,他很是小心是看了一眼父母,見二老正笑瞇瞇地盯著自己,立即把脖子一縮,抓起一根羊腿就想開溜。
「站住!」陽復清皺眉道「拿來!」
陽天裝傻充愣,把那羊腿放回了盤子裡,又繼續往房外急步走去。
「回來!「陽復甭的眉頭橫了起來,瞪著雙眼睛指著陽天的椅子道「坐在那裡不許動!」
「父親,那些銀子我是絕對不會交出來的!」陽天知道躲無可躲,走回來往那椅子上重重一坐,嘟著嘴道「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交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