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禮拜後,這王子豪真把他爺爺從香港搞過來了,玉放在老劉頭家,王子豪膽子也大了不少,直接坐飛機從深圳飛到了北京,看來這王子豪也是個不肖子,為了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不惜讓快八十的老爺子來回折騰。
到了老劉頭家,王老爺子哆哩哆地坐下,滿嘴胡說八道,所答非所問,一會說自己當過馮玉祥的手下,一會說英國首相接見過自己,壓根就不聽你問他什麼。這一來老劉頭臉上也無光了,本以為自己滿屋子寶貝能在這對香港人面前衝沖威風,沒想到這老爺子好像沒看見一樣。
「王先生,你真認為你爺爺能清醒嗎?」
「有過這種先例啊,上一氣(上一次)有一位朋友給他看那個王羲基(王羲之)的字啊,他一下子就從椅子上坐起來了,整個下午神志清醒的啦。」
說到這,張國忠忽然想起了弟弟曾經抄出的展子虔的畫,不如用那個試試。
張國義自從聽哥哥說那個畫是寶貝,也沒敢怠慢,直接在家裡的立櫃裡做了個鐵皮夾層,即保證了防鼠,又安全隱蔽。這次聽說哥哥要用,張國義便把這寶貝拿了出來,開著局長的「伏爾加(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比較時髦的進口轎車,蘇聯高爾基汽車廠生產)」一路小曲來到了老劉頭家。
正在這王老爺子一個勁號稱自己在南洋殺過日本鬼子時,張國忠打開開畫軸,一幅帶著微黃的古畫呈現在其面前。
「這…」王老爺子的眼珠子忽然凝住了,嘴裡的口水也不流了,「這…這…這…展…展…冬…」
只見這老大爺一不做二不休,兩眼一翻直接休克。
這下子可把王子豪嚇壞了,言語間很不友好。「我說張先生你什麼意系?我爺爺大老遠從香港趕過來,你們這系什麼意系?」
張國忠忙著給老爺子按人中,沒搭理他,張國義直接站到了王子豪跟前(張國義身高一米八八,站在王子豪前面的情景不難想像),「你跟我說見著真東西老爺子就能清醒,我把真東西拿來了,他暈了,這個責任應該你自己負,我倒想問問你什麼意思……」
王子豪本想逞逞外商的威風,但眼前站了這麼一尊鐵塔,也癟了,「我不系那個意系,但我爺爺暈倒了你們應該叫救護車才對,你們看現在,連個醫生都沒有…」
「醫什麼醫?我哥就是醫生,他要看不好就得直接送火葬場!」
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扯皮。
此時王老爺子醒了,一口氣喘上來,竟然淚眼朦朧。
「踏雪圖啊!終於讓我找到啦!」老爺子看著張國忠,長歎一口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這王老爺子的普通話說的比王子豪倒是標準不少。
此刻老劉頭也傻了,看著張國忠手中這張展子虔的畫,雙手哆嗦著拿著放大鏡仔細看著,「兄弟,你從哪弄來的?…」
展子虔的《游春圖》,號稱全世界最值錢的中國畫,也是迄今為止保存最為古老的中國畫,但據野史傳說,這展子虔一生最有名的作品是《四季圖》,《游春圖》只不過是《四季圖》中的一幅,此外還有《童子戲水圖》、《落葉圖》與《踏雪圖》,眼前這幅《踏雪圖》是展子虔的晚年作品,雖說收藏價值不如《游春圖》,但其證明了野史的真實性,其學術價值要遠遠高於畫的本身。
「老人家,這個什麼《踏雪圖》,我可以讓您看個夠,但您先要告訴我,」說著話張國忠拿過了那個玉碹,「您買這塊玉的經過,告訴我那個英國人是從哪裡弄到這個的,您什麼時候買的,越詳細越好…」
老爺子的注意力根本沒被張國忠吸引,背課文一樣的說出了買玉石的全部經過,而兩隻眼睛始終被老劉頭手中的《踏雪圖》所吸引。
原來賣這個玉的麥克裡斯勳爵是當年英國東印度公司一名船長的兒子,家裡本來非常有錢,可自從其父親遭遇海難後便逐漸沒落,這個麥克裡斯也是個吃喝嫖賭的浪蕩公子,仗著自己有個世襲的爵位,天天跟著一幫上流社會的公子哥瞎胡混,很快敗光了家產,後來便把家裡的東西偷出來賣,後來王忠健去英國學麼古董,這個嗅覺靈敏的浪蕩公子很快便經人介紹與王忠健見了面,拋出這塊玉,張嘴就要150萬英鎊,說這是玉皇大帝用過的東西(他以為玉皇大帝是中國某位出名的皇帝),但這謊也分跟誰撒,對面坐著的不是外星人,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老油條,結果麥克裡斯的謊言被當場戳穿,不過謊言歸謊言,經王忠健的眼一瞧,這塊絕世好玉雖說不值150萬英鎊,但150萬港幣還是綽綽有餘的,於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180萬港幣成交(這近乎15比1的殺價率,跟中國某些批發市場的地攤也差不多了)。
王忠健拿到這塊玉後,便找人用一等一的紫檀木做了一個相當講究的小架子,將玉擺在了家中的財位上(玉石、翡翠、水晶等物吸收天地精華,擺在財位上有聚財的功能,魚缸也有類似功能,但作用稍弱,聚財最好就是天然紫水晶的晶洞,其次就是翡翠與玉石)。
這王忠健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對古玩的造詣也很深,曾經請過幾位專門玩玉的朋友鑒賞過這塊玉,除了一位叫秦戈的人搖搖頭一句話沒說外,其他幾位朋友都是馬屁大拍,把這塊玉誇上了天,但那位秦戈的表現卻引起了王忠健的注意,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也想問個究竟,但沒想到這秦戈第二天便去了馬六甲,從此音信全無,此後王忠健把這件事也就忘了。再後來,王家搬家,就出現了以後王子豪說的事。
「那個英國爵士就沒說過這個玉是他老爺子從什麼渠道弄來的?」
王忠健只顧搖頭,兩隻眼睛始終盯著那副《踏雪圖》。
「我已經去過英國的啦,那個叫麥克什麼的已經系啦…」站在一旁的王子豪此刻搭話,「在酒吧和別銀打架,被別銀用槍斃掉的啦。我問過他家人,這個玉在他家放著什麼系情都沒有的啦,好的很,他家人干垂(乾脆)就不基道還有這麼個東西在的啦,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我家就那麼倒霉啊!」
「秦戈是誰?」張國忠注意到了這個人。
「他系我爺爺的朋友啦,博物館的專家噢,不過這個銀已經很久沒聯繫過的啦,如果你要找我可以幫你聯繫…」
張國忠哭笑不得,明明是在幫他,這會怎麼又成幫「我」聯繫了?
「那好,王先生,這塊玉可以暫時放在我師兄家,你聯繫到秦戈立即通知我,我想見他!」
「沒問題,我這就去,我爺爺委託你們的啦,他的房間在友誼賓館,你們去說是香港的王先生就可以的啦…」王子豪說罷,轉頭就出屋,此刻張國義往門口一橫,「哎哎,王先生,我們這可不是敬老院啊,你把老爺子扔在這,出點什麼事誰負責?」
「噢,我忘記的啦…」王子豪一摸兜,拿出一打子足有五萬塊港幣放在桌子上,「這些錢一點小意系,我現在著急啊,這個玉自己會跑噢…」說著用手比劃了一個飛的姿勢…。
錢,錢,還是錢,看著桌子上彷彿散發著金光的「金牛星(港幣一千元面值鈔票稱為金牛)」,就連張國忠瞳孔都放大了,自己一個月工資六十九塊五,這五萬港幣夠自己干多少年的,一時半會還真算不明白了…
兩個禮拜後,王子豪給張國忠拍了一份電報,說自己已經找到了秦戈,希望他能去一趟香港。一說去香港,張國忠也有一陣興奮,但還不能帶出樣來,與老劉頭打點了一下行裝以後,二人坐火車去了深圳。
此時,一個王子豪派出來的年輕人已經在火車站等著了。
張國忠和老劉頭被安排在半島酒店的一個雙人套間裡,由於王子豪的新家在九龍附近,所以離這家酒店比較近。(自從家中出事後,王家已經遷址數次,九龍附近這個住處,是相對清靜的住處之一)
第二天,王子豪開著一輛也不知道什麼牌的轎車接張國忠和老劉頭到了自己家,連北京都沒去過的張國忠兩隻眼都看直了,但還不得不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有的建築或穿著入時的女郎,想多看幾眼也不好意思多看,用句現在的話說: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在張國忠看來,秦戈是個陰鬱的老人,就是那種不愛說話不愛發脾氣,惹急了直接用刀捅人的類型,張國忠平生從來不愛與這種人打交道,但這次沒辦法,看在「金牛星」的份上,還是硬來吧。
「秦先生……我叫張國忠,我這次來,想必王先生已經說過原因了,」張國忠拿出了玉碹,「您認不認得這個…?」
接過玉碹,秦戈眉頭一皺,「我見過。」
「我聽王老先生說,當初他請朋友來鑒賞寶玉,您是唯一一個沒有發表意見的人,」張國忠抽了一口帶過濾嘴的煙,的確好抽,「我想知道,您當時看出了什麼門道?」
秦戈鎖住眉頭,一陣思索,「我忘記了…。」
張國忠無奈,「那您能不能現在看看,這塊玉有什麼特別?」
「我只能告訴你,小兄弟,別碰這東西。」秦戈把嘴湊到張國忠耳邊,「這個東西來頭不乾淨,王老爺子請過很多人,沒人敢碰…。」
「秦先生,我希望您能給一點線索。」
「告辭!」這秦戈抬起屁股要走。王子豪也傻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費了那麼大的勁,動用了警界的關係才把這秦戈從美國找了出來,怎麼沒說兩句話就要走啊,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慢!」沒等王子豪說話,老劉頭站起來了,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片,在秦戈面前晃了晃,「秦爺,你要知道這玉不乾淨,想必也認得這個吧?」這老劉頭拿出來的玉不是別的,正是馬真人給的玉,同樣的玉片張國忠也有一片。
秦戈看了老劉頭的玉片,先是一愣,立即又恢復了一臉的陰鬱,「不認得。」說罷揚長而去。
晚上,張國忠和老劉頭對著喝悶酒誰都不說話。好不容易來了趟香港,卻碰上一個陰蛋子。
「國忠啊,你那個展子虔的畫,能不能…」老劉頭臉上露出一股貪婪的微笑。
「那是我弟弟的,你想要跟他去說…」
正說著一陣敲門聲陰陰的想起,就像耗子敲的。
「媽的,誰啊這麼晚了…」打開門,張國忠酒勁當場就醒了,「秦先生,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