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睜開眼,帳內空無一人。掙扎著爬起來,總算是離開的康熙的大帳,想要找點水,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帳篷,怎麼一點水都沒有。打算直接渴死我嗎?
敲敲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身上粘乎乎的,很是不舒服。翻出包袱裡沒事讓瑤瑟做得水袖衣,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恣意的洗個澡。
偷偷摸出帳篷,朝著門口的侍衛嫣然一笑。走出百米,隨便尋了個人問明水源的方向,我徒步殺將過去。大草甸上,白天看起來,平整一片,其實地下一堆大洞。深一腳淺一腳的摸過去,我得記著天黑的時候找找北極星,省得回不去。沿著水源往上遊走了有半個時辰,這裡真是冷冷清清。草場退去,眼前的松林參差茂盛,高直的楊樹交錯挺立,山坳裡有一泓深潭,閃著粼粼波光,繽紛涼意穿透漫天晚霞,與枝葉草香牽絆糾纏,散逸出清寒的幽香水氣。
「有人嗎?」我喊道。
靜靜傾聽,唯有流水潺潺。解開頭髮,踢掉鞋子,脫下旗裝,穿上我的水袖白衣。哈哈,不錯,我這苦中作樂還有點女鬼的風範。
如蝴蝶般快步跑到潭邊,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涼死我啦!」從水裡鑽出來,把頭髮一甩。
浸濕了的水袖更有質感。站起身踏水而歌,「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清冷的白光從夜空垂下,凝聚成一場虛幻世界裡的花好月圓。我在水中微笑、抖肩、甩袖,再靜靜佇立而立。白月光毫無表情地照耀著這片陌生的土地,點飾遠方的緋紅依翠,卻照不到我內心的蒼白。
狠狠把水袖拋向天際,又狠狠地收回到手中。曾經在忻童小的時候,他最喜歡看我甩弄水袖,直管我叫仙女。為什麼胤禛要長著一張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我伸出手指對著月亮,纖長而透明,它記得那種感覺。骨骼輪廓甚至是肌肉,如果那張臉是一副殘缺地骷髏,我相信,畫出來的一定是忻童……可是,怎麼會成了胤禛?
他不記得我了,走過奈何橋的時候,他喝了那碗孟婆湯。他不記得我了,所以他有著溫柔大度的嫡福晉,府裡還有著那些美麗的花。他不記得我,為什麼我還要記得他?
天已經暗下來,我脫掉已經濕透地水袖衣,靜靜地躺在湖面之上。天那麼的高,星星那麼地明亮,伸出手帶著水滴,我想摘下那顆屬於我的記憶之星。搖曳著,蕩漾著,自由著……忻童,既然你已經把我忘了,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生活,我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能看到好好的,能知道你未來的走向,就算艱辛,我也能走得安心了。讓我喝了孟婆湯,帶著沒有記憶的乾淨靈魂,開始新的人生吧。
閉上眼睛,隨著水波蕩漾,請把我送入冥河,這裡,不是我的時代……眼淚順著臉頰流到湖中,匯聚成水波,推著我,繼續蕩漾。
「你在胡鬧什麼?」突然有人從水裡一把拉起我。
微微睜開眼睛,月亮下,是那個人如水的光華。為什麼出現的會是你呢?胤祀?我已經很累了,心無掛礙,何必還要把我留下。
推開他,繼續往水中央走。長髮散落在湖水中,彷彿綻開的墨蓮。
「縈雪,你又抽什麼瘋?」胤祀再次拉住我。
「我沒有,我只是想游泳呢。」我笑著推開他,一頭扎進水裡,像魚一樣靈活地在水中游弋。
「你若是不想死,就趕緊回來。」
我想死呢,我幹嗎回來。
「皇阿瑪在找你。」
你把個死人給他不就成了。
「墨佳氏縈雪,你!」他甩開身上的衣服,鑽入水中向我游來。
比賽嗎?我的自由泳可是很厲害的!拚命地向前游去,我不能輸!
突然我的腳被人抓住,然後一雙手緊緊地攬在我的腰間。問題是我現在身上只有肚兜和褻褲,他大手的溫暖直直地抵在我的腰間。
「幹嘛?放開,放開我。」我拚命掙扎著。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終於不耐煩地怒吼:「我在乎你這個瘋子!所以,我不能看著你死!」他的話讓我再沒了掙扎的力氣,任他把我帶回湖邊。
「不再鬧了?」他拿過我的旗裝蓋在我的肩頭。
「為什麼?」
「如果你不鬧,我會忍住。」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是皇阿瑪身邊的人,我不想害了你。」
「為什麼?」
胤祀拉起我,用他的溫暖包圍住瑟縮的我。「不知道。許是著了你的魔,被你這個妖孽給迷住了。」
心底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也許這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拉下他的頭,我想把自己交給他,不想再想了。
「不,縈雪,你值得更好的。」他有些掙扎。
更好的?我猛力推開他。苦笑著,我怎麼忘了他那位專一的福晉,我怎麼能把自己交給胤祀。他的命運注定是悲哀。他和他的福晉,注定了是人們羨慕的天作之合。我,一個局外人,一個局外人而已。
默默地穿好衣服,提好鞋,胳膊軟得實在沒有力氣抬起來,只能讓頭髮飄散著。「八阿哥,您沒有在此地找到奴婢,奴婢也沒有見到您。」說完,我沿著來時的方向,摸索著打算走回去。
「縈雪!」他再一次拉住我,「你誤會了,我不是不要你。是我太珍惜……」
「奴婢不懂,奴婢也不想聽。」
「你真無情。」
「謝八阿哥誇獎,只是這話已經不新鮮了。」
「你!」
我不想看他,不想害他。我的路不是他的路,我的苦不是他的苦。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幸福和賭注,我不敢開啟這場注定悲劇的豪賭。
「我送你一程吧,不要拒絕我。我不想再不知所措的擔心和憂慮。」
為什麼還是這樣的溫柔?因為明知道我不能拒絕你的溫柔嗎?我應該拒絕他,甚至我都可以想像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無論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父親。只是,我依舊伸出手,想要握住僅有的溫暖。
他的馬就在樹下,我們兩人一騎,很快就看到帳區。
「放我下來吧,我一個人回去。」
「好。回去喝些薑糖水,以免著涼。」
把我抱下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調頭往西邊去了。我知道他是在為我贏得時間,保護我。
一瘸一拐地回到帳區,遠遠地就看到李德全那張不陰不陽的臉。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討好地喊了聲「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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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馬上就要結束了。突然對康熙很是怨恨,這麼個看似聖明的君王為何不尊師?為何要這樣教育他那些好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