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開始於圖書館的三樓。一切失憶從那個黃昏寥落清淨的閱覽室盡眼的一隅發生。當夕照通過最後的角度輕附在地板上,我迎著一縷霞光,滿心寫意的溫馨,寂靜昏暗的走廊如夢如醉,我忽然有點喜悅。
原本我是為了找資料,不期遇上同為找資料的你,這是你我第一次的近處,你我的第一次對話。在此之前,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知道是有一個你來了我們班,但從不注意關於你的種種傳聞,斷斷續續之中我才發現你總是一個人靜靜地端坐一旁,一個人靜靜獨步於校園。這種近乎活在人群之外的飄渺無聲,一直給我模糊不清的想像。
有一次在古代漢語的課堂上,老師正在講《詩經》的《木瓜》篇,說到「瓊瑤」,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陌生的你,不經意望了望你的背影,恍惚間懷疑是瓊瑤筆下一位如夢女子,清秀,脫俗,是一種柔化了的軟綿綿的感覺。第二天在中文系的課堂上,教授要我表述完美的女主角形象,剎那我滿腦海你的身影,衝口而出就是一句「不食人間煙火」。
登記入室我抬頭望了望,看到你,我有點驚訝。你坐在晦暗的閱讀座位盡頭,我第一眼就發現了你,然後就走了過去,我沒想過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你卻抬起了你的頭,我看到了那雙從此攝住了我的靈魂的眼睛。
HI!」
嘿。」你的聲音好輕好輕。
找資料嗎?」
唔。」
我也是。」
我想問一下……」
在黃昏晚霞逐漸消散與華燈遍上之間的自然光線之下,我與從未在男生面前發過一語的你開始了談話,開始了相識相知相離相忘的奇跡般相遇。我與你在太陽西去留給大地最後一縷光線下,在富故事情節的圖書館中默認了塵世的緣分,卻注定是一張褪色的照片,即使漫天絢麗霞彩,也只能模糊端詳著傷逝般的淒麗,無法回眸從中追尋一句的對白。
那麼瘋狂將年輕的夢想傾心營造到對方身上的時候,誰會願意、忍心想像一年後我和你全然的形同陌路,眼前依舊是熟悉的臉龐,不變的腳步,一樣的身影,昔日的深切癡戀如今不知何處。
正如你所說過,忘掉久久揮之不去的一份感覺是一件難事。偶爾再遇,遠遠望著,或如路人般擦肩而過,常會手足無措,心裡亂糟糟的,我不止一次想像,你會否和我一樣,在這樣的時候感到心裡的酸,以及憶及往事的隱隱作痛。儘管身邊有不少女孩出現,但對於戀愛,好像難以找回一種感覺。讓一切美好的情感在淡淡之中營生,就淡淡的。仍然欣賞一個人的生活,仍然會想念同樣孤獨的你,我堅信你心裡對於未來的愛情執持的一份近乎慘淡的心境,你和我都清楚,對於人生的思索,有時彼此驚人的相似。
上天的安排,我一直這麼看待我們的結局,那個夏天那次詩歌比賽,你我不約而同交了作品,你我同獲了一個獎項,你我的詠歎不期而成一個愛情事故的一問一答。天啊!那個蕩漾著初夏的風的夜晚,還是你被友人敦促替沒出現的我領了證書。你一個人拿著兩個內容相聯作品的獲獎記念,拿著兩個相牽追夢的靈魂對話,臉上有點淡淡的哀怨與為難。
昏睡黃昏/從白天到黑夜/是一天/也是一個夢魘讀懂我/從那天到今天/是幾天/卻是等候的二十年奈何/你一邊/我一邊/遺失生命中的/手挽手/肩並肩
淋漓盡致地/奔瀉/意志/粗獷豪放地/吶喊心曲/千年的牽挽/拉不回的/倔強的頭/自古的戀歌/喚不醒的/沉醉的心/深深的潭是深深的/眷戀/哪怕粉身碎骨是/注定的/命運
離開我,你只說沒法改變內心的那份感覺,你依然惦記著一個虛化模樣的他.或者你我根本就是舉步維艱,上天注定了我倆的邂逅,也注定了彼此會聚的匆匆。你屬於千年前你開始眷戀的深潭,我的勢單力薄如何拉回你倔強的頭。其實所有理由都成不了理由,一直以來你都沒有能夠給我一個完整有效的理由。但我會記住的,我會畢生記住你面對關心你和我的友人說過的我:他太好了,可是他來得太遲了。
詩歌比賽獲獎名單後來張貼在校道的旁邊,你我的名字剛好排在一起。每天的校道總是人來人往,獲獎名單一直掛著,比賽組織者原計劃出版的比賽作品集在拖延數月後終於沒了下文。大概這是上天的安排,使你我迴避了諸多的尷尬。
後來的一天,我不經意的一眼,發現昔日的一切已被歲月的風雨沖刷得殘破斑駁,難以辨認曾經的你和我。
去年秋天,我躊躇在遍地黃葉的校園,彷徨於一個人的尷尬,遺憾地錯過克萊德曼的鋼琴演奏會。遠行回來,總以為自己已經解脫,其實仍在意你,那晚我心底清楚地流淌著美好的願望,我知道你一定很期望前往現場聆聽你喜愛的「秋日的私語」。
忘了告訴你,你得知我病後托人送給我的兩並音樂帶,因為旁人的健忘,輾轉幾回,在我休病回校才收到;而你在我回家養病期間寄給我的信卻因地址問題,在一個星期後我才得知,拿到信的時候已是物是人非。
上天的作弄,上天的玩笑,兩次全心的關切,依托在兩次時空的差錯。正是在病床上看不到你,正是在電話中聽不到你,我預感了最後的分離。拿到你的音樂帶,讀著你的信,我幸福地痛苦著,其實你是那樣瞭解地關心我,其實我本來這樣的幸福,可是在時間事件的誤差當中,我已錯怪了你。
所有最濃的愛意在彼此誤解的眼光中業已成為不可挽回的傷害,一切都是錯誤,一切都已太遲,儘管我依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