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上面寫的什麼?」看老劉頭鼻窪鬢角直淌汗,張國忠也有點納悶。
「國忠啊,你知道秦國滅趙國的時候,俘虜趙國十萬大軍的事麼?」看罷刻文,老劉頭用手背蹭了一下腦門子上的汗,把頭轉向了張國忠。
「知道啊,不是說都活埋了麼?」張國忠道,「當時我還納悶,活埋十萬人,得挖多大一坑啊?……唉,我說師兄,你別跟我說那十萬人都埋得這了……」
「不是我跟你說……是他跟你說……」老劉頭指了指石碑,要說古代人就是有這麼個毛病,如果修了什麼大工程,肯定得想辦法把工程的前因後果作一下「現場記錄」,要麼是壁畫,要麼是刻紋,甚至還有工人在修築工程時偷著刻的,不光中國如此,其他國家也一樣,比如說埃及。
按老劉頭的辨認,石碑背後的刻紋大概是如下內容:
「王異人元年,滅東周於陽人聚,廣擴其疆,王異人三年,卬覘婁宿暗赧,婁宿為大王之照,乃示大王殂隕之劫,卬知此劫乃拓土之難,遂稟少公。少公問其然,卬答曰:九五之數方撥天下,大王不及也。少公復問曰:余何如?答曰大若,遂遣卬怙天術以揆其玄,愎之以覦,凡庶之數尚為卞眈,況大王呼?
異年,王殂,少公為王,續問之,答曰:夫十萬而磔之,遂佑九五之治,王忖之,不語。
王政十三年,桓齮敗扈輒於東崮。虜十萬人,王大懌,驅之於斯,親書磔池以用之。」
其大概意思為:
秦王異人(秦始皇的父親,名異人,改名子楚,死後廟號莊襄王)元年,(秦朝)在陽人聚消滅了東周*。拓展了大片的疆域,秦王異人三年。我窺觀天象時發現婁宿*暗淡,婁宿是代表大王的星宿,(婁宿)的暗淡表明大王有駕崩地危險,我知道這是(秦國)擴展疆域所帶來的災難,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子(也就是年少的秦王贏政)。太子問其原因,我回答:九五之數才能擁有天下,大王(的命數)達不到。太子又問:「那我呢?」我回答:(與你父親)差不多。太子隨後便想讓我運用法術揣測其中的玄機,我認為這個要求很過分,所以沒有答應,老百姓的命數都是上天注定的,更何況是大王呢?
第二年,秦王去世,太子即位。繼續問我(以法術窺天際的事),我回答:需要十萬人來祭奠,大王聽聞之後若有所思,但沒有表態。
秦王贏政十三年,(秦國大將)桓齮在東崮山擊敗了(趙國大將)扈輒,俘虜了十萬人,大王得知後很高興。將這十萬人押解到了這裡,親筆提寫了「磔池」二字……
至於最後一句話,老劉頭也拿不準到底什麼意思,「親書磔池以用之……這個『以用之』,到底是說用這些人來建『磔池』呢,還是用這些人來當祭品呢……?先建後祭……?」老劉頭一個勁的納悶,「十萬人站一塊也挺大一片了……要是這些人都『磔』在這了,怎麼說也得有根骨頭啊……」想到這,老劉頭不由自主的把手摸到了劍柄上。
「這個號稱『我』地人是誰?」秦戈也是一個勁的納悶,此人以「卬」自稱而不是「臣」,說明這個人沒有官位,莫非是秦始皇的朋友?
「看來,這裡就是崔立嚴先生說的那個『長生殿』了……」張國忠道,「秦始皇他爹只有王命沒有帝命,所以地盤稍大了一點就駕崩了,秦始皇害怕自己跟父親一樣下場,便找人挖這個洞以求逆天改命!其實他所希望的並不是真正地『長生』,而是保證自己的正常壽命!」
「那他好像也沒活多久……」秦戈道。
「其實這位老哥雖說懂得如何改數,但好像也忽略了一點,設『磔池』一來逆天,二來荼毒生靈,廣結孽債,加上秦始皇統一六國後施暴政,像什麼焚書坑儒、修長城、築金堤*什麼的都是他幹的事,當年諸葛孔明那三把火,尚且燒掉自己不少陽壽,他這麼折騰,想不折壽都難啊!就算這個『磔池』真保住了他的九五之數,但陽壽在其他地方應該也折的差不多了……」老劉頭歎了口氣道,「行了,別在這研究秦史了,咱往裡走走,有情況就撤!要是真埋了十萬人,別說都起屍,哪怕起來十個,都夠咱一嗆的!」
「師兄,你說這裡真是給秦始皇祈數的地方,應該挺重要啊,不會有什麼機關埋伏吧?」張國忠看了看四周,手心裡多少也見了點汗,按照後世的叫法,這種地方應該算得上是「龍脈」了,按理說秦朝時應該還沒有類似於「鏨龍陣」一類地葬地陣法,所以弄點陷阱流沙什麼的是少不了的,萬一碰上那東西,豈不是比碰上怨孽還棘手?
「來者不怕,怕者不來……」老劉頭舉起劍開始繼續往裡走,「事隔幾千年,就算有點什麼機關恐怕已經失效了,況且這地方有人來過,他們能出去,咱們應該也能……」
又往前走了一段,眾人來到了巖洞的拐彎處,只見這個彎大概拐了個直角,同石碑處的空間差不多寬,但縱深彷彿要更深很多,用手電根本照不到底。
秦戈裝了一顆照明彈,嗖的一下打了過去,強光下,只見兩排大柱子整齊的一字排開,每根柱子之間大概有二十幾米地間隔,而巖壁的兩側則整齊的排著不少類似於門洞的洞穴,高矮形狀就跟燒磚的磚窯差不多,而最怪的,就要說這兩排石柱子中間的地上,整齊的插著一排的鐵針,直通到巖洞深處連照明彈都照不到的地方,鐵針地粗細大概與筷子相仿,是被硬釘入石板縫隙的,每根鐵針都有利尖。露出地面大概兩寸來長,看品相絕對不是幾千年前的東西,每兩根鐵針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就是普通人走一步的距離。
「張掌教……你還記不記得……王四照保險箱裡那張地圖?」看到這兩排齊刷刷的大柱子,秦戈臉上浮現出了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
「這……難不成是……」張國忠根本沒聽秦戈說話,而是和老劉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地上地一排鐵針,腦門子上的汗開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張掌教?」秦戈看了看張國忠怪異的表情,不由得也是一皺眉,「怎麼了?」
「師兄……。咱還是撤吧……」張國忠不由自主的把劍抽了出來,「先前那幫人連鐵竹陣都用上了……」
「不忙!」老劉頭哼哼冷笑。「這才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呢……」說罷,老劉頭從褲兜裡掏出了幾個銅錢,從包裡拿出了濕轆轆的黃旗子,點上香(由於考慮到洞裡會有潮氣,所以在進洞前。老劉頭已經把香都用塑料袋包嚴實了,所以游過來時,黃旗子雖然濕了,但香還沒濕),擺起了窺天陣……
「鐵竹陣是什麼東西?很厲害麼?」秦戈對張國忠的表現有些不解,當年在巴山時,這個張掌教可沒這麼瞻前顧後,那一排排地人皮都沒怕過,為什麼此時會對一排鐵針這麼緊張?
「秦先生你有所不知……」趁老劉頭插旗子點香的時候,張國忠開始給秦戈解釋鐵竹陣的用途。
茅山術認為,人體內的陽氣由七脈中的「回頂」而出,至「足陽」而竭。也就是說,「足陽」脈是人體陽氣循環的出口,也是七脈中陽氣最弱的一脈。足陽在腳上,大部分惡鬼或畜生沖身,都是從此脈下手。所以,茅山前人便發明了一種陣法叫「鐵竹陣」,方法就是利用鐵釘從腳面刺入「足陽」,封住此脈(鐵器不走陰陽),所以不管人的身體有多孱弱,在怨孽之前都能保證安然無事。然而,真正的鐵竹陣,鐵針要從腳面刺入,切只限於原地不動,而眼前這個鐵竹陣,貌似已經被布成「鐵竹路」了,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有人踩著這一排鐵釘走進去地。
「你認為,以前來的人裡,也有懂茅山術的?」秦戈一皺眉。
「不好說懂不懂茅山術,這招是茅山前人發明的,但其他教派也有所採用,也許是其他教派的能人吧……?」看著這一排的鐵針,張國忠著實有點頭皮發麻。都說貪財的最高境界是「人為財死」,而此時可算開了眼界了,踩著這麼一排東西走進去,無外乎比死還難受啊……
二人正說著,老劉頭地黃旗桿子已經插好了,隨著老劉頭一劍插下,黃旗桿子僅僅是晃了兩晃。「你看,我說沒事吧……」老劉頭哼哼一笑,「看來先進去的哥們已經把這幫咱破啦……」說實話,要是沒看見這個「鐵竹陣」,老劉頭對這裡的興趣也一般,畢竟是個活祭的地方,充其量有點鼎器祭皿,一來不乾淨,二來不好拿,但一看這足陽陣,老劉頭的好奇心便又上來了,肯頂著如此巨大的痛苦挨著扎走進去,裡面不定放著什麼驚世駭俗的寶貝呢……
「大家加著點小心……」拿起劍,老劉頭乾脆把包都扔地上了,僅是把銅錢撿了撿,把香塞給了張國忠(符都濕了也沒法用了),「先看看那些門洞裡藏的都是啥……」
看黃旗桿子沒怎麼動,張國忠的心也放下了,剛進來時還是小心翼翼的,此時反倒開始大搖大擺的往裡走,看張國忠和老劉頭彷彿挺有根,秦戈而後艾爾訊也長出了一口氣……「張掌教,我發現這裡,和那個古地圖很像!」邊往裡走,秦戈邊向張國忠闡述自己的懷疑,「哪個古圖?」秦戈先前問過的話,張國忠根本沒注意聽。
說話間,眾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洞內的黑暗中。而留在原地的黃旗子,此時忽然嘶嘶的冒起了白煙,也許是剛才弄濕了吧,不濕的話,沒準就燒起來了……——
註解*:
東周:此東周僅為戰國時期的一個小國,並非東周王朝。
陽人聚:位於今河南省臨汝縣西。
婁宿:28宿之一,為西方第二宿,屬金,為狗。婁,同「屢」,有聚眾的含義。
金堤:位於今河南濮陽南邊不遠,相傳為始皇帝贏政所修。傳說秦朝初年,黃河決堤頻繁,秦始皇便差監工大臣限期修築河堤,但當時由於精壯民夫都在修長城,當地很難再找到壯丁了,所以監工大臣便把婦女老人小孩甚至臥病在床的人都抓去修堤,即便如此,大堤修築的進度仍趕不及秦始皇所規定的期限,後來,由於缺土,到了秦始皇要親視大堤的時候,大堤仍有很多地方未填平,監工大臣為保項上人頭,乾脆開始用修堤累死的人的屍體填堤,屍體不夠了,乾脆就用活人填,終於趕在秦始皇到達前修好了大堤。故事詳見百度百科之「秦始皇跑馬修金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