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生活是索然無味的,沒有任何娛樂項目,每天除了種地,就是跟媳婦在床上干「那個」了,農村並不像張國忠起初想像的,每時每刻都有奇怪的事發生,在馬真人死後的幾年裡,除了一個被刺蝟「覓(在農村,被鬼上身叫撞客,被畜牲修仙借體叫做覓)」上的哥們,被張國忠三下五除二搞定以外,基本上沒出過什麼大事。
時間一晃就到了1976年,沒有馬真人的日子裡,張國忠每天掛沙袋、背口訣,從來沒斷過,這也是馬真人的遺願,自己連口訣都背不全,拿什麼去發揚茅山全真?
1976年10月25號,對於張國忠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前兩天他剛過完30歲生日,這天早上,李二丫起床便是在門口一陣的乾嘔,張國忠經常看馬真人傳下來的醫書,也積累了一些醫學知識,按他的號脈水平看來,李二丫已經懷孕了(懷孕的脈象叫「流脈」,就是像流水一樣潺潺不斷的脈象,是最容易號的脈,如果身為中醫連「流脈」都號不出來,那基本上可以去當獸醫了)。
正當張國忠在屋裡哼著小曲異想天開時,李三貴拿著一份前幾天的報紙一路狂奔來到張國忠家,此刻的張國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華國鋒、葉劍英、李先念等同志為代表的中央政治局,採取斷然措施,將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實行隔離審查…
如此的大標題,用最大號的黑體字印在了報紙的頭條,底下還轉載了黨中央《關於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事件的通知》。
在中華大地上呼風喚雨了10年,把個中國攪的雞飛狗跳的四人幫就這樣倒台了,張國忠真是不敢相信,前兩天公社牆上還貼著「向江青同志學習」的大條幅,而這位幾天前還是全國人民學習榜樣的江青同志,此時已經成了階下囚。
李二丫比張國忠小5歲,此時虛歲26,週歲也就25多一點,但在農村看來,已經算大齡青年了,按大夫的看法,以當時農村的醫療條件,這個年紀生育是有一定危險性的,萬一碰到難產,母子安全都很難保證。所以,在李二丫身孕7個月時,張國忠就把李二丫送到了市裡的家裡養著,準備到了預產期就直接送醫院。
張國義對自己的哥哥向來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尤其是此刻的哥哥,在他心目中已經是無所不能的武林高手外加捉妖羅漢了,單就小跑20公里不用歇這個本事,張國義就不只跟一個人吹過。
文革結束後,張國義搖身一變又成了市教育局的局長秘書兼司機,這個市教育局吳局長早先在農村呆過,曾經是張國忠爺爺的戰友,文革挨斗的時候張國義曾經幫過他很大的忙,不但派人保護他全家人的安全,還在為爺爺平反的過程中捎帶手幫他搜集平反材料,所以文革結束,自己復職後,吳局長第一件事就是把張國義要了過來。
這天,張國義拎了兩瓶酒來到了吳局長家,吃完飯後,張國義問局長能不能幫忙把自己的哥哥從農村整回來,這對於一個廳級幹部來說簡直太簡單了(天津市是直轄市,市長屬部級幹部,所以市教育局局長在當時是正廳級幹部),而且當時文革結束後百廢待舉,像張國忠這樣的老中專畢業生,正好是教育口急缺的人才。給人事局的同志打了電話後,一紙調動通知送到了李村。
送行會上,李隊長以及三個兒子眼圈泛紅,「國忠啊,你可別忘了鄉親們啊,隔三差五回來瞅一眼…」
「嗯,嗯…」張國忠也是鼻子酸酸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鄉親們,平時扯淡喝酒覺得沒什麼,現在真要分開了,還真是捨不得。但說句實話,此時張國忠剛來農村那股子銳氣已經沒有了,畢竟還是年輕人,對外面花花世界的憧憬與渴望此刻在張國忠的心中已經燃燒了很多年。
老劉頭的案子在張國義的走動下也翻案了,走出監獄,張國忠在監獄外等著,騎自行車帶著老劉頭在登瀛樓飯莊吃了一桌,花了張國忠十二塊錢,雖說沒什麼感情,但這老劉頭畢竟是自己的師兄,也算是對馬真人的一種緬懷吧。
被調回市裡後,張國忠在一所中專當老師,教語文,說真格的,張國忠這些年對古文的研究,對自己的文化造詣幫助很大,雖然已經十年沒教過書了,但是這中專語文還是難不倒張國忠的。日子一天一天過,眼看著李二丫就到了預產期了。
「是個男孩…」護士摘下口罩,告訴在門外焦急等待的一家人。張國忠高興的當時就跪在地上了,「師傅啊…,我當爹啦!」護士雖然接生過不少孕婦,見過各種各樣高興的舉動,但還沒見過這樣的,「噢,我哥他就這樣,他師傅前兩年出車禍了,自己沒孩子,就想抱抱徒弟的孩子…」張國義立即編起瞎話…
不過這一來最高興的還是張國忠的爹娘,本來對李二丫這個農村丫頭,二老也就那麼回事,但孩子一生下來,還是個男孩,李二丫在家裡的地位立即得到了飛躍性的提升,雖說男女平等的觀念是當時社會教育的重點,但重男輕女的思想在張國忠全家尤其是他爺爺的思想裡還是有著一席之地的。
按出生的年月講,這孩子五行缺土,按當年師傅的提示,孩子應帶城頭土,張國忠琢磨了半天,便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張毅城」。
學校裡給張國忠分了一套房子,一家三口在這樓裡生活的還算不錯,至少有自來水、下水道和電燈電視,這在農村都是想也不敢想的。按當時的標準,張國忠分到的房子應該叫「獨廚(天津市早期的房屋標準如下:最初級的樓房應該是伙單,就是僅有自己的居室,多個鄰居共用同一個廚房和一個廁所,伙單之上便是獨廚,就是自己家有獨立的廚房,但廁所要與鄰居共用,到了八十年代中後期,又有了獨單和偏單,所謂獨單,就是獨立擁有廁所廚房的一居室,所謂偏單,也就是當初最高等的住房,是獨立擁有廁所廚房的兩居室,這在八十年代中期至少是處級幹部的待遇,直到現在,獨單和偏單的稱呼,還是天津人對於一居室、兩居室房屋的代名詞)」,張毅城就近在校附屬的托兒所入托,而李二丫也被安排在了校辦工廠上班,生產帶磁鐵的旅遊象棋。
光陰似箭,改革開放的春風很快沐浴了中華大地,時間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港商、歐美外商如雨後春筍般的在中國這些大城市遍地開花,大到汽車、家電製造,小到金融地產投資,全國處處都是外商的影子,天津也不理外,尤其是些港商,或是開著小轎車招搖過市,或是在友誼賓館瀟灑的要上一杯二十多塊錢的咖啡(友誼賓館是天津最早的涉外酒店,1974年開業,此後的涉外酒店還有利順德酒店、凱悅飯店水晶宮飯店,只不過要晚得多,分別於1985年、1986年、1987年開業,其中利順德酒店19世紀80年代就已經有了,據說到現在還保存著孫中山先生住過的房間,但涉外營業較晚),不論外商做出什麼舉動,都成了一些剛富起來的中國人的榜樣。
張國義不是省油的燈這誰都知道,這天,張國忠正在家備教案,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李二丫打開門,只見張國義帶著一個身高最多有一米六的小個子進了屋。
「這位是王子豪先生。」張國義介紹,「正準備在天津投資一個飼料廠。」
「你好你好!」張國忠從來沒見過外商,立即放下教案,雙手恭迎。
「這位…就系你說的那位張先生吧?…」小個子看著張國義。
「是啊,這就是我哥哥,」張國義笑臉相迎,「你的事全天津只有他能辦…」看樣子,張國義不定和這位港商同志誇下什麼海口了。
「張先生,你要是能幫我,錢不系問題,求求你,希望你能慈悲為本啊!」
港商這麼一說,張國忠也是一楞,自己啥也沒幹,怎麼就有人求自己慈悲為本了?好像自己殺了多少人一樣。
「我叫王子豪,系香港銀…」
「王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張國忠也一腦袋問號。什麼「豪」啊、「彪」啊、「龍」啊,都是港台人慣用的名字,摻雜這幾個字的名字,在張國忠看來毫無建樹,簡直是俗到透骨。眼前這個王子豪也不例外,「王先生,有事慢慢說,別著急。」
此時李二丫已經端上了一碗水,王子豪了坐在了凳子上。
「張先生,我有一件系,你一定要幫忙…」說著,王子豪把一打子港幣從皮包裡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張先生,這系一點小意系,我聽說你很有本系,如果你幫我這氣(這次),我一定還有重謝!」說著那個王子豪作了一個作揖姿勢,深深的低下頭,言語中帶著哭腔。
「這人到底是咋了?」張國忠偷偷問張國義。
「好像是碰上啥邪事了,經人介紹認識了我,我想這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給你帶來了…」
「張先生,你看這個…」說著王子豪從包裡拿出一塊玉遞給張國忠。
這是一塊絕世好玉,透著一種無法複製的光澤,憑張國忠的見識,就從來沒見過這麼順眼的玉。「王先生,這玉…,有什麼問題麼?」
看了一眼張國忠,王子豪顯出一絲無奈,「張先生,你真的覺得,這個東西沒有問題?」
「這系我爺爺從一個英國人手中買來的,從它買到家裡,便邪系不斷啊!家裡天天鬧鬼的啦,這東西太邪,現在我想賣,卻賣不掉…」
張國忠差點沒哭出來,東西賣不掉也來找我,這茅山術又不是廣告公司,你的東西賣不掉,我也不能幫你去推銷啊。
「張先生你誤會了,不系賣不掉…」王子豪喝了口水,「而系賣掉還自己回來…」,王子豪又歎了口氣,「每次回來,買者的家裡都會洗銀(死人)!開始我以為系巧合,但現在看絕不系巧合!」王子豪情緒有些失控。「開洗,我把它賣給了一個馬萊朋友,但沒過半年,馬萊朋友把它送回來,說這個東西不吉祥,家裡洗了銀(死了人),後來一位台灣朋友,買了,全家洗光,這個東西又至己(自己)回來了,後來我把它捐給博物館,也被銀送了回來,說這東西邪,後來我又找銀把它埋在了野地裡,結果它又記己(自己)回到了原來存放他的保險櫃裡,全家嚇到半洗啊!現在,這個東西我扔都扔不掉了,我擔心我家裡也會洗人啊!」
拿著這塊玉,張國忠仔細端詳,無論如何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玉,沒有任何怪異,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