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休在天還沒亮就已經醒了,還沒熄來的火光薄薄的帳蓬影影綽綽地透射進來,照在他放在床頭的紅頭巾上。
昨天他睡得並不好。後營傳來的傷員們淒慘的叫聲,讓他難以入睡。相信營地裡大多數人也和他一樣。
他緩緩坐起來,從枕頭下摸出一把短刀。這是長年盜賊生活養成的習慣,特別是在昨天晚上又借了十幾個腦袋立威之後,他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止有人摸進來,替死去的朋友討回公道。並且,想到昨天頭領們在會議上的表現,他也不排除有營地有嘩變的可能性。
昨天晚上,海盜們的頭領們在會議上吵得不可開交。他知道這些縱橫海上、殺人不眨眼的漢子們的心裡害怕了。
其實黑鬍子說得對,他們的特長的是在海上來去如風,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而且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難啃的骨頭。
但屠休也是沒有辦法,今年姆大陸發生了天災,糧食欠收,大家手中空有搶來的金幣,卻買不來一粒糧食。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大家餓死嗎?
幸虧這時有人指了一條明路。根據得到情報:西尼亞城城主是個只會開宴會的十足的笨蛋,城中守備隊的士兵也不多,而且重要的是它有大家需要的大量的糧食。屬於典型的錢多人傻類型的,不搶它搶誰?
現在想來,這很可能是個陷阱。雖然這樣,但現在實在是騎虎難下,死了那麼多人,卻什麼也沒得到,難以跟大家交代。畢竟他這是第一次獨當一面,如果做不好的話,他就不可能有機會坐上那把椅子的。
『嗚∼』低沉的海螺聲響起。嘈雜喧嘩地聲音傳來,海盜們紛紛起床,開始了做戰前的準備。
屠休戴好頭巾,從帳蓬裡走了出來,沿途看到海盜們臉色蒼白、動作緩慢,可以看出士氣並不高。之所以沒有崩潰,完全是因為被路兩邊釘在樁子上的腦袋給嚇住了。
屠休有些惱怒地想道:這都怪對面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弩弓手。那個人渣後來居然專門瞄準JJ,偏偏還射得如此精準,就像給那個倒霉蛋做了一個外科手術。但這更讓人膽戰心驚。
幸虧他早早就下達了封口令,如果大家知道這個情況,相信就不會有人願意出戰,說不定已經炸營嘩變,順便砍掉了他的腦袋。一想到這裡,他就感到後背發涼,脖子有些發癢,就像是有刀子從後面砍過來一樣。
他發誓,如果抓到那個JJ殺手,一定要讓他也嘗嘗這種痛苦。請牢記然後再一片片地剮了他。
他的大副走過來,打斷了他天馬行空般的幻想。
大副問道:「首領,今天我們派多少人出戰?」
屠休想了一下,惡狠狠地咬牙說道:「反正敵人不敢來攻。所有人一個不留,全部派上。還有把血骷髏旗給我掛上。今天我們一定要把城給拿下來。」
大副一震,看到他凶狠如狼的目光,急忙恭敬地行了個軍禮,大聲說道:「遵命。」
當那面猙獰的血色骷髏旗在營地上升起之後,城上城下一片嘩然。
歐拉發現眾人的臉色一下全白了,覺得奇怪。問道:「你們怎麼了?」
妮婭看著城下出現的越來越多的海盜,他們這一次是傾巢而出了,足足有三四千人之多。
她握著劍柄的手,攥得發白。
雷將軍在一旁低聲說道:「這是海盜們死戰到底、絕不退縮的表示。在大海上,如果在搶劫時受到抵抗時,他們就會掛上這種旗幟,表示會把船上的人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歐拉扒著城頭,喃喃說道:「為什麼連這個都會被他猜中。葉風還真是當狗頭軍師的料。」
狄安娜四下張望了幾眼,低聲問道:「對了,葉風呢?為什麼沒見到他人?」
歐拉斜著眼,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大聲說道:「他說不喜歡某個野蠻成性的暴力女,所以昨天晚上一個人偷偷逃跑了。哎喲!」
妮婭恨恨地收回了手,斥道:「別胡說。他人呢?」
歐拉抱著腦袋揉了半天,說道:「真的,今天天還沒亮出去了,為了跑快點兒,還特把我的阿伯丁戰馬騎走了。」
狄安娜神色一黯,默默地走到了一邊。
妮婭看了看她,然後扯著歐拉的耳朵,說道:「別胡鬧了,說實話,他倒底去哪裡了?」
歐拉捂著耳朵,痛叫道:「他真的是出城了。只不過他說要去給海盜來個狠的,端掉他們的營地。」
妮婭吃了一驚,說道:「他一個人?」
「你也不相信吧?所以我才說他是逃跑了。話說回來要是我的話,我也會逃的。」
妮婭一腳把他踹到了牆角,想要安慰狄安娜幾句,但想起剛遇到葉風時他的表現,歐拉講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此時,她發現在自己的心底深處,不知何時居然升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有失望,有竊喜,還有……。
她不由一怔,慌亂地轉頭向城外望去。
海螺聲再次響起。海盜們發出震天的呼喊,隊伍如潮水般左右分開,中間出現了一輛簡陋但卻巨大的撞城車,這是海盜們連夜趕製的。數十名身材魁梧、肌肉強壯的大漢光著上身,喊著號子,奮力把車推向城門。
城上眾人見了,頓時面無人色。心知西尼亞的城門雖然堅固,但卻經不住攻城車那巨大的撞槌的連繼撞擊。
然而只要城門攻破,他們這三四百人是不可能頂住海盜們潮水般的狂攻的。
雷將軍急忙向身邊的士兵命令道:「快,多帶幾個人下去。一定要守住城門。」
那士兵一敬禮,點了城頭上幾名士兵,轉身就要下去。
「等一下,」妮婭叫道。她看著那士兵平靜的面孔,深深一躬,說道:「拜託了,一切小心。」
那士兵急忙還了一禮,然後拍了拍腰間的一個口袋,說道:「放心吧,小姐。我們就算死,也一定能拉不少人當墊背的。」
妮婭這才注意到每一個士兵的身上都帶著一個這樣的口袋,問道:「那裡裝的是什麼?」
士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說道:「那是葉大人的禁咒魔法——石灰。相信會很管用的。」
說完,他一轉身領著幾名士兵走了下去。
雷將軍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委婉地說道:「小姐,敵人勢大,要不你……你們先進行戰略轉進?」
妮婭吃了一驚,後退了一步,像是不認識他一樣,說道:「這怎麼可以。」
她看到雷將軍還要再說什麼,斷然說道:「雷叔叔,不要再說了。身為貴族,自當有貴族的驕傲。只要我的身上還流著尤里烏斯家族的血,我就不會丟下我的人民,更不會丟下我的戰友,一個人可恥地逃走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狄安娜身邊,兩人肩並肩地站在城頭,傲然看著下面的氣勢洶洶的海盜,衣袂在海風中裂裂做響。如同潔白的百合與鮮艷的玫瑰一同綻放在清晨的寒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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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們經過屠休鐵血手腕的整治,變得服從了很多。他們高舉著盾牌,像正規軍一樣邁著大步,掩護著撞車,離開了營地,向城門緩緩推進。
攻城車巨大而沉重的車輪慢吞吞地碾過大路,壓出兩道深深的車轍。也壓在城頭眾人的心頭。
就在城頭的人們絕望地看著它漸漸逼近而束手無策的時候,一聲戰馬響亮的嘶鳴聲傳來,那聲音蓋過了戰場上所有聲響,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歐拉一指遠處,大聲叫道:「快看!」
眾人急忙抬頭望去,在離戰場不遠的山岡之上,出現了一個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惡魔騎士。
他端坐在一匹夢魘魔獸的背上。頭戴著密不透風的金屬頭盔,臉上罩著呲牙裂嘴的惡魔面具。手中舉著一支長達九尺的戰矛,腥紅的三角戰旗在矛頭上迎風飄舞,旗上面畫著一條似蛇似龍的怪獸,旁邊還有兩個如同魔紋一般的古怪符號。
陽光穿過雲層,照在它的身上,反射出鮮血乾枯後特有的暗淡的紅色。就如同地獄最深處的嗜血魔獸,全身上下散發著欲擇人而食的凜烈殺氣。
戰場之上一時寂靜無聲,人們都被騎士展示出來的濃厚的有如實質,沉重冰冷的直指人心殺氣所震撼。全都怔怔地看著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見魔獸迎著初升的朝陽,一聲長嘶,人立而起。然後衝下了山岡,直奔海盜的營地,絕塵而去。
在場的眾人並不知道,他們見證了一個歷史時刻的到來。這是重甲騎兵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向世人宣告了騎士時代的到來。
正在進攻的海盜們不知所措地停下了,紛紛看向在後面督戰的屠休,等候他的命令。
屠體一咬牙,手中大刀虛空砍下,大聲說道:「看什麼看?繼續進攻。後退者殺無赦!」
傳令兵急忙再一次吹響了號角。
海盜們聽到號角聲,交換著疑慮的目光,又重新向城牆走去。
看到海盜們又恢復了秩序,屠休低聲命令他的大副,說道:「你帶一隊人回去看看。一名騎兵而己,諒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大副領命,帶著他的一隊親衛轉頭向營地快速奔去。
葉風策著戰馬,旋風一般衝向了海盜的營地。發現守衛這裡的居然沒幾個人,而且還都是一些老弱殘兵,沒想到海盜們的指揮官白癡到這種程度,不禁大喜過望。
他就像進入羊圈的惡狼一樣,大大裂裂地縱馬過去,直闖營門。營門前的守衛看到他身著重甲的猙獰模樣,紛紛後退。一名頭領模樣海盜鼓足了勇氣,大叫一聲向他撲來,卻被他隨手一矛挑上天空,一蓬鮮血如雨點般散下。
海盜們呆若木雞地看著他的身影,任憑血雨撒了自己一身。看到他如魔鬼般氣勢洶洶地又衝了過來,轉身就逃,一轟而散,直奔海邊的小船,連和他對抗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葉風伸手從營門前取下正一個在燃燒的火把,一邊策馬前行,一邊隨手將路過的營帳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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