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在一夜之間,迦太人發現他們身邊多了無數的手工作坊。
那些手工做坊的煙囪整日整夜發出叮叮噹噹的打造之聲,冒出了滾滾的濃煙甚至將整個迦太城的天空都遮敝了。
許多年以後,仍然有人津津有味地回憶那個美好的日子。
每天都有商人坐著馬車,乘著海船。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絡繹不絕地趕來。
他們絲毫也不在乎價錢,灑下了大把的金錢,大批量地購買那些剛剛做成的工具,甚至於就等在了作坊的門口,只要一做出來,立馬搶了過去,然後飛快地運走。
為了爭奪那微薄的利潤,這些可憐的人們像是爭一坨屎的惡狗一般不惜揮拳相向。
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操控之下,人們赫然發現,原來打造農具居然是這麼的賺錢,簡直就是一本萬利。於是紛紛改行,加入到了製造業的行列。
以漢尼拔為首的軍人政府欣喜地看到,他們的手工製造業已經如原先所料一般,遍地開花。順利地拉動了迦太的『雞的屁』的增漲。
葉風同樣也是異常欣喜地發現,駐塞班那要塞的遠征軍已經如他所料,悄悄地撤了回來。而根據情報顯示,迦太的原材料價格已經是直線上升,幾乎是到了一個不可想像的地步。
雖然按照漢尼拔的規定,官方貯存的原材料必須有一個最低的限制。但是這個底限,卻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很順利地就突破了。甚至不需要像葉風之類『心地良善』之輩的鼓動。迦太那些為了追求政績,或者為了貪污金錢的官員們就幫他做好了這一件事情。
這裡每一個人都像是發了瘋一樣,從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談論那些作坊賺了多少多少的錢,還能再賺多少多少的錢。
每天都有無數的人當盡了家產,然後投資到手工作坊中,希望自己也能從當中撈上一筆。
雖然原材料價格不斷地攀升,甚至漲到了一個不可想像的地步,但是……管它呢∼!反正我們可以賺更多的錢。
由於大筆的資金流向了手工製造業,相對應的,原本迦太經濟的主要支柱產業,奴隸、黃金與像牙貿易,顯得缺乏後力,一厥不振。
當城中的二傻子也當掉了自己的糖葫蘆,打算開一個手工作坊,當一把CEO,品嚐一下所謂『成功人士』的資味的時候,當夏天的暖風從海上吹的時候,那個恐怖的怪獸『經濟危機』猛地一下子,從水中竄了出來。
隨著春播的結束,迦太製造農具的質量問題一下子全都暴露了出來,商人們隨即取消了大批的訂單,甚至於又將商品拉了回來,堵著門口要求退貨。
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情況並沒有受到迦太人的重視,但是等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卻是已經太晚了。
當質量問題越傳越厲害的時候,大規模的退貨也出現了。
那頭恐怖的怪獸連選都不選,毫不留情。將碰到的人全部都是一口吞下,根本不看任何人的面子,無論是巨富貴族,還是平民百姓。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哀鴻遍野。
無數作坊破產倒閉,無數人流離失所,淪落街頭。
由於迦太政府的拖拉,與報喜不報憂的人類特性,當官員們看到事情蓋不住,不是自己所能承擔,將文件送達漢尼拔的案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完全是回天乏力。
更何況,為了避免將軍的嚴厲懲罰,這些久歷官場,精通所有行政手段的傢伙們,更是想盡了辦法。
塗改日期,修飾字詞,添加大量歌功頌德的詩詞。然後壓縮損失數字,加大收入數字。實然不行了,就大聲訴苦……
最後將文件夾在其它一系列無關緊要的文件當中,然後一起送上去……等等手段。極盡官場上所有扯皮敷衍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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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危機不好過啊∼!」葉風站在二樓的窗口,看著街上依稀冷落的行人,難得良心發現的喃喃說道。就好像他並不是造成這一次危機的主謀之一。
「是啊∼!」公爵也忍不住長歎了一聲,心有慼慼然地說道:「對了,你以前說的那一句詩是怎麼說來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魯恩斯在旁邊惡狠狠地吐了口痰,嘲弄地道:「那幫老百姓,他們有過不苦的時候嗎?」
公爵聽了他不無酸氣的話,不由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他知道自己這個小舅子只是因為自己搶先了一步,將那句詩詞略略修改了一個韻腳,添加到自己的十四行長詩中,而不是讓他將優先權盜用拿走。
魯恩斯想了想,又接著道:「我們還有沒有什麼辦法,再刮一點兒錢回來。」
他看到公爵驚奇的目光,慌忙解釋道:「我知道咱們這一次賺得確實是不少了。但是總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還有餘地沒有賺到。」
葉風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因為不光我們一家聰明人,別人也不傻。能看出來的,大家都在發財。」
魯恩斯摸了摸下巴,仔細地想了一下,不由笑了起來。
他點頭道:「確實是這樣的。只是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
葉風搖了搖頭,道:「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還在追查當中。」
魯恩斯奇道:「你也不知道?」
葉風苦笑了一下,道:「何止是不知道。我們已經失損了十四個好手。全是在追查之時失蹤的。」
那兩人不禁大吃了一驚,齊聲問道:「那麼有沒有查出什麼線索?」
葉風雙手一攤,歎息著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是沒有。」
魯恩斯不由懊惱地一跺腳,低聲罵道:「真是見鬼∼!他們可真的是白白地死了。」
葉風驚訝地看著他,道:「不,當然不能算是白死了。最起碼這說明我們多了一個意圖不明敵人。而且他們也是相當地陰狠狡詐。」
公爵一愣,思付道:「這麼說,你一定還要查下去了?」
葉風兩眼放著寒光,冷冷地說道:「當然了。不然我手下的人豈不真的是白死了?而且我也很好奇,這一次背後又會是什麼樣的人?」
公爵一時無言。
倒是魯恩斯一拍桌子,豪爽地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們諾曼人就應該是這樣恩怨分明的∼!」
公爵一皺眉頭。他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放在桌子上還沒有寫完的長詩,覺得這個打打殺殺的話題與自己現在的意境很不相符。
為了能在今天寫完這首讚美愛情的十四行長詩。他並不太願意繼續那個話題,於是岔開了話題,道:「今天我怎麼沒有看到歐拉,他又跑哪兒去了?」
魯恩斯臉上立時露出了戲謔的笑容,道:「他還能到哪裡去?每天還不都是一樣。當然是女王陛下召見,他和麗麗一塊去謹見女王了。然後……」
他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興致勃勃地向葉風問道:「你說如果歐拉將來不當公爵,以我們家的優良血統,他會不會很有當小白臉吃軟飯的潛質?」
葉風不由一窒。
公爵冷笑了起來,道:「好啊∼!原來是堂堂貴族世家的秦那家族,家族中優良的血統就是當小白臉吃軟飯啊?」
魯恩斯絲毫也不在乎公爵的冷嘲,而是呲牙一笑,雙手合在胸前,閉著眼睛歎息了一聲,鄭重地說道:「是的。這是我的理想∼!西斯,怎麼你忘記了嗎?」
公爵氣得背過了臉去,不再理他。
魯恩斯不由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正在此時,就聽一個童稚的聲音問道:「舅舅,吃軟飯是什麼?」
魯恩斯立時一怔,然後緩緩地轉過了頭來。只見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正站在了門口。
他正背著雙手,眨著天真好奇的黑亮眼睛,看著自己。魯恩斯乾笑了兩聲,道:「這個……這個問題很複雜的……一時解釋起來……哈哈哈哈……」
歐拉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我還是寫信問一下外公好了,他知識淵博,一定會告訴我的。」
魯恩斯立時慌了手腳,急忙將歐拉攔了下來,道:「歐拉,你聽我解釋。吃軟飯……吃軟飯,就是有紳士風度,什麼事都和女人商量著辦∼!」
「這樣啊?」歐拉想了一下,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公爵問道:「老頭兒,我們什麼時候回西尼亞去?」
公爵苦笑了一下,向他解釋道:「我們是來和談的,為了和談成功。我們現在和迦太人簽定了條約。現在屬於賓客,不能隨隨便便地離開。」
葉風一笑,他注意到公爵並沒有使用人質那個詞。為了這一次的和平,西尼亞確實是下足了本錢,在漢尼拔的強烈要求之下,做為人質,同時也為了做好生意而滯留了下來。
公爵看著歐拉臉上沮喪的表情,心中一軟,柔聲問道:「怎麼?你想家了?」
歐拉垂頭喪氣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道:「家?倒也不是特別的想。因為妮婭不在,我一直覺得自由了不少。但是……」
公爵看他欲言又止,追問道:「但是什麼?」
歐拉歎了口氣,道:「但是我不想吃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