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
QL集團東南亞分部的大廈頂層。
寬敞豪華的辦公室裡,光滑的米白色大理石地板映著窗外漸濃的夜色,水晶吊燈沒有打開,只亮著同樣是米白色的名家設計的辦公桌上的一盞檯燈。
藍雨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旁。
不遠處主要的交通幹線上的車流來來往往,穿梭如街邊一盞盞不斷變幻顏色的燈,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月光斜灑進來,灑照著別在衣袖上的十字星形袖針。
良久,他的視線慢慢地從窗外又回到手中的那幾份調查報告。
她回美國將近二十來天的時間依然是像以前樣住在醫院裡,沒有什麼可疑之處,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裡面有古怪。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喜歡將醫院當酒店住著……
四年前吧……
難道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有事在瞞著他了嗎……
藍雨看著那份份調查報告,複雜的神情有些恍惚起來。自從那天的行為嚇著她以後,他們已經有好久沒有正面打過招呼了。
她雖然在他以監護人的身份命令下搬回了家,但卻像是為了避免他的尷尬似的,刻意錯開可能碰面的時間。
白天,他上班,她就去上學陪安晨和秀。
晚上,他回家,她已經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像是早睡熟了。
只是,客廳裡還有她泡的熱牛奶擺在茶几上,用一張小紙條寫行字,提醒他入醒之前要記得喝。
是不是要早點回去……
免得她努力撐著想睡覺的雙眼等他回家……
可是……
天天能感受到她的關心又怎樣?那兩個晚上她說的話語彷彿循環播放的磁帶樣在他腦海中痛楚地閃回。
藍雨眼底深黯,背脊變得僵硬。他走回辦公桌前,漠然地將調查報告放進抽屜,關掉檯燈。
關門時,他閉了閉眼,臉色平靜得像屋外的月光。
惟有優美修長的身影冰冷蕭然。
****
回到家裡,已經將近夜裡一點。
臥室裡一片靜寂。
藍雨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外套的鈕扣解到一半,心卻莫名的慌亂起來。
今天桌上沒有擺著杯牛奶……
她是不是離開家了……
他凝神靜聽,赫然發現房間裡空蕩蕩的,安靜得連絲呼吸聲都沒有。
突然一陣心慌。
藍雨將手機隨手扔到床上,驚悸的衝進裡面的書房。
書房的窗戶開著,沁涼的夜風吹進來。
溪躺在靠窗的大床上,雙手交疊著枕在腦袋下,身子像怕冷似的緊緊蜷縮成一團。
牆上的壁燈還亮著,底下的床頭桌上擺放著一本很厚的書,翻到了第57頁,中間夾著用於標注的簽字筆。
藍雨拿起書本,看了看書的封面,是有關生物進化類的書籍,他記得她曾說過最不喜歡看的就是此類書籍,而現在卻強迫自己看了那麼多,一定是又等了很久了。
他默默地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裡湧起酸澀的疼痛。
傻瓜,既然那麼喜歡,為什麼還要推開他?……
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又怎麼會分不清?……
清涼的月光淡淡的灑照在溪的臉上,她沉睡得如同童話故事裡的睡公主。
輕微的呼吸像暗夜中低回的琴聲,細微卻有穿透力。
「晚安。」
藍雨撫摸了下她的臉,吻上額頭,拉了拉被子掖到她的下巴處。
關好窗戶,拉上窗簾。
有人影悄然退出。
書房陷入沉睡的黑暗。
****
臥室的門口,奇叔安之若素的等待著他。
藍雨緩步走出,看到他時微微訝異了下,走向客廳的方向,奇叔跟隨在他身後。
夜色漸深。
藍雨佇立在窗前,寂然的望著窗外的樹葉上沾著的點點夜露,濕濕亮亮的閃著瑩光。
「少主,貝克院長已經來過電話了。」奇叔凝望著他落寞的側影,靜聲說「他說溪小姐在醫院的期間未發生任何不好的事,也未有可疑的人接觸過,一直呆在他的監管範圍內。」
「……嗯?」藍雨微蹙眉,輕嗯了聲,懷疑的問「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健健康康的人為什麼每次去看他都要住在醫院裡,就算是方便見面,不是可以就近住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裡?」
「這點我也想到了,但貝克院長堅持說是為了讓溪陪他聊天,說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奇叔補充了下心中的看法,沉吟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頗感疑惑的說「但是我認為他的話很值得懷疑。」
「……」藍雨偏過頭來,探詢的望向他。
「就在溪小姐去美國期間,對外界一向以老死不相往來姿態出現的RihseM教授和貝克院長突然常常在LE醫院的實驗室裡一齊出現,說是要攜手共同突破一項醫學難關,至於什麼原因促使他們合作則不得而知,記者再三追問都不肯說,只是他們臉上的表情是一樣的。」
藍雨摸著下巴沉吟不語,眉梢跳躍了下,近日來混亂的思緒像要慢慢地理清了。
貝克院長……
RihseM教授……
這兩個人不都與溪有關嗎?難道他們是為了她?……
溪難道是因為得了很嚴重的病……
他的心裡驀然冒出個不好的念頭。
莫名地,因為這個推測他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不會的……
不可能的……
他慌忙揮掉腦中荒唐的猜測,手指卻在無意識的收緊,漸漸冰涼。
溪日漸清瘦的面容突兀的晃過他的腦海……
寒意驟然攫緊藍雨的全身,各種可怕的想法瘋狂地湧進他的腦海!
難道她近段時間反常的種種都是因為他那可怕猜想中的一種嗎?
如果是,她怎麼可以瞞騙他,獨自去承受?
真的是那樣嗎……
在狂亂的恐懼中,藍雨面色蒼白地衝進臥室,衝進只隔一扇門的書房。
整夜,他都握著她的手。
一刻也不敢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