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知錯了,請皇阿瑪息怒。皇阿瑪多年恩養,諄時刻銘記在心,不敢稍有怠慢。求皇阿瑪保重龍體,兒臣知道錯了,一定改過。」胤痛哭流涕,用力磕頭引起一陣陣悶悶地聲響,磕得額角都砐皮出血了,還是拚命磕著。
所有人都冷眼看著,無一出言相勸。太子莫名其妙的挨了訓,正一肚子的火站在眾人之上冷冷的看著,突然他收到胤禛朝他使得眼色。太子一愣,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心中一歎,不情願地轉過了身子,跪倒在地。
「皇阿瑪,兒臣有話要說。」
熙正在氣頭上,卻沒有失了冷靜,他自然是瞧見了太子和胤禛之間的小把戲,對於此,他倒有幾分滿意。
「三弟之錯錯在奉兒臣之命,前去永定河修理河道。三弟數月沒有回府,更是數日不修邊幅,親臨河道現場督工。因為父皇召見,不得已略作修飾,以免對皇阿瑪大不敬,卻忘記了新喪剃頭視為不孝。三弟以誠孝之心犯下不孝之大錯,皇阿瑪已經重重的責罰他了。兒臣見三弟悔改之意甚深,還請皇阿瑪略息雷霆之怒,以免傷及皇阿瑪的龍體。」
「請皇阿瑪(皇上)略息雷霆之怒,以免傷及皇阿瑪的龍體。」大殿上所有的阿哥和王公大臣們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罷了,此事到此作罷。胤!」
「朕再罰你閉門思過三個月,你服是不服。」
「兒臣遵旨。」胤一邊磕頭一邊斷斷續續的抽噎。
「下去吧。」康熙揮揮手,看著階下眾人,「眾位卿家還有何事需殿議?」
大殿內鴉雀無聲。康熙略微停頓一下,從袖子裡掏出一封奏章摔在階前,「你們無事要奏,朕卻有事問你們。明珠啊,抖什麼,拿起那份奏章,唸唸吧。」
「陛下洪恩如日,將士於沙海之中而翹望。陛下仁愛如月。兵勇於荒澤之上而淚看。久旱生煙,甘霖何日可等。長饑待斃,餉銀幾時能來。生為沙場之士,死為家國之鬼,碧血盡於丘隴而無憾,白骨碎於馬蹄而不悔。惟不甘倒斃於冷灶寒鍋之前,閉目於殘戈破帳之下。軍情萬急,倘若再不見餉銀解到。萬軍餓斃半數,絕非危言聳聽。」念完,明珠眼一翻身一歪,昏倒於大殿之上。
康熙一拍龍頭書案。「戶部尚書何在?」
戶部尚書陳廷敬出班跪倒在地,「臣在。」
「朕問你,調給西北大軍的軍餉,你如數解運到了嗎?」
陳廷敬低頭道,「沒有。」
「自古以來,亡國莫非有三——虐民、妖言、扣餉。你可知道你犯了亡國之罪?此罪之下,無一人可活。」
「臣有話要說。」此刻的陳廷敬已經汗流浹背。
「哼,刑刀已經準備好了,你說地再多也難逃千刀萬剮之刑。」
「臣要是不把實話說出來。臣真是死不瞑目啊!皇上!臣……」陳廷敬破釜沉舟地說。
「住嘴!誰是你的皇上!」康熙指著陳廷敬罵道,「大膽陳廷敬,你竟敢視朕的萬千將士之生死於不顧,竟然敢視朕的萬里疆土之安危而不見,天良何在?官德何存?你竟然還有臉面跟朕說你死不瞑目!」
「聖上,您可以把臣千刀萬剮。但是有句實話臣不能不說!請聖上到內庫去看一看,看看到底有沒有銀子!能讓臣調運軍餉的銀子擱在庫架之上!」
「你以為朕沒有去看過嗎?內庫存有二百三十一萬兩銀子。」康熙龍顏大怒,把書案上的茶杯一掌扇到腳下。
「按照先帝所定的鐵律,內庫的存銀低於三百萬兩者,一分一毫地銀子都不許出庫啊!」如千河萬川彙集而成的大江,只有江河通暢,自有江水奔湧之勢!可是自聖上三次剿滅噶爾丹以來。遍佈全國交稅輸銀之河川,不是河床高抬,無水可通;就是堤岸崩潰,輸水乏源。以至於朝廷的內庫,日漸乾涸。水涸而魚死,魚四而網廢,網廢而舟棄。這個道理,聖上明知……臣也明知!臣陳廷敬,雖然身負撥銀輸糧之職,肩擔收稅征銀之任,可手中無徵繳稅銀之法器,更無查辦截稅私留之利劍。臣,無銀可撥。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也是不是一月兩月的事。臣所遞的奏章也絕非一本兩本。可是有誰能替臣想一想臣的苦處,有誰能幫助臣吐一口腹中地苦水呀!沒有!蒼天可證,為了使朝廷的內庫,日漸充盈,撥銀無難,臣哪一天不是愁容滿面?」
陳廷敬緩緩摘下頂戴,露出一頭蒼白的頭髮,不去聽朝上有多少人倒吸一口涼氣,他哀慟地說,「哪一夜不是白髮平添?臣的實話說完了。是殺,是剮,任聖上處置。」
「聖上,臣懇請聖上查閱朝廷歷年來徵稅和庫銀出庫地冊子,便知真相!臣懇請聖上明查。」戶部左侍郎王士禛,戶部右侍郎王掞出班跪倒在地。
「陳廷敬,朕問你,你今年多大歲數啊?」
「臣四十有五。」
「比朕大上一些,可朕看你這花白的頭髮,卻是比朕要老上十幾歲都不止。」
陳廷敬雙目漲得通紅,跪在那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康熙走下御座親自攙扶起陳廷敬,「是朕的過錯。朕只想著平定江山,卻忘了你這個當家人是捉襟見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守著這兩百萬兩的庫銀,辛苦你了。」
「臣不苦,因為臣知道聖上更苦。家大業大,用錢的地方多。河道、賑災、用兵、戍邊……哪個地方不用錢?連聖上都下旨縮減宮中用度,臣不苦,真得不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