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是潛在的活火山,根據史料記載,最後一次小規模的噴發應該是在1000年前,現在雖然火山歸於沉寂,但是附近地熱極其豐富,不少火山時期的地質縫隙和熔岩口都保持著極高的溫度,這盤龍封石的後面,說不定就壓著一條冒著熱氣的地縫,才會冒出硫磺的味道。
這對於我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在這樣的環境裡,能有一個穩定的熱源肯定比點篝火要經濟實在,可是黑色的巨大盤龍封石壓在上面,目測一下少說也有十幾噸重,我們沒有任何開山設備,要把它翻覆過來,實在有點難度。
胖子是行動派,撩起胳臂招呼我們去搬石頭,幾個人上去嘗試性的扛了兩下,一群人抬得滿頭大汗,面紅耳赤,石頭卻紋絲不動。
胖子氣喘吁吁,罵道:「不成啊,老爺子,早說咱們裝備不行,你看現在這情況,要有點炸藥多好。」
華和尚說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我們老爺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不帶炸藥來是對的,你說我們現在谷底,你頭頂上白雪皚皚,你隨便那裡放個炮眼,把上面的雪震下來,一下就給活埋了。
胖子沒話反駁,這時候我看到盤龍石的下沿,卡著很多大小不一的石頭,靈機一動,對他們說道:「可能不需要炸藥,讓我來。」
說著我從行李上拿出一把石工錘,走到盤龍封石的一邊,仔細檢查了一下下面幾塊比較大的石頭,然後對準其中一塊用裡一敲,那塊石頭一方面受著十幾噸的壓力,又收到我側向錘擊,馬上裂開一條縫,緊接著卡拉拉一連串石頭磨擦聲,上面的盤龍封石因為支撐力突然變化,順著石坡開始滑動。
我們趕緊向後退去,盤龍封石向下滑了幾寸,又開始傾斜,可是這塊石頭實在太重了,滑動了一點點位置就停了下來,雖然如此,我們還是看見封石的後面,露出了山體上的一條巖縫。
巖縫有腦袋寬,人勉強能通過。看洞口的邊緣,呈岩層撕裂狀,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一陣陣的硫磺味道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胖子調亮手電,伸手進去看了看,轉頭道:「裡面很暖和,不過角度太難受了,照不到什麼,而且,裡面的石壁上好像有字。」
「寫著什麼?」我問道。
胖子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道:「看不懂,媽的不知道寫些什麼。」
說著他試圖貓腰鑽進去,但是胖子的確太胖了,這個洞顯然不適合他,擠了幾次,擠不進去。最後他把外面的大衣脫了,才勉強鑽了進去。
陳皮阿四讓葉成,郎風和潘子留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好照應。我們跟在胖子後面,鑽進縫隙裡。
這裡整個兒就是條山體運動時候裂開的巖縫,進去之後,發現縫隙是一個陡峭的向下的走向,裡面非常黑。看樣子極其深,恐怕通到這山內部。
縫隙開口處的空間不大,兩個人無法並排,而且縫隙裡面非常難以行走,底下全是大塊的石頭,稜角分明,洞裡的硫磺味道非常濃,溫度起碼有三十度,摸了摸,連石頭都是燙的。
我們手腳並用的往前走了幾步,胖子用手電照了照一邊,說道:「你們看,這些是什麼字?」
我轉過頭去,字不是刻在縫隙的壁上,而是刻在一塊橫在的底部亂石上,都是幾個陌生的文字,有點像中文,又有點像韓文,刻的很凌亂。
華和尚湊過去看了看,確定道:「這是女真字。」
「寫的什麼?」胖子問。
華和尚道:「等等,我沒那麼厲害,要看看才知道,我先把它描下來。」
我們等了片刻,華和尚把這些字抄到本子上,胖子打頭,我們排成一隊,繼續往洞的深處走去。
說是走,其實用手的機會比腳還多,整條縫隙幾乎是三十度向下,又沒有階梯,幾乎全靠爬著下去,裡面時寬時窄,時高時低,有些地方人要坐著才能通過。
唯一讓人舒服的是,這裡面暖和很多,我們爬著爬著,都開始出汗,只好解開衣服扣子。這時候胖子問道:「老爺子,你說會不會那封石堵著這條縫,不是偶然啊?」
陳皮阿四吟道:「開同建陵,就地取材,這裡的外面這麼多亂石頭,應該是修建陵墓時候用來採石的石場,可能這條縫是他們採石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要用封石壓住。
下了不到一百米,硫磺的味道越來越濃,岩石也越來越黑,都開始呈現琉璃的光彩,那是雲母高溫融化過的痕跡,我哎呀一聲,心裡已經在想,這裡應該是一處火山的熔岩口啊,長白山是潛在的活火山,要是突然間噴發了,岩漿從山體內部噴出來,我們不就死定了。
胡思亂想著,忽然,打頭陣的兩個人停了下來,手電照去,原來前面裂縫陡然收縮,亂石重疊,只剩下一個極小的縫隙能夠下去。
我蹲下去用手電照了照裡面,這裡是縫隙坍塌造成的,裡面空隙很小,看樣子要匍匐著才能進去。
陳皮阿四看了看這個洞口,知道自己的體力是爬不進去了,商量了一下,我讓華和尚陪著他等我們。我,胖子和悶油瓶進去看看,裡面還有什麼。
我們脫掉外衣,讓自己的體積盡量減小,這一次是悶油瓶打頭,三個人前後下去,一點一點擠進那條縫裡。
我以為這一段坍塌只是暫時的,向前爬個幾步,必然會有出口,如果是實的,我們也可及時掉頭回去,沒想到這一段空隙很長,爬了很久,前面還能通行,深得出乎意料。
裡面的石頭尖子非常鋒利,我爬了幾步,身上的衣服已經勾破了好幾處。岩石擠壓著我的肺部,加上溫度越來越高,我逐漸感覺到呼吸困難起來。
後面的胖子和我感覺一樣,拉住我的腳道:」不成,這裡的空氣質量可能有問題,咱們探也沒探就進來,太莽撞了。「
我想回頭看看,空間太小,實在沒辦法,想著剛才爬過來很長一段距離,要回去也捨不得,而且現在這個局面,倒著爬恐怕比來時要更加痛苦,於是道:」咱們再往前幾步,如果還沒底再退出去。」
胖子應了一聲,這時候,忽然,前面的悶油瓶子叫了一聲:「嗯?」
我轉頭向前看去,前面卻空空蕩蕩,剛才還在堵著我的悶油瓶子,前面卻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黑漆漆的石隙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從我聽到悶油瓶說話,到發現他在我面前消失,絕對不超過五秒鐘,就算是一隻老鼠,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如此迅速的在我眼前消失,更何況是一個人。
我頓時感覺到不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想再看仔細了,一恍神間,卻看悶油瓶子又出現在了我的前方。
胖子就在我後面,給我退後了的一步,嚇了一跳,問道:「怎麼回事?」
我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支吾道:「沒……沒事。」
悶油瓶子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出了異狀,頓了一下,招呼我們一聲,開始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這一隱一出在一瞬之間,雖然我感覺的十分真切,但是看到面前的景象,又突然沒有了十足的把握,心裡非常疑惑,難不成是這的空氣讓我產生了幻覺?
情況不容我多考慮,胖子在後面拉我的腳催我,我一邊納悶一邊又跟著爬了一段距離,爬過剛才悶油瓶消失的那一段的時候,我特別留意看了看四周,也沒有任何凹陷和可以讓我產生錯覺的地方,心裡隱約覺得不妥起來。
通過這一段,又前進了大概十分鐘,悶油瓶子忽然身形一鬆,整個人探了出去,我看前面變的寬敞,知道出口到了。
縫隙的盡頭是大量的亂石,爬出去後,悶油瓶子打出數只螢光棒,扔到四周,黃色的暖光將整個地方照亮起來,我轉頭看去,發現這裡應該是整條山體裂縫中比較寬敞的地方,大概有四五輛金盃小麵包的寬度,長大概有一個半籃球場,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都是這條裂縫形成的時候給撕裂下來的。
胖子擴大手電的光圈,四處觀察,說道:「怪了,這裡竟然還有壁畫,看樣子我們不是第一批來這裡的人。」
我們走上去,發現在裂縫的山壁上果然有著大幅的彩色壁畫,但是壁畫的保存情況十分差,顏色黯淡,上面的圖案勉強可以分辨出是類似天女飛天的情形。
進到這裡的入口給一塊巨大的封石壓住了,裡面還有壁畫。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再一次感到疑惑。
來回走了走,在碎石之間,我們發現了幾處小的溫泉眼,都很淺,但是熱氣騰騰,說不出的誘惑。卻沒有發現其他人活動過的痕跡。
再往裡面,縫隙又逐漸收攏,直變成一條兩人寬的小縫隙。往山巖的深處而去,從縫隙裡不時吹出熱風,我走到一邊向裡照了照,深不見底,不知道通到哪裡。
我們交換了意見,認為沒有必要再進去,這裡已經是躲避暴風雪的好地方,胖了測試了空氣沒有太大問題,打起持久照明用的風燈,悶油瓶子又爬回來時候的狹小縫隙通知外面的人。
不一會兒,華和尚和葉成先後進來,順子也給潘子拉了進來,我馬上去檢查他的情況,發現因為這裡溫度的關係,他的臉色已經開始紅潤,但是手腳依然是冰涼。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上來的路都是由他帶的,如果他死了,雖然不至於說下不去,但是總歸會多很多困難,再加上我也挺喜歡這個人,真不希望他因為我們而這麼無辜的死去。
華和尚檢查他的心跳和脈膊,然後讓我讓開,用毛巾浸滿溫泉水,放在石頭稍微冷卻後,給順子擦身,等全身都給搽的血紅後,才給他灌了點熱水進去,順子開始劇烈的咳嗽,眼皮跳動。
我們稍微鬆了一口氣,華和尚說道:「行了,死不了了。」
氣氛緩和下來,胖子和葉成都掏出煙,點上抽了起來。這時候陳皮阿四也給潘子攙扶著進來。
經過這一連竄變故,我們都筋疲力盡,也沒力氣說話,各自找一個舒服的地方靠下來。
身上的雪因為溫度的變化融化成水,衣服和鞋子開始變的潮濕,我們脫下衣服放在乾燥的石頭上蒸乾。葉成拿出壓縮的罐頭,扔進溫泉水裡熱過分給眾人。
我一邊吃一邊和華和尚去看剛才發現的壁畫,這裡非常明顯是天然形成的,而且空間狹窄,為什麼要在這裡畫上壁畫,剛才悶油瓶突然在我面前消失,和洞口的巨大封石,給我一種很不自然的感覺。
和古物打交道的人,對於壁畫和浮雕這種傳承大量信息的東西,總是非常感興趣的,其他人看我們在看,也逐漸走了過來。
然而壁畫上卻沒有太多的信息,天女飛天的壁畫多處於華麗的宮廷或者禮器之上,只是表現一種美好的歌舞昇平景象,並沒有實際的意義。這裡的壁畫殘片,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東西,這裡都是古墓裡爬出來的人,見的多了,一看便失出了興趣。
我正想回去揉揉我的腳指頭,這一路過來出了不少汗,腳指頭都凍麻痛了。這個時候,卻聽見胖子「嘖」了一聲,伸出自己的大拇指,開始用手剝起壁畫來。
我問他怎麼回事情,雖然這東西沒什麼價值,但是也是前人遺物,你也不能去破壞它啊。
胖子說道:「你胡扯什麼,我的指甲就沒價值了?一般東西我還不剝呢,你自己過來看,這壁畫有兩層!」
「兩層?」我恩了一聲,皺起眉頭,心說什麼意思?
眾人又圍了上去,走過去看他到底說的是什麼,他讓我們看了看他的手指,只見上面有紅色的硃砂料給刮了下來,再看他面前的地一塊地方,果然,壁畫的角落裡有一塊構圖顯然和邊上的不同,畫的東西也不同,只是這一塊地方極不起眼,要不是胖子的眼睛尖,絕對看不到。
這顯然是有人在一幅壁畫上重新畫了一層,將原來的壁畫遮住而造成的情形。
這上面一層因為暴露在空氣之中逐漸脫落,將後面的壁畫露了出來,這在油畫裡是經常的事情。
胖子繼續用手指刮著,他刮掉的地方,開始出現一些鮮艷的顏色。
我也用手指刮了刮壁畫,發現這表面一層,似乎並沒有完成所有的工序,所以胖子隨便一刮,就可以簡單的將顏色擦掉,不然如果按照完整的步驟,唐以後的壁畫外面會上一層特殊的清料,這層東西會像清漆一樣保護壁畫,使得顏色沒有那麼容易褪色和剝落。
陳皮阿四的眉頭皺的很緊,很快,一大片臉盆大的壁畫被剝了下來,在這壁畫之後,出現了有五彩顏料畫的半輛馬車,馬車顯然是浮在雲上,幾個蒙古服飾的女子侍奉在馬車左右,而馬車的主人,是一個肥胖的男人,這個男人的服飾,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敘事的壁畫,我忽然緊張起來。
顯然有人先畫了一幅敘事的壁畫,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又非常匆忙的用另外一幅替代掉了,而且當時的時間可能十分緊張,所以這外面的壁畫,連最後的工序都沒有完成。
陳皮阿四看了看這整幅壁畫,又看了看周圍環境,對我們說道:「這……和天宮有關係,把整面牆都清掉,看看壁畫裡講的是什麼。」
我早就想動手了,當下和其他一起,祭出自己的指甲,開始精細作業,去剝石壁上的壁畫。
壁畫大片大片的剝落,不一會兒,一副色彩絢麗,氣勢磅礡的畫卷逐漸在我們面前展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