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六樓會議室。
卓明嫣在屋裡踱來踱去。
幾天下來,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心裡默默念著:今天是最後一次對稿,明天一天綵排,後天晚上正式錄製。節目方面已經差不多了,要調整的不過是一些細節。對外方面要提醒製片小林與幾家經紀公司的老總打場招呼,最好錄製當天能到現場;另外和電台、報社方面聯繫一下,如果節目反響好的話,就趁熱打鐵,多方位立體化宣傳,務必要把林風在最短時間內捧出來……
此時,林風正和秦文、策劃小李一起坐在會議桌旁對稿子,製片小林和造型小張也在旁聽,只要涉及自己範圍內的工作,就拿筆記下來,以妨在錄製時有任何遺漏。
秦文拿著稿子細細地讀,不時提出疑問,小李一一解答。他和林風年紀相仿,交談起來竟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所以他會不時根據林風的情況提一些新的想法,與林風和小李一起探討,他的提議往往頗有新意,林風總是積極配合,小李也是快速記錄下來,準備把這些新點子寫進最後一版的稿子裡。
明嫣看在眼裡,暗暗讚賞,這男生有思想、有見解,一定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
與秦文的認真投入不同,許欣兒今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光一直隨著明嫣轉來轉去,似乎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明嫣暗暗好笑,幾天前她和秦天朗一起去林風家,很晚才回到電視台,自從那時起,許欣兒就一直有意無意地試探她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去林家的事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包括林風在內,所以每次面對欣兒的疑問她不是迴避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她越是語焉不詳,許欣兒就越是懷疑,只是不好挑明罷了。
「明嫣,你最近見過陳康嗎?」欣兒終於忍不住問。
又來了,看來這次要拿陳康作切入口。
明嫣心裡這麼想,口中還是如實回答:「沒有,最近大家都忙。」
「再忙打個電話的時間也有吧?我看你們最近很少聯繫,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什麼,我們之間能出什麼事。」明嫣嘴裡這麼說,心裡也是驚疑不定。許欣兒一提醒她才想起,她和陳康的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最後一次還是相識紀念日那天通的電話。這麼多天陳康究竟在做什麼,照說那種情況下他不會不知道女朋友生氣了。
「你真的什麼也沒聽說?」許欣兒懷疑地問。
「聽說什麼?」明嫣一臉迷糊,明顯地不知情。
「陳康他……」許欣兒剛要說些什麼,旁邊一直在關注著她們談話的小林就插了進來,「導演,這邊有個問題,需要你來敲定一下。」
明嫣一聽是節目的事,立刻走了過去。欣兒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看來她真的是被蒙在谷中。
會議一直進行。
到了下午,天空開始下雨,隨著天色轉暗,雨滴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密。
明嫣聽著雨打窗子的聲音,心裡越來越不平靜,隱隱地覺得有些事情就要發生。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來了。明嫣心裡暗想,一下午的心緒不寧就應在這裡。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陳康。
許欣兒一下子坐直身子,小林小李小張也都變得神色緊張。秦文和林風都不認識陳康,但他們也感覺到現場緊張的氣氛。
秦文低聲問:「這人是誰?」
小林說:「導演的男朋友,不過現在……」
小林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只是緊緊地盯著明嫣。
看見進來的人是陳康,明嫣倒是很意外,除非工作需要,他們很少在台裡見面。
「你來有什麼事?」明嫣迎上去,語氣溫和。
雖然在私底下吵架,但她不想讓其他人看出來。
「我來是找你的。」陳康的神色明顯不太自然。
「什麼事?」
「我來是……那個……」陳康吞吞吐吐的,半天才說出一句,「我們能不能到外面談。」
看他說話低聲下氣的樣子,看來是為那天的事道歉的。雖然來得晚了一些,但這麼多年的感情,明嫣也不想和他太過計較,只是她不願意在工作場合說這些事。
「如果是私事的話,那我們下班之後再聊好了,我現在正在開會,大家還在等著我。」
「是私事,不過一定要現在說。」伴著嬌縱的聲音,白錦華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把手插入陳康的臂彎,「這裡人這麼齊,也省得我和陳康挨個通知了。」
明嫣看她和陳康親暱的樣子,覺得她當著自己的面這樣做未免過於囂張,但又不願正面得罪她,只靜靜地問:「原來白組長也來了,不知有何貴幹?」
「陳康,還不快拿出來?」白錦華嬌聲喝斥。
陳康猶豫半天,終於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送到明嫣面前。
「這是什麼?」明嫣疑問。
「這是我的結婚請柬。」陳康硬著頭皮說。
「你再說一遍。」明嫣有些糊塗。
「你沒聽清楚嗎?這是我和陳康的結婚請柬,日子就定在這個週六。」白錦華得意洋洋地看著她,「陳康說與你交往這麼多年,一定要親手把請柬送到你手裡。」
男朋友親手把他和別的女人的結婚請柬送給自己,而且日子就在三天以後。明嫣怔在那裡,不能置信。
「陳康和導演分手多長時間了?」林風低聲問。
「他們根本就沒分手。他是明嫣的現任男友。」小林苦笑。
林風和秦文齊齊愣住,這人竟如此惡劣,如此囂張,沒和女友分手就要跟別的女人結婚,居然還敢公然來給女友下請帖!
林風站起身向門口走去,秦文也跟了過去。兩人雙雙站在明嫣身後。
「卓導,會議正在進行,你不必跟無謂的人浪費時間。」林風毫不客氣地說。
白錦華見林風和秦文一左一右站在明嫣身後,明顯是護駕的意思。她不能不嫉妒,為什麼這些男人都護著她?即使是陳康,不到結婚前的最後一刻,也絕不肯明確表態與她分手。自己和陳康交往的這大半年,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名分,從來未曾以戀人的身份出現在公眾場合。
想到這裡,白錦華眼中冒火。
「明嫣,看來護著你的人不少嘛!」她陰陽怪氣地,「對了,這二位中哪位是《今晚我最紅》的新貴啊?無名小足能上這種明星節目,而且讓你連飯碗也不顧了,看來交情真是不一般呀!」
林風聽得一頭霧水:「我就是那個無名小足。你剛才說卓導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原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白錦華斜睨明嫣一眼,又轉過來對林風說:「明嫣為了你,不惜推了大明星江寒,而且跟盛世娛樂的總經理打下豪賭,如果你這期收視不理想,她就自己捲了鋪蓋離開電視台。」
林風這才知道明嫣為了讓他上這期節目付出如此之多。他深深地看了明嫣一眼,眼中滿是感激。
明嫣這時已經緩過神。白錦華的言語無禮,陳康的沉默畏縮,反而讓她冷靜下來。
她從陳康手中拈過喜帖,打開掃了一眼,然後衝著他們展顏一笑:「兩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喜之日我一定親自到場恭賀。」
看著明嫣言笑晏晏,白錦華反而愣住。她今天來就是要給明嫣打個措手不及,當眾看她失態的樣子,方才一雪半年來自己不得不做地下女友之恨。可現在明嫣的表現大方得體,彷彿陳康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一副你要就送給你的姿態,這讓白錦華原本的勝利感大打折扣。
「喜帖已經收到,如果二位沒有什麼事,那我們就要繼續開會了。」說完不再多看他們一眼,轉身往回走。
白錦華跟進一步,還要說些什麼。秦文已上前攔住,微微笑著:「兩位,請吧!」
林風也在旁邊冷冷瞧著,大有要動手攆他們出去的意思。
眼看今天討不了好去,白錦華恨恨地一跺腳,拂袖而去。陳康也低著頭跟著離開。
會議室裡,大家回到座位,一起看著明嫣。
明嫣面無表情,只說了聲繼續開會。
會議繼續進行。眾人不用吩咐,各自獨擋一面,將自己份內的事安排得妥妥當當。
一個下午,明嫣不發一言。
到了傍晚,會議結束。
小林輕聲說:「導演,差不多了。」
明嫣點點頭:「今晚散會,明早九點準時在演播室綵排。」
說完,拿了手袋逕自離開。
許欣兒一個下午也是悶聲不響,這時才說了一句:「明嫣這丫頭真是沒用,居然連陳康都抓不住。」
小林護主:「欣兒,誰都不想遇到這種事,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
「我說風涼話?」許欣兒橫了小林一眼,「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他們倆能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明嫣出了電視台的大樓,外面正密密地下著雨。她也不打傘,頂著雨上了車。
打著火,駛出不遠,就看迎面開過來一輛車。兩車越來越近,對方不停地按喇叭,明嫣心裡一片混亂,也不知躲避,直直地迎了上去,只聽「彭」的一聲,兩台車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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