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凡靜沒敢留在漓江飯店,她於傍晚時分騎上她的摩托匆匆忙忙地回了家.正好,她前腳進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仝飛便攜著他的黑色光亮的公文包進了家門.風塵僕僕,滿臉的倦怠.
『跑一天啦,去洗洗澡吧.『凡靜囑咐老公.
『不洗了,困得很,就想早點兒休息.『
『那正好,我今天感覺也有點累,況且這幾天不知怎麼的,渾身老感覺不舒服.我明天一早必須到醫院檢查一下.『
『什麼病?需要我陪你去嗎?『
『我自己去就行.你還得照護生意.『
『那好吧.一切聽從夫人安排.『
上床睡覺之後,因為天太熱,兩人各自拉上一條薄單子蓋在身上.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話,也相互沒有什麼小動作,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天亮之後,仝飛早早起了床.他對凡靜說本市有一宗業務要談,就走進廚房,簡簡單單用了點兒早餐,然後夾著他的公文包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家.凡靜聽說老公今天仍有生意要談非常高興.她一想到與小倍明天晚上分別之後,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再見上一面,就趕緊起了床,吃了一些點心,將臥房內外草草收拾一遍.這才刷了牙,洗了臉,走進臥房的梳妝台前仔仔細細地打扮起來.當她確信自己的臉蛋比起昨天更加好看時,就也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家.她知道,她必須在小倍逗留鄭州這些極其有限的時間裡,抓緊時間在小倍身上得到仝飛所不能給予和滿足她的東西.
凡靜騎著摩托來到了漓江飯店樓下,她把摩托存入車棚裡,然後徑直踩著光滑的樓梯上了四樓,拐向南,踏著樓道內走廊裡鋪就的棕紅色地毯朝410房間所在的位置走去.恰好被從五樓順著樓梯下來,剛和一位外地客戶談完生意的仝飛望見.仝飛沒有多想什麼,他張開嘴欲叫住凡靜的時候,凡靜卻閃身步入了410室.仝飛這才想到,她不是說今天去醫院看病嗎?怎麼又忽然到了漓江?如果是找我的話,打我的手機不就得了?況且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漓江呀!更別說在哪一個房間裡了.不,也許她已經在附近的診所看了病,另外有什麼正事要辦才來漓江的.他沒有懷疑凡靜什麼,只是出於好奇想看看妻子到底來這裡有什麼正事.也想望著當妻子發現自己的時候,能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他來到410門口,頭往裡一探,不禁大吃一驚.
410的房門大開著.就在門裡邊兩米多遠的地方,妻子正背對著他靜靜地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男人的頭低垂在凡靜的左肩膀上,似乎在偷偷地嗅著凡靜那撩人情慾的髮香.仝飛趕緊理智地把他的腦袋縮了回來,又往後退了一步,惟恐那個男人猛然抬起頭來發現自己.他在門外側耳細聽.很短的時間過去後,他聽見了男人的聲音.『我去把門關住.『繼而他瞧見410的房門被慢慢合上,聽見了房門被關上時輕微的『卡喳『聲,接下來又聽不見了任何動靜.
這時候,仝飛非常清楚房間裡面正在開始幹著什麼,而且,看他們剛才擁抱在一起情意綿綿的樣子,今天決不是第一次.好啊,第一個老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養漢子.這第二個老婆才過門幾天,也跟著學起來了.而且是我跟她天天晚上都在一塊的時候,比起第一個老婆來,這第二個老婆有過而無不及.我認識了又娶過來的女人怎麼都這麼賤呢?!當初同她們談戀愛的時候,怎麼就沒有識破她們的廬山真面目呢?仝飛這樣想著,心跳加速,胸口象被什麼堵著似的難受,氣得他真想上前一步,踹開房門,用刀把這對狗男女砍死在床上.但他沒有這樣做,他畢竟是一個有文化有修養的人,畢竟是一個見多識廣能應對許多意外情況的都市青年,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記住了房間號碼,悄悄下了樓.他到一樓總台查詢了一下.總台小姐告訴他,在410住宿的是關小倍,身份證上顯示是吉林遂縣人.昨天中午,一位女同志領他來這裡登記的房間,房費押金都是那女的預先支付的.那女的長得非常迷人,操豫西口音,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歲.
仝飛十分做作地向總台小姐微笑著道了一聲『謝謝『,就非常利索地轉過身子,開始鐵青著臉走出飯店.他在外面廣場上的存車棚裡不怎麼費神就找到了自家那輛嶄新的雅馬哈踏板式摩托.他沒動一下摩托就離開了它,離開了存車棚,在離車棚不遠的一個固定水果攤旁邊向男攤主要了一個小凳子坐下,從上衣兜裡摸出兩根帝豪香煙,一根遞給賣水果的攤主,一根被自己噙在嘴上,點燃.透過臉前裊裊上升的煙雲,仝飛聚精會神地望著存車棚的出入口,觀察著每一個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心中氣呼呼地,但還得故作鎮靜,按著壓著忍著,默默地等待凡靜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整整一個半小時,仝飛身前下邊的空白地上扔落了許多被仝飛吸剩下的黃色的焦糊狀煙頭,凡靜沒有出現.
仝飛耐著性子又堅持了十幾分鐘,凡靜仍然沒有在存車棚出入口處出現.
仝飛坐不住了.他猛吸了兩口香煙,把煙頭朝地上狠狠一擲,從小凳子上很有力地站了起來.朝漓江飯店裡走去.
仝飛又回到了飯店裡,他幾乎是小跑著順著樓梯上了四樓,來到410房門前.他聽見屋裡有動靜,仔細一聽,是電視節目播放的聲音.他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即又鼓起勇氣敲響了房門.
很快,門開處,一位穿著整齊的英俊男士立在仝飛面前.『先生,您是不是敲錯門了?『
仝飛沒有回答.小倍疑惑對方可能還沒聽清自己的問話,正想再問一遍,仝飛便擦著他的肩膀頭衝進屋裡面.走過洗臉間,他一眼就望見了裙擺撩在大腿上,頭髮散亂,正盤著雙腿坐在席夢思床上欣賞電視節目一副悠閒模樣的凡靜.凡靜正聚精會神觀望著電視,聽見從門口飄過來一種輕微的聲音,由遠而近,她下意識地扭過頭來.她看見了已走到她床前板著面孔的仝飛很跟在他後面滿臉迷惑的小倍,她立刻把她的手指放在嘴邊,驚得目瞪口呆差一點兒叫出聲來.
仝飛瞧見凡靜那個樣子,二話沒說就轉過身去,連一眼也不看旁邊的關小倍,就快速地走出房間,直接回了家.
凡靜很聰明,她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她慌裡慌張地下了床,關掉電視,把小倍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到他的提包裡.然後把提包塞給正傻愣愣立在屋子中央望著凡靜的小倍手中,拉著他下樓來到服務總台.她沒對小倍解釋就給他辦了退房手續.房子退掉後,她把小倍帶到一樓樓道內一個僻靜處,要他立刻離開鄭州回他的東北老家,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小倍這才感覺到苗頭不對,是剛才突然間闖進他們房間的男人帶來的後果.但他仍然不明白凡靜為什麼如此緊張.不就是一個發現了我們私情的男人嗎?走出飯店去存車棚取車的時候他還是憋不住地問了凡靜.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就是我現在的老公啊!『凡靜像一頭走動著的咆哮的雄獅,眼瞪得溜圓,拳頭握得很緊,兩隻裸露著的藕節般鮮嫩光滑的胳膊在半空中來回晃著.她也不怕飯店門口以及馬路上許多陌生的人看她的笑話.她說話的聲音極大,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怒吼出來的,幾十米外的馬路上以及水果攤附近的人們都聽見了,凝神駐足朝凡靜和小倍所處的方向傻傻地望著
不用說,凡靜被仝飛趕出了家門.在這之前,她憑著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舌和說起謊話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本領,在自家的客廳裡,對老公不厭其煩地解釋著,試圖通過她的努力來改變老公對她不佳的看法,挽救這個剛剛建立起來又瀕臨破碎的家.但是她失敗了.仝飛不聽她的解釋也不相信她的花言巧語.凡靜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主動投入到仝飛的懷抱裡,整個身子在仝飛的身上摩擦著,她想利用她的美貌和溫柔激發起老公對她的眷戀.可是仝飛象害怕毒蛇纏身一樣,猛然地把凡靜推向了一邊.沒辦法,凡靜只好坐在客廳的沙發裡嗚嗚地哭起來,她哭得非常傷心,但仍然沒有能夠感動『上蒼『,更沒有感動自己的老公.只見老公走進臥室,取出百元票面的一萬塊錢,回到客廳,重重地甩到凡靜的懷裡.說他從此以後不想見她,讓她抓緊時間『捲鋪蓋離寺『永遠都不要回來.
這下可好,因為仝飛和凡靜結婚後從沒有登記,所以這時也勿需再到民政部門辦什麼離婚手續.當凡靜用一個大皮箱把自己的衣服及其它簡簡單單零零碎碎的東西裝入裡面,提著沉甸甸的箱子一步一步戀戀不捨地走出家門下樓的時候,她的心裡冰涼至極,簡直無法形容.眼裡還淌著淚水,頭上暈騰騰的,雙腳雙腿如灌鉛一樣地沉重.望著下面一台一台的樓梯,窄窄的陡陡的,她想到自己未來的人生之路也會像眼前的樓梯一樣不但窄小而且充滿危險.她想,自己反正沒有男人娶了要了,乾脆破罐子破摔,留在省城去做『肉道『方面的無本生意,省得回襄汝娘家或公司裡去丟人現眼.她明白自己有這方面的特長和技能.但這種想法似過眼煙雲一樣,又在她的腦海裡消失了.她想起最近一個階段,不管電視節目或社會傳聞,都圍繞著一個中心宣傳.那就是,國家已經下定決心反腐查黃.正在採取各種行之有效的得力措施打擊『黃賭毒『及其它一切社會醜惡現象.鄭州一個公安局長就因為穿著便衣在廣州某高級賓館同一女子嫖宿而被開除了黨籍,撤銷了行政職務.那個醜陋的孫經理因為經常玩靚女小女也被免了職,整日在家以淚洗面作深刻反思,連自己『珍藏『的黃色錄像帶也不敢拿出來同家人看了.我如果現在走上『肉道『,不是趕風頭往槍口上撞嗎?
凡靜一邊想著,一邊一步一步地朝樓下挪.她望著身子下面既陡又長的樓梯,每下一個台階,都感覺自己好像剎那之間墜落入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