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歸著急,但辦法還得想。按馬真人的想法,能試的招多了去了,但要麼太冒險,要麼沒那個條件。半夜,馬真人一個人坐在院裡抽旱煙,仔細回想著祖師爺傳下來的各種歪門辦法。
倘若放在舊社會,解決一個降墓不是沒可能的事。各種材料都好弄的很,但在這個砸爛一切的年代,有些材料恐怕已經永遠的絕跡了。每想到這裡,馬真人便是一陣的惋惜和無奈。
這個時候,張國忠也沒閒著,拿著一摞古書不停的找,這些書中本來寫的全是古代的神話故事,諸如《鏡花緣》、《搜神記》一類的,張國忠對這些書本來沒什麼興趣,但此時也算有病亂投醫,哪怕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呢?
事實證明,亂投醫,總比不投醫強,在一本元代小說《鬼問》中,張國忠找到這麼一篇故事,就是一個叫姓喬的書生(書中稱喬生),父親被黃仙迷惑,整天神魂顛倒,日益消瘦,後來一位苦行僧告訴喬生,用殺過人的刀可以制服黃仙,於是喬生便在父親面前自殺,在臨死之前,喬生看見父親屁股上長著一條尾巴(活人的陽氣甚旺,有些東西是看不見的,但如果是瀕死之前,陽氣大衰時,便能看見很多原本只有畜牲才能看見的東西),便揮刀砍斷了父親的尾巴,最後雖救了父親,但自己卻死了。
這個故事,本來是弘揚孝道的,但卻給張國忠提了很大的醒。刀本煞物,而殺生之刃滿附怨氣,自然煞上加煞,鬼神亦懼而遠之(有些家庭將刀劍等物懸於廳堂為鎮宅之用,即由此而來),而降術的理論核心便是「以煞制人」,這和惡鬼、畜牲傷人的原理是一樣的,而那些只有在正常人瀕死才能看見的東西,茅山術開慧眼也能看見,所以,理論上講如果有一把滿附煞氣的殺生之刃,克降術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張國忠便試探性的把自己的想法和馬真人說了。
「師傅,這殺生之刃,茅山教祖上也有人用,明朝的趙耀良道士便用過,你說咱們今兒個是不是也能試一下?」
「試你娘屁,殺誰?殺你啊?」馬真人其實也想到過這一點,但此時此刻,殺生之刃去哪裡找呢?即使民間有殺人案件,但凶器都是重要物證,在公安局放著,還能借給你搞封建迷信?而且這殺生之刃也不是百試百靈,相傳當年明朝的趙耀良道士是唯一一個用過殺生之刃的人,究竟是鬥什麼東西不得而知,但當時趙耀良用的是一把出土的戰國古刃,是從當時的大明右副都御使朱正色府上借的,最後的結果雖是治住了怨孽,但趙耀良也是刃斷人亡,況且這殺生之刃的煞氣若是不夠,即使刃斷人亡也是白搭,所以,這個想法僅在馬真人的腦海裡閃了一下,便立即被打消了。
但張國忠是個認死理的人,此刻的他和馬真人就像在做數學題一樣,公式就那麼幾個,能不能解出來,全憑經驗。張國忠把腦袋裡的所有辦法過了一邊,在這種材料匱乏的年代,殺人的刀畢竟比諸如「菕跖(一種爬行動物肚皮上的鱗片,按茅山術的描述,菕跖是一種出沒於崑崙山雪線附近的爬行動物,形態類似於熱帶巨蜥,常年生活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高原地區,自從明洪武年後就沒有被發現的記載)」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好找百倍。
搞這東西,張國忠首先想到的便是弟弟,第二天他先是到了李二蛋家,打聽得知,李二蛋沒有任何痛苦的跡象,只是七竅不停的流黃水,失明失聰而已,吃飯喝水睡覺都不耽誤,跟大夫確定了李二蛋沒有生命危險後,張國忠一路小跑回了家(此時的張國忠,體能和奧運會馬拉松選手基本有一拼了,李村離市區大概25公里左右,張國忠一路小跑一個小時便到了)。
「我說哥,你要這東西太扯淡了吧…」張國義此時對哥哥這個要求也不知所以,「就算是殺人犯,也輪不到我抓啊。」
「難道你不認識公安局的?」
「認識也沒用啊,沒殺人犯,公安局也沒有那玩意啊…不過你等等,讓我想想…」
沉思了片刻以後,張國義帶張國忠來到了一處老居民樓,在當初,住樓房是高幹待遇,但現在看來,張國忠來的這家人顯然已經被抄過無數輪了。
「這是我哥。」張國義面無表情,而一旁的一個大嬸卻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小張同志,上次謝謝你…」
「陳嬸,我這次來,想請你幫個忙,你要是答應,老劉的事我來辦。」
「你…你能把老劉放出來…?」
「放出來我不敢保證,但至少我保證讓他在裡頭不受罪。」
經過張國忠的一番描述後,這個陳嬸聽了個半懂不懂,但既然張國義保證了老頭子在監獄裡的安全,自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行,咱們現在去見他,我來勸他!…」
一路上,張國忠得知,這個老劉頭曾經是天津書法協會的秘書,酷愛收集古玩古董,老劉頭的父親就是清末天津衛有頭有臉的買辦頭子劉子威,這個人張國忠可是曉得的,民國初年,劉子威在天津衛的名號比袁世凱小不了多少,而眼下這個老劉頭,大部分家當都是老爺子留下來的。
在文革初年,像老劉頭這種人物是沒太平日子過的,文革第二年家就被抄了,此後幾次大的運動中,他家也是被列為重點打擊對象,但無論紅衛兵如何翻箱倒櫃,除了幾張字畫幾本破書外什麼都沒有,這老劉頭也是個佞種,不管如何挨鬥,對自己那些古董的去處就是隻字不提,直到被扣上了倒賣文物的罪名抓進監獄,還是守口如瓶。
聽張國忠說古代有人用過戰國的古劍,這張國義便也想找老劉頭問問有沒有古代寶劍,於是便有了這次監獄之行。
監獄的內部關係張國義已經安排好了,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弄來的區革委會的介紹信,到了監獄後一路綠燈,很順利便見到了老劉頭。
「我可沒有什麼古刀古劍的,你們找別人吧。」抽著煙,老劉頭依舊是滿不在乎。
「劉師傅,我現在確實是要救人,希望你幫我一把…」張國忠實在也沒什麼可說的,只能把李二蛋的事原原本本和老劉頭說了一遍。
「你懂茅山術?」老劉頭並不在乎什麼李二蛋什麼降墓,而是把焦點集中在了張國忠說的茅山術上,「那我問你,天合之氣,地合之孽,坐故於斯,為惑焉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畜牲在吸收了天地靈氣與地脈陰氣後,在人間作祟,如何破解?
這點初級的問題如何難倒張國忠?「螺綾子以覆喉,九術之脈以熾,」張國忠想了想,又補充道:「若有沖生,則概以枯柳隔之,盡歿之數則以真火一焚。」意思是說,在沖九的時候用螺綾子灑在病人身上(的傷口),如果畜牲之靈想衝破,便以枯柳條覆蓋(在傷口),等待一炷香的時間後,再用真火焚燒(枯柳條)。
說到這裡,老劉頭忽然眼睛一亮,「七脈之氣出:心陽、惠頂、丹田、足陽、衍首、土門、定通。」(這乃是茅山術中心脈口訣中的一段,人有七氣,要從以上這七個器官運動。)
張國忠道:「心陽在沁、惠頂在迂、丹田在沖、足陽在掩、衍首在避、土門在湧、定通不忌」張國忠說的這段,正是老劉頭說的那段的下半段。
「誰教你的?」老劉頭的眼中露出一絲詭異。
「馬淳一(馬真人的本名叫馬淳一)」
「師弟呀,你真能想折把我弄出去嗎?」老劉頭露出了跟馬真人一個模子的嬉皮笑臉,褶子從嘴角一直連到腮幫子。
老劉頭這句話一出,連張國忠也一陣的鬱悶,怎麼憑空又多出一個師兄來?此時張國忠想起,馬真人在訓練他開慧眼的時候曾經說過有一個不開竅的師兄,自己一個鐘頭開的慧眼這位寶貝兒師兄竟然用了一個月,莫非是他?
想到這裡,張國忠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劉頭,不愧為馬真人的徒弟,鬍子頭髮的髒亂程度都是有一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