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四週一片漆黑,我摸了摸手腕,綁在上面的手電已經不知去向。
身上是一塊冰冷的平板,邊上好像還有流水的聲音,這是什麼地方?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記憶開始一點一點的出現在腦子裡,瀑布,滾燙的泉水,鐵鏈上的屍體,忽然一道白光閃過,剛才的情形浮現在我的腦子裡。
我剛才好像是順著水流直墜下斷崖,然後就掉進了下面的水池裡,那水冰涼冰涼的,和滾燙的泉水有著天壤之別,入水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耳朵突然一靜,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估計是因為落水的時候衝撞到了什麼東西,把自己磕暈過去了,從幾十米高空摔到水裡,如果姿勢不對,和摔在水泥板子上是沒有區別的。
我摸了摸身子,還是濕的,難道我掉下瀑布之後,和下面的水流繼續衝到了這裡,還是乾脆我已經死了,來到的陰曹地府?
我試著站起來,才微抬起頭來,突然咚的一聲,腦袋撞在了什麼東西上,疼的我眼冒金星,忙用手一摸,上面好像是一塊平板,心裡奇怪,怎麼這裡這麼矮。難道我給衝到了什麼岩石的縫隙裡或者石頭下面了?
我四處摸了一下,發現並不是這樣,自己的四周圍一尺內都是粗糙的木扳。敲了敲,後面是空心地。這樣小的空間,我只能躺著轉身,連抬個頭或者伸個懶腰都不行。
我撐了撐上面,想看看這些木板的厚度,卻發現上面的木扳可以活動,用手一撐,崩一聲,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光。我頂起膝蓋。輕輕的將上面的木板移開,坐起身子來。一看外面,不由一愣。
這裡是一個漢白玉的石室,四個角落裡都點著火把,將這個周圍照的通亮,我看了看頭上的寶頂,是兩條互相纏繞的蟒蛇,而我竟然是坐在一隻棺材裡面,棺材的蓋子被我翻在一邊。
靠!這是什麼地方。誰把我放到棺材裡去了?
我走出棺材,觀察四周,心裡越來越奇怪,漢白玉的材質,雕刻著蟒蛇的寶頂,和海底墓的墓室幾乎一樣,難道這裡也和汪藏海有關係?
四處走動了一圈,發現古怪的事情還不止這麼點。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人換了,換成了一件類似於潛水服的橡膠衣服,就是那種八十年代潛水員穿的衣服。心裡更加奇怪了,這麼老款式的衣服他娘的是哪裡搞過來的。
我拔起牆角的火把,從這個墓室的門口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條甬道,我只是一看,就「啊」了一聲,我的天啊,漢白玉的直甬道,一直通到盡頭的三道玉門,和海底墓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回來了?我的頭皮炸了起來,思維開始混亂起來,這裡到底是一個很像海底墓穴的墓室,還是我根本就沒有從海底墓出來過?我的天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把火把抬高,仔細的看了看這裡的環境,想找出什麼破綻來,如果是一個相似的墓室,肯定有什麼東西會有區別的。
甬道之上架著一個木頭架子,就像腳手架一樣,上面鋪著木板,成為通過甬道的一道簡陋的天橋,可以防止觸發機關,不知道是誰架在上面的,我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走到了甬道的對面,中間後殿的玉門裡亮著火把的光芒,左右兩個配殿一片漆黑。
這時,我想起了老癢,他在瀑布之上和我一起跳了下去,我掉落潭中,昏迷了那麼久,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的處境怎麼樣了?
我一面想,一面向著有火光傳出來的門走過去。亮光相當明亮,從玉門下面的門縫下透出來。來到門口,我聽到門內有聲響傳出來。當我將耳朵貼在門上時,聽到了一下咳嗽聲。
接著,便是一個人的聲音道:「怎麼辦?開不開棺材?」
另一個聲音,聽來十分為難:「三省說暫時不要動這裡的東西,我們還是聽他的吧。」
一聽到這兩個人的聲音,我便怔了一怔,第一個講話的人是悶油瓶,第二個講話的卻聽不出來。怎麼,難道他也來到了這個地方?
而令我驚訝的更在後面,我立時又聽到了第三個人的聲音,那人道:「吳三省現在還在睡覺呢,我們只是打開看一下,又有什麼關係,我站在小張這一邊。」
我不是十分聽得懂他們的話是甚麼意思,但那第三個人,毫無疑問是個女人。
他們這幾句話,是甚麼意思呢?聽起來,好像是悶油瓶想開一個棺材,而另一個人因為三叔的警告猶豫不決,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站出來了悶油瓶,我當下覺得一頭霧水,怎麼,悶油瓶已經找到了三叔了?
我一面想著,一面趴到門縫裡,想看看裡面說話是誰,可惜門縫裡所能看到範圍有限,我只看到一個女人的背面,穿著和我一樣顏色的潛水服,身材很嬌小,梳著一條大辮子。
這時,我聽到了第四個說道:「齊羽怎麼辦?這小子也真能耍,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難道我們就將他丟在這裡嗎。」
我聽得他這樣說,不禁陡地一呆,齊羽,這個名字好熟悉啊,好像是三叔筆記裡面,寫在前面的名單裡的人之一,等等,不對?
我忽然感覺到非常地不自在。齊羽。這個名字不是熟悉這麼簡單,好像經常聽到,我心裡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這個時候,門縫裡的那個女人移了一步,讓出了一個空間,我陡然看到悶油瓶子正站在一隻黑色的棺材邊上,手裡拿著撬桿子,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走了過來。我一看到她的臉,驚訝的幾乎將手裡的火把掉落到了地上。
這人,不是文錦嗎,老天,怎麼回事情。我雖然沒見過她的真人,但是三叔有很多她的照片,我經常看到,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絕對沒錯。
我心裡的疑惑到了極點,幾乎就要推門進去。向他們問個清楚,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一男人說:「這座海底墓這麼大,我們想要找到他談何容易,我看還是算了,我們沿路刻下記號,他看到了自然會跟過來。」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那既然沒人反對。我就開棺材了,看看這個墓主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悶油瓶舉起橇桿,就要下手,這個時候,突然從左邊的配室裡。傳來了一陣轟鳴的水聲,把我嚇了一跳。
後殿裡的人全部都轉過頭,一個男人問道:「什麼聲音,好像是從隔壁傳來的!」
「走!去看看!」悶油瓶放下撬桿,向門口跑來,我一看不對,忙一個轉身,躲進了右邊的配室裡,將火把放在地上踩熄滅,幾乎是同時我就看到一行人跑出了後殿,接著就有一個女人驚叫道:「快看,這裡有個水池!!」
我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張起靈和我描述的,他們在三叔睡著之後發生的故事,可是這一段他沒有說的這麼詳細,我怎麼好像親身經歷一樣,難道是幻覺嗎,還是通過時光隧道回來了,或者我的靈魂回來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一個人舉著火折子從甬道上的天橋處走了下來,偷偷的躲到了左配室玉門的後面,往裡面看了看,我稍微一看,就發現那是年輕時候的三叔,他好像非常懊惱,眉頭皺的很緊。
過了一會兒,張起靈他們的聲音逐漸變的遠去,應該正在走入池裡地盤旋樓梯,三叔吹熄了火折子,閃進了玉門內,我看的心驚肉跳,心說難道這一次真的能通過這種方式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當下不管自己在幻覺還是做夢了,忙跟了上去,才貼上左配室的門,想偷偷往裡看一看,忽然眼前一閃,三叔突然又從門裡走了出來,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輕聲說道:「原來是你跟著我!」說完突然手一緊,死死扣住了我的喉管。
情急之間,我想大叫:「三叔!我是你侄子啊!」可是怎麼也叫不出口,不得以一下子抓住他的領子,也想去掐他的脖子。
掐著掐著,有一個聲音說道:「老吳,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打了一個激靈,突然眼前一黑,發現周圍的東西突然都消失,老癢正在抽我巴掌。
我歎了口氣,原來是一個夢,轉頭一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鵝卵石灘上,邊上點著篝火,涼師爺正在篝火邊上取暖,看見我醒了,很尷尬的朝我笑了笑。
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心裡非常奇怪,自己怎麼會做了一個這麼奇怪的夢,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不對啊,最近我也沒怎麼考慮這些事情。
老癢看我混混沌沌的,還想抽我,被我一腳踢開,大罵:「你姥姥的打上癮了是吧,快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癢從邊上一隻不知道是誰的包裡掏出一把信號槍來,指了指後面,我回頭一看,發現鵝卵石灘非常小,後面又是一段,有一個懸崖,看樣子這條地下水道所在的巖脈可能是一個階梯形向下的結構,有些地方發生過山體運動,造成一系列的斷層。老癢對著懸崖的上方「砰」一聲打出一發信號彈,將懸崖下面的情景顯現了出來。
我一開始還沒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等我明白了,人也蒙了,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懸崖下面十幾尺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大洞穴,裡面密密麻麻排滿了棺材,一片挨著一片,有些地方還累了起來好幾層,足有上千隻,簡直可以說是壯觀。
「這…這是什麼地方!!」我驚歎道:「我的天啊,簡直就是一棺材倉庫啊!」
涼師爺走到我的邊上,對我說道:「按照我的經驗,這裡可能是一處高坡苗人洞葬洞。
高坡苗人?高坡苗人不是在貴州的嗎?
涼師爺搖搖頭,說道:「這裡在解放前,附近有不少的小村莊,裡面生活著很多少數民族,其中有很少一部分的苗人,說明在歷史上,這裡曾經有過苗人聚居,你看這些木頭棺材,都是隨便用木板定起來的,和漢人用的棺材有很大的不同,我相信我的判斷沒有錯。」
我對這種習俗瞭解不多,只知道有一些苗族,一直沿襲著「洞葬」的喪葬習俗,以天然洞穴作為墳塋,將死去親屬的靈柩,不論男女,都有規律的放置洞穴中,一層桑一層,下面的鬆垮腐爛了,上面的繼續疊加上去,這樣越往上的靈柩的年代就越近。入洞的死者需是本家族中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且已婚,非凶死、傳染病死及異地死老人才可葬在此處。
這裡的棺材數量驚人,可能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最下面的棺材已經全部腐爛成泥土了,最上面的一些也非常老舊,大概是因為推行火葬,從解放後,都沒有新的棺材添進來的緣故。
他說話間,在空中的信號彈已經滑行到了弧線的盡頭,在光線熄滅的一剎那,我好像看見在這些棺材的中間,還有一些特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