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餐通常是楚府的廚房裡最忙活的一段時間,所以沈清弦通常都要提前一點兒進廚房,趕在廚子們開始忙活之前把給楚星朔的飯菜弄好。
她剛洗了手準備開始切菜,便聽得身後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轉過身去,卻見是兩個管事房的大丫頭站在她的身後。
「清弦。」有一個先開了口,沈清弦奇怪的看著她皺起的眉頭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太太們在客廳等著你過去呢。」另一個接下去說,看沈清弦的眼光有點奇怪。
「等我?」沈清弦開始疑惑了,為什麼要等她呢?而且還是太太們?發生了什麼事了呢?
「快走吧。」後說話的丫頭伸出手來拽了沈清弦一把,她的力氣有點大,沈清弦差點被她帶了一個跟頭。
太太們果然都在客廳裡等著她。
只見三太太和芸太太都坐在客廳上首的沙發上,臉上都掛著盛氣凌人卻又正義凜然的神色。楚嫣然坐在芸太太旁邊,神色鄙夷的看著走進客廳的沈清弦。紫瓊站在那個沙發後面。楚錦然則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忽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同情的看著她。
「沈清弦,你膽子不小啊。」還沒等沈清弦打招呼,芸太太便先發奪人的斥責道。
「芸太太,您說什麼?」沈清弦一頭霧水。
「到底是個窮酸的下人,倒是會裝傻!」楚嫣然冷哼一聲,「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我做了什麼?」沈清弦更加的莫名其妙了,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啊?弄這麼一屋子人,怎麼倒像是興師問罪似的?
「做了什麼?」芸太太轉頭對楚嫣然說,「紫瓊,你告訴告訴她她都做了什麼。」
「今兒中午,我陪小姐剛領了月錢,正巧劉花匠的小徒弟送些花過來,小姐蠻喜歡,就留下了一束,跟我在客廳裡插花。月錢也就放在了桌上。」紫瓊然盯著沈清弦,一字一句的道,「這時候沈清弦來了。我不下心把花瓶的水灑在小姐的身上,我一急,便隨著小姐上樓去換衣服,回來的時候,發現桌上的月錢已經沒有了。」
「嫣然,是這樣嗎?」芸太太又去問嫣然,眼睛卻一直瞟著沈清弦。
楚嫣然點了點頭,「沒錯。」
沈清弦哭笑不得,「嫣然小姐,我當時根本沒有看到客廳裡有什麼月錢,紫瓊把水灑在你的衣服上不假,但是你們上樓,我也就離開了啊。」
「住口!」芸太太怒氣沖沖的喝斥沈清弦,「你偷了東西,還敢狡辯!楚家還由不得你猖狂!」
沈清弦被這女人嚇了一跳,卻見芸太太圓睜著雙眼,柳眉倒豎,伸手指著自己喊道,「來人!把東西拿上來讓她自己看!」
話音未落,張管家已經帶著幾個有頭有臉的大管事走了進來,沈清弦順著這一干人看下去,後面居然還跟著與自己同寢的其他三個人,當然,其中也包括小翠。
沈清弦看到小翠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
「沈清弦,」張管家拉聳著眼皮子,拖著長音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旁邊早有一個管事捧上來一個包袱,淡藍色的布打的包裹,正是沈清弦平常用來包衣服的。
「是我的。」沈清弦的心裡起了疑,一股不祥的預感籠上了她的心頭。
張管家冷哼一聲,伸手將包袱打開,包袱裡赫然放著一個錢袋。張管家抓過錢袋,抖出裡面的大洋,托在手上數了數,朗聲道:「整整三十個大洋,正好是嫣然小姐的月錢數目!」
芸太太挑起了眉,問沈清弦:「這回你還有什麼話說?」
沈清弦的心裡頓時湧上了一種難言的悲憤之情,她看了一眼楚嫣然,發現楚嫣然的臉上已經很顯然的漾上了一層得意。
沈清弦又看了看屋子裡的這些人,有面色正義凜然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悲傷惋惜的,有事不關己的,也有不屑鄙夷的。沈清弦感覺到從鼻子到眼睛都攸的一酸,嘴角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有話說。」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裡透著冰含著雪,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寒意。
眾人都愣了一下,然後轉身看過去,卻見楚星朔正扶著樓梯的扶手,慢慢的走了下來。
一時之間,芸太太和楚嫣然的臉色都不是那麼好看了。
「誰規定清弦包袱裡的錢就一定是你的?」楚星朔並沒有走過來,而是走到一樓樓梯的一半兒的時候就站在那兒了。她披著一件上衣,牢牢的抓住樓梯的扶手,此時的楚星朔雖然看上去瘦弱無力,但是卻依然有著那麼一股子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的神氣,嘴角邊戲謔的微笑,目光如炬的看著楚嫣然,眼神裡有一種看穿一切的凜冽,弄得楚嫣然不自覺的心驚肉跳,不敢用眼神去接她的目光。
屋子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了,張管家眨巴著一雙小眼睛溜來溜去的,不知在想著什麼。
「星朔,你病還沒好,還是去休息吧。」半晌,芸太太才打了個圓場,擠出了一絲微笑,道,「這種小事,我們處理了就完了。」
「小事?」楚星朔冷笑道,「我房裡的丫頭都被人三堂會審了,也叫小事?」
芸太太臉上的那絲笑容還沒有收回就被楚星朔嗆白了一頓,一時之間臉上有些尷尬。
「星朔,實在是因為嫣然丟了月錢,又恰好在那個丫頭的包袱裡發現了……」三太太見狀,便笑著解釋。
「三娘,」楚星朔慢條斯裡的打斷了三太太的話,看得出,她對三太太已經算是比較客氣了,「清弦包袱裡的錢就一定是她楚嫣然的嗎?」
見三太太梗在那裡沒有說話,楚星朔又轉頭冷冷的看著楚嫣然,問道:「你該不會是覺得,楚府的錢,都是你楚嫣然一個人的吧?」
楚星朔的音量並不大,份量卻極重,驚得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微微的變了顏色。
楚嫣然滿臉通紅的咬了咬牙,她顯然已經被楚星朔噎得連氣息都不均勻了,只見她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是在掂量著該說些什麼,卻終於咬了咬牙,一揚頭,問道:「那她口袋裡的錢是怎麼來的?憑她一個丫頭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的錢!」
「那錢是我給清弦的,」楚星朔微微的一笑,轉向眾人道,「清弦最近為了我的病實在是盡心盡力,做主子的賞她一點錢,是無可厚非的吧?」
「你!」楚嫣然的臉立刻變得慘白,她圓睜著眼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於是她連忙將求助的眼神投給自己的母親,發現芸太太也報以同樣的眼神給她,不由得怒道:「那我的錢又怎麼會丟的?」
楚星朔被她這一句逗得笑了出來:「那就要問你自己了,我哪裡知道去?」說著,身形竟微微的晃了晃,她輕輕的閉了下眼睛,向沈清弦道,「清弦,我累了,你扶我回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