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後,天開始真正的有些微微的涼,火辣辣近三個月的陽光也變得真正溫暖了起來。空氣中浮動的是植物特有的香氣。
在這個漸漸熟悉起來的城市裡,靜悄悄地蔓延開來。
這樣的季節,很適合好好愛著該愛的人,讓愛生根發芽。
溪蹲坐在廚房的門邊,上半身緊貼著門框,支撐著全身的重量。
「哧哧!!……」
灶台上的鍋子裡發出幾聲怪異的聲音,像是水燒乾了。
她恍然未覺,猶如夢遊般的睜大眼睛,想著什麼,眉頭還不時皺一下。
「啪啪……」
鍋子嚴重抗議,脆脆的聲響震得輕巧的鍋蓋都在微微顫動。
溪猛然抬起頭,像是恍然想起什麼似的快速地站起身,撲向燒得冒青煙的鍋子。
然而,她伸出的手卻被另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及時握住,並關掉了天然氣的開關。
溪仰起頭,看到藍雨深邃的雙眸,冰藍色的眼眸中透出一絲驚險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映在夕陽下的側臉迷離恬靜。
「我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
藍雨幽藍色的瞳仁中閃動著疼惜的光芒,在為她剛才那個莽撞的動作而感到憂心。良久,他俯下身來,把溪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只有這樣做,才會讓他感覺到她的確實是完好無損的。
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離他出院那天已經有兩個多禮拜了。每天除了按時上下班,他會呆在家裡陪她,互相照顧著飲食和起居,他手臂的外傷完全癒合,她守在廚房想為他做頓飯,生活變得像他們想像中單純美好。
「我好像真的越來越笨了,明明出師那天還會的,為什麼一回來就全忘了。」
溪的眼眸中盛著澄明光芒變得迷惘起來,嘴唇微微地動了動,她的雙手還在雨的手裡,感受著雨溫暖的溫度,心裡還在想著阿蔓達大嬸教她做的西瓜雞。
「有時候,我更希望溪能笨一點。」這樣他才能多疼她一點,多為她想很多的問題。
藍雨凝視著她的眼睛,臉上滑過複雜的表情,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帶著一絲絲的無奈和憐愛。
風軟軟的吹入,溪忽然淡淡的笑。
「如果我變笨了,你會養我嗎?不嫌我差勁?」她的笑容很輕,輕盈得彷彿晨霧一般不真實,「其實溪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隻笨笨的企鵝,即使生活在冰天雪地裡。」
「想過的生活就這麼簡單?」他有點洩氣的意味,看著那張有著如花的笑靨的白晰面孔,柔聲道「那我也只好變成另一隻守護你的企鵝了,為你覓食,給你溫暖。」
對她一臉憧憬的樣子,他的唇角是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總是覺得跟我在一起的雨是最可憐的倒霉人……」
溪的神情陡然黯淡,喃喃出聲,她的話還未說完,卻已經被雨緊緊地抱在懷裡。
「為什麼會那麼想?」
「所有人都有那樣的感覺啊!只是他們太好,不忍心說我,更別提指出我的缺點了。」
「沒有,從來都沒有。」藍雨默默地抱住溪,俊容上帶著堅定的神情,「所有人都知道因為有你,我才真正的快樂,這份快樂無人能給。」
「只快樂就夠了嗎?……」如果這份快樂掩蓋著太多的負擔,那快樂還是快樂嗎?還是他們想要的輕鬆愉悅嗎?
溪的頭靠在雨的胸前,她清楚地聽到了雨的心跳,那稍快的、有點緊張的心跳聲讓她的眼中出現一片惶惑的光芒。
「溪,這個禮拜天陪我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吧。」
藍雨的聲音很輕,他的下頷靜靜地靠在溪烏黑的頭髮上,明亮得成湛藍色的眸中一片溫柔的顏色。
「雖然現在已經覺得擁有了想要的愛,但是,我想要讓所有人看到我們的幸福,想要完全的得到溪的心,讓每天都成為以後永恆的回憶……」
時間彷彿停止了流逝。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默默地響起爺爺,給那件事一個完美的結局後,我就要真正的永遠離開了。
帶走哥哥,然後在親朋好友面前作出一生的選擇。
溪默默地靠在雨的懷裡,任由窗外的夕陽把兩人的影子一點點地拉長,一點點地鍍上金黃色的光芒。
夜晚十點鐘的時候,手機音樂在溪的床頭櫃上響起,擾亂溫馨寧靜的心情。她低頭凝視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慕容正彥」,慢慢呼出口氣,再翻開手機。
聽著電話那端的聲音沉默了一分多鐘,她低聲說道
「伯父,我們就定在明天見面吧,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跟您說。」
聲音從手機的這端,遠遠地,傳到另一個手機那端。古樸莊重的別墅裡,慕容正彥站在一棵長青樹下,月光灑照著花園裡的樹木,連綿相接的銀色光芒,如同他眸底的意蘊般深邃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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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又一次來到了慕容宣的家。
因為這次是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她能放鬆心情更好地欣賞這座豪宅。慕容宣的家和藍家所有的別墅有很大的差別,藍家是完全的西方文化,而慕容家是純粹的傳統文化,古色古香,別有韻味。
就像這間茶室就很有日本風味,佈置也很雅致風韻,很是漂亮。
溪盤腿坐在茶室裡,抱歉的想,如果不是在講清退婚的事前得保持清醒的頭腦,真想就地躺下好好的閉眼休憩一會兒。
慕容正彥品著茗,面容淡漠「你應該知道你和宣就快要結婚了。」
「在你成年的那天。」
「是的。」態度謙恭。
「我想讓你們先訂婚。」
「為什麼?」多此一舉。
「你們兩個畢竟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先訂婚再結婚能有個緩衝期,訂婚後可以以未婚夫妻的名義住在一起,增加彼此的瞭解。」
「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嗎?」語氣謙卑。
「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緣由?」他慈眉善目。
「那就好。」溪雙手交疊於身前的膝蓋上,上身微微向前傾,鞠了一躬,抱歉的淡淡笑道「您所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因為我和宣已經達成了共識,我們不會結婚。如果因此辜負了當初訂立婚約的長輩們的好意,我們只能說聲抱歉,其它的事請恕我們無能為力,更無法遵從您們的意願去實行。」
慕容正彥的目光不被察覺的閃過複雜的光芒,不露聲色,穩如泰山的說「我從沒有想過要勉強你們,但這是你們違背不了的約定,我想宣他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們不是生在古代的帝王家,沒理由婚姻不能自己做主。」溪微微揚起嘴角,輕輕的笑,「我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擋,更何況我們互相討厭,更沒遵守約定的必要。」
「你們互相討厭嗎?我怎麼看不出?」他稍微向前傾了傾身,用很懷疑的目光看著溪,「據我所知,你們這個月初還協力合作從股市賺了0萬,並且你還為他買進了海石建築公司5%的股份,試問這些行為兩個憎惡對方的人怎麼可能配合得天衣無縫?」
溪咂舌,她明知這個人的話是如此專橫如此曲解了原意,但她卻找不到回擊的理由。
「最好將你們的最愛埋藏心底,宣不能擁有她,你也不能去牽手他,藍家的小王妃你雖然相貌與才德兼備,但你有真正瞭解過他們這個家族嗎?他們是不會隨意接受……」
「我知道您要說什麼。」溪禮貌的打斷他的話,唇邊泛開無謂的笑,「藍家的背景我從來不想去瞭解,雨有多尊貴我也不想深究,我知道的不過是——他是我從五歲多就認識的比親人還親的人,這份情感甚至比父母和爺爺的情感還要強烈,您又懂不懂?」
「你那只是因感恩而愛。」慕容正彥一字一頓的說道,唇邊有絲不以為然的笑。
她無力地微笑,「別人怎麼想我不在乎,我只想告訴您,今天我來的目的是……」
慕容正彥凝神聆聽,正待下文,不料突然看到溪身後的紙門被拉開,愣了一下。
是慕容宣。
他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陰沉的氣勢壓得屋內一滯。
他看也沒看慕容正彥,逕直走到溪身旁,拉起她的手就向門外走去。
「宣。」
慕容正彥聲音壓抑。
慕容宣停了一下,隨即又起步要走。
「慕容宣!!」
慕容宣置若罔聞,眼神不屑。
「慕容宣!!!!!」
慕容正彥氣怒極攻心地揚起手掌……
凌厲的掌風破空襲來。
慕容宣卻躲也不躲,虧得溪眼明手快猛力將他往身後一拉,一隻細瘦的手緊握住慕容正彥那只以乘風破浪之勢摑來的手。
溪大吃了一驚,冷眼怒喝「伯父,你太過分了!你那一巴掌會打死你兒子的!」
「他要是我兒子就不會從小到大處處故意與我作對了!」慕容正彥冷酷地抿著嘴。
「那一定是你對他不夠好!」面對這樣惡語相向的父子,她激動地衝口而出。
慕容宣在半晌後,將目光轉向父親,他的眸子裡閃爍著比火把更加耀眼的光芒,說「生為你的兒子是我一輩子的恥辱!要指責我之前先檢討下你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的嘴角輕輕啟開,是一種攝人心魄的笑容,迷人而更多的是魅惑。
「留下你更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慕容正彥一雙眼緊盯著宣,他的眉頭緊緊地糾結在一起,按捺著隱隱的怒氣,沒有發作,只是無限悔恨的沉沉地歎口氣。
「可惜你的意識遲到了!」慕容宣挑釁的笑,死死地盯著地面,繼續大步向前走,握著溪的手冰冷冰冷。
溪邊被他拖著跨出屋門,邊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說「伯父,原來我還不明白宣為什麼會變得很奇怪,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您造成的!」
「是我?」慕容正彥一怔,臉上的表情錯綜複雜,冷漠的說道「他恨的是從未見過面的你,這一句我想有必要提醒你。」
恨的是她?
溪疑惑的看著他的眼睛,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到碰到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
慕容宣的手指緊緊扣在她的皮膚裡,眼神相對的那一霎那,她的心口突然犯起一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