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本是急著趕去物事房的,清掃房每個人只需負責自己份內的事,這是王媽定的規矩,更何況遲了,那物事房的管事是必罵的。她充滿歉意的對劉管事笑了笑,道:「劉管事,我現在急著去打掃物事房,但是我會叫清掃房其他人來打掃的,您先稍等下,她們馬上就會來。」
「怎麼地?」劉管事脖子一橫,眼睛一瞪,腆起肚子道:「叫你收拾你就收拾,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沈清弦看了看劉管事,顯然的一副無賴派頭,令人看之生厭,她轉過頭,打算直接走掉,不去理他。
「嘿!你膽子不小哇!」劉管事一見這丫頭居然不理會自己,不由得瞪圓了眼睛,衝上去,一腳踹在沈清弦手裡的水桶上。「咚」的一聲,水桶掉在地上,震得沈清弦手直發麻。
她轉過頭看著劉管事,道:「劉管事,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劉管事從牙縫裡嘿嘿的笑著道:「我讓你把那些東西揀起來。」
沈清弦覺得一股怒氣油然而生,連日裡受的委屈和排擠此時都化做了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燒得她兩頰通紅。她也顧不上去揀那倒在地上的桶了,腦子裡突然空白起來,她氣呼呼的瞪著劉管事,就是不去揀地上的柿子。
兩人正這麼僵持著,冷不妨從邊兒上傳過來一聲斥責。
「沈清弦,叫你去物事房,你怎麼跟這杵著?」沈清弦轉過頭,只見王媽婷婷裊裊的走了過來,她挑著眉,掃了一眼地上的柿子和倒在一邊的沈清弦的水桶。王媽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跟沈清弦穿著同樣粗布衣服的丫頭,正連跑帶顛兒的跟過來。
「王媽。」沈清弦喚了一聲,這王媽的身上總有著那麼一股子淒厲的氣質,讓人看了便覺得矮了三分,劉管事也看到了王媽,只是冷哼了一聲。
「還不快去物事房?」王媽喝斥沈清弦道。
清弦就要低頭去揀水桶。
「別介,」劉管事向水桶邊走了一步,擋住了沈清弦,面向王媽道:「王媽,我剛正叫她把地上的柿子揀起來呢,揀起柿子再做,不妨。」
「不妨?」王媽冷笑一聲,看著劉管事道:「劉管事,我安排我房裡人做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你自家門前的東西,你自己收拾。」
「你!」劉管事沒料到王媽會這麼硬、這麼梗,連自己的面子都不給,他氣得鼻孔外翻,臉都漲成了蕃茄色。
「我什麼?」王媽看了看劉管事,笑道:「我挺好。」既爾又對沈清弦道,「快點拿著你的東西去物事房,以後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盡跟那些沒用的事兒上瞎耽誤工夫!」
沈清弦心中暗笑,嘴上連連答應著,拎起桶就跑。
「小五子,」王媽又向那先前跟著自己的小丫頭喝道:「跟著沈清弦,一起去物事房。」
那小丫頭也急忙應著,快跑兩步跟在沈清弦旁邊。
沈清弦急匆匆的趕到物事房,向管事要來了庫房的鑰匙,打開門。門剛一開一股子濃煙夾著灰塵撲面而來,嗆得兩個人都禁不住咳嗽起來。
那小五子原是看門人李大爺的孫女,那李大爺是個苦命人,一家人在家鄉發洪水逃難的時候差不多都死光了,只有一個小孫女。楚老爺子收留了他和他屁大點的小孫女,讓這小孫女成天跟在李大爺住在門邊兒的小屋子裡,給的工錢也不少。這小五子也算是在楚家長大的了,開始的時候只是幫爺爺傳傳話兒,後來漸漸的大了,能幫上些忙了,李大爺就跪在楚老爺面前,非要讓這丫頭為楚府盡點力,就這麼著給分到了清掃房。這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小五子嘴快,手腳也麻利,跟著沈清弦倒讓沈清弦省了不少力。
「清弦姐,」小五子一邊兒挽起袖子使勁擦著那些個貨架子,一邊兒脆生生的跟沈清弦搭著話兒,「那個劉管事是出了名的討人厭,你不要理他。」
沈清弦點了點頭,笑道:「還不知道那劉管事會被王媽氣成什麼樣子。王媽真是厲害的。」
「可不!」小五子停下手裡的活兒,瞪圓眼睛看著沈清弦,一本正經的說,「王媽可真是厲害著哪,就連張管家也得讓她三分。這麼大個楚家,清掃房管的事可是遍佈楚家四處了,王媽若是沒些能耐的,怎麼可能把楚家的衛生管得井井有條的?要我們說呀,王媽才是當管家的料呢!」
沈清弦看著這個心直口快的小丫頭,不禁啞然失笑。自她進了楚府,除了小翠,沒有人跟她這麼說過話,每個人都藏著揶著,每個人都恨人有氣己無,等著盼著看別人的笑話,真正敢把心裡話說出來的,能有幾個?
不出半個晌午,這庫房便收拾好了,兩個人坐下來歇了口氣兒,又拉了一會話才走出去。
剛走出去,又碰到了物事房的一個管事,要她們順便幫著給小庫房撣撣灰。
小庫房是專門陳放一些名貴細料的地方,那管事開了門,便站在門口看著她們。兩人沒法再搭話,只得拿起雞毛撣子進去,小心翼翼的撣著灰。
果然不愧是小庫房,物品擺放得極整齊,在每樣物品旁邊,都放著一個小本,上面記錄著入庫和出庫的數量,想是登記用的。忽然,沈清弦的視線被一個錦盒吸引住了,那錦盒她看著眼熟,上次為二小姐楚星朔領東洋的玫瑰香料的時候,她親眼看到物事房的人就是從這裡給自己取的香料。她趁那管事不備,又偷眼去瞧那小冊子,見上面果然記著「玫瑰香料」幾個字,下面是一行小字,有日期的。沈清弦又瞟了一眼那個管事,往旁邊撣了撣灰,又湊上去看那小字,開頭的幾次,都是自己取的日期和自己的名字,但其中卻夾著另一個人的名字--楚錦然。
三小姐?沈清弦吃了一驚,差點把旁邊的一個瓶子碰倒,她驚出了一身汗,忙去扶那瓶子,卻又遭了那管事一通數落。沈清弦道了歉,忙去撣旁邊的灰塵,趁那管事不備,又轉回去再看了一遍那小本子。
果然沒錯,正是三小姐楚錦然。一行行齊齊的記錄裡,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只有「楚錦然」這三個字了,看那日子,正是自己第三次領完香料的第二天。
沈清弦暗自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那不正是二小姐生病的期間麼?她那時還納悶,明明已經不再點燃的香料怎麼會被人又重新點燃了,難道……會是三小姐?
楚錦然可愛又靦腆的笑臉浮現在沈清弦的眼前,她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三小姐那麼溫柔善良,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這讓她實在不能相信。
但為什麼三小姐要領那些香料呢?
沈清弦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