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校門,兩張碩大的海報吸引了所有同學們的目光,周圍還配著詳盡的報道,標題尤為搶眼——
一個高中生的墮落夜生活,交際花?陪酒女?
大幅的照片上——
昏黃的燈光下,酒吧裡的景象都被照得模模糊糊,透著曖昧不明的氣息。而在僻靜的吧檯邊,一個老年男人和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女手握著手,互相對望著。
同學們驚愕的睜大眼睛。
男人不清楚是誰,可那個少女他們可是一清二楚,是高二(B3)班的遲溪——
她神色冷漠,身份神秘。
………
溪靜如幽蘭的站在公告欄的不遠處,耳邊是同學們議論紛紛的說話聲,她好似沒有聽見,眼睛一動不動,目光凝結成一條直線。
如果說看到夏天笑得像狐狸般的如花笑容,她還只是目露寒光。
那麼看見這一張海報她的眼神就冷得就可以殺人了。
「看什麼?」
安晨從停車場出來,無意間瞥到她還站在外面,沒有進教學樓,便不解的走過來。
她彷彿沒有聽到,沒有回頭,目不轉睛地死盯著那張有她和授照片的海報。
倏地,
安晨的腳步猛地剎住,他定定地看著前方,幽黑的眼睛震驚地看著那一張海報,那一行標題深深地刺入眼睛,讓他心生極端的厭惡感,彷彿是親眼看到了別人現出的卑劣骯髒的東西,緊接著。
他眼睛裡暗怒的神色在聚結,高挺的身材透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一股低氣壓壓向同學們的頭頂。
「看,就是那個女生。真不要臉,還敢來學校上課?」
「對啊,難怪平時哪是戴帽子,原來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覺得沒臉見人。」
「我還聽說她昨天被風學長甩了,要是我早把她甩了。她怎麼能跟夏天比?」
幾個小女生指著海報,瞄了瞄後面的溪,紛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眼睛裡有著鄙夷的神氣。
溪面無表情的聽著那些女生的竊竊私語聲,輕蔑的看著那一張張鄙視的、嘲笑的、幸災樂禍的笑臉。
任誰也猜不透她此刻內心的心思是怎樣。
「不想死就給我滾。」安晨冷冷的低喝,瞪著愛八卦的女生,氣息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周圍的溫度忽然降了好幾十度,
陽光似乎變得陰冷。
一片驚嚇的抽氣聲。
聽出了他的擔心,
溪終於轉過頭,在她看安晨的時候,她眼中的冷漠竟然奇跡般地退去。
看著他擔憂的樣子,她秀美的面孔上出現安靜的微笑。
「哥哥,不可以對女孩子這麼凶哦。」語帶調皮的清淡聲音,似乎海報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的影響。
「……你別裝了。」安晨惱火的揮開她的手,深邃的眼眸少見的有怒火冒出。
溪目光一滯,全身僵硬地望著他。
「可是你要我怎樣?哭給她們看,還是去解釋?」她微笑,笑容裡有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她靜靜的瞅著他,聲音淡漠深沉。
「我做不到,也不會去做。別人不相信有什麼關係?我只要你們相信我……」話語在他緊逼的神色中漸漸地輕了下去,帶著難以名狀的委屈。
心裡漸漸漫上了苦澀。
「起來,別難過了。」
安晨定定的凝視她,拉起要蹲在地上的她站起來,手掌輕撫在她頭頂,傳遞著他的心疼。
微涼的手掌讓她感受到了溫柔的憐愛。
「哥哥,你去上課吧,我沒事。」
溪揚起頭,寫滿感動的臉上交織著與朝霞一樣燦爛的笑靨。
他最終不讓她有一絲偷偷難過的機會,毅然地緊牽起她的手走向教學樓,沒有給她留下抽走手掌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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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處主任辦公室裡鴉雀無聲,靜得連心跳聲都覺得很突兀,又多餘。
溪再一次見到了那片灰色的天地,一如她偏愛憂鬱的藍色,而這裡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灰色。
關上虛掩的門後,她就一直默默的站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辦公桌前,木瓜主任陰沉著張臉,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校報。
半晌,她開了金口。
「你先坐下。」
她客氣的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站在對面的學生坐下,有進行長時間訓話的意思。
溪面無表情,目光略微閃爍了下,從窗邊輕悠悠的移到主任的臉上。
「您有什麼話就請說吧。」她沒有領情,垂著手站立原地,聲音平靜的說。
「…嗯?」
木瓜主任有些意外的愣了下,擺出了師長該有的嚴肅表情。
她用食指扶了扶眼鏡,淡淡的說「好吧,既然你心裡明白我找你來的目的,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溪微微垂下眼瞼,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心裡似乎在想著其它的心事。
木瓜主任拿起報紙拋給溪,板起臉孔冷然的質問道「對於上面所寫的事你有何解釋?」
報紙翩然飛來,倏忽地,落在冰涼的地面上。
「哦,你希望我怎麼解釋?」溪淡漠的靜靜看向她,指著報紙上的相片,慢條斯理的說「這上面的相片是真的,我昨天的確去了那裡。想不到還有人免費拍照,看來下次得多叫幾個朋友一起去,這些人拍照水平這麼好,連我都自歎不如,相片留個紀念似乎也不錯啊!」
她的神態如此自然,語氣裡淡淡的嘲諷讓主任忍不住惱怒。
氣氛有些僵硬。
「那你就是承認做過那些事了?」木瓜主任板著臉,看著默然的溪。
好一會兒,
溪淡然地笑了笑。
木瓜主任壓抑住心底冒出的怒意,喘了口氣後,她艱難的說「你知不知道學校明文規定不允許學生進入娛樂場所?更別說是去做那種事………」
似乎覺得話中所提的事情難以啟齒,她驀然的停頓了下來。
「我說照片是真的,可沒說上面寫的事實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妄加指責。」溪豁地抬起眼皮,語氣不悅的說,不卑不亢的迎視著主任的目光。
「有時候想像力太豐富可是會害人害己啊!」她嘲弄的勾起唇角。
木瓜主任驚怔。
從開學時起,她就覺得這個學生不好對付,沒想到再次交鋒,她還是氣勢逼人。
安靜。
詭異的安靜。
靜悄悄。
「這就是你作為一個學生尊敬師長的表現?」木瓜主任覺得她是在故意跟自己唱反調,存心愚弄。
溪淡漠的瞅著她。
木瓜主任怒氣上湧,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她極力克制住激憤的情緒論,冷淡的說:「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我自會去查,但是你去那種專供成年人娛樂的場所已經違反了校規………」
說這話的時候她連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那麼你是想讓我退學,還是直接把我開除?」溪淡笑,眼神無比冷漠。
然後,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兩樣都行,不過記得手續辦快點。」
「你……」吩咐式的口吻,木瓜主任手指抓緊,嘴唇氣得不停地抖動。
她手指顫悠悠的指著溪,嚴肅的說「你給我出去,明天等著處分通知。」
溪冷漠的轉過身,向辦公室門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門邊。
停了下來。
「你說要是孫女能和爺爺一起上下班,是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頓了頓,她邊打開房門走出去,邊淡淡地說,「不過像你這種人一定體會不到,因為你上班時你爺爺大概不是退休了就是當了。正如你在訓斥學生,他可能因為害怕,蹭在上帝或者撒旦身邊不斷地阿諛奉承著呢。真是可惜啊!可惜!」
薄薄的唇角揚起個好看的弧度,一抹優美陰柔的笑容兀自盪開,伴隨著同情的搖頭歎息聲。
木瓜主任眼中閃過絲錯愕,聽到她後面的話,頓時氣得全身顫慄,怒不可遏的瞪著她的背影,暗沉的火光似要燃燒,把整個辦公室燒成灰燼。
溪靜靜的回頭又看了主任一眼,烏黑的眼瞳裡卻有深不可測的暗芒。
唇邊的笑意是惡意戲弄的快感,她就像個滿身邪氣的小魔女,自然地散發著邪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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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外的走廊上。
溪從門內剛踏出幾步遠,就看到了幾個再也熟悉不過的人,安晨、采兒、騰子千,甚至連尹麗都來了。
她微微訝異了下,細淨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
「她有沒把你怎樣?」
采兒一步跨到她跟前,抓著她的手臂,擔憂的問,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她看了個遍。
溪好笑的看著她神經兮兮的樣子。
主任又不敢動用私刑來嚴刑逼供,還能把她怎樣?
「你應該問她怎樣?」她柔美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調笑的說,輕鬆愜意的笑容染亮了陰暗的角落。
「要死了你?那個鬼報紙那麼說你也不告訴我。」采兒抱怨的叫嚷,不客氣的輕捶了她胸口一下。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這是但丁說的,你不覺得很對嗎?」溪用最滿不在乎的口氣說,表情卻很是認真。
「對個頭!我恨不得把那個死新聞社給燒了。」采兒忿忿然地敲了下她的頭,恨恨的瞪著學生會那棟小洋樓。
溪無奈的苦笑,眼睛望向張口欲言的尹麗。
她這個學生會會長都聽到了,還不阻止,到時可別怪她沒有進行過勸阻。
「你真的沒事?」安晨微皺眉心,擔心的看著溪。
「我怎麼會有事?」溪秀致的臉上堆滿燦爛的笑容,黑亮的眸子閃動著傲然的神氣。
她慢慢騰騰地走到騰子千身邊,小聲的說「喂,你星期天帶小莎到我家去。好久沒見到她了,我們帶她出去玩。」
「什麼喂,我沒名字嗎?」騰子千冷哼聲,斜睨著她,鄙薄的說道「自己都照顧不好的白癡,我怎麼放心把她交給你帶出去?」
「不管了,要是你敢不帶她來,就等著變白癡吧!」溪無賴的說,惡狠狠的瞪大眼睛,威脅味甚濃。
騰子千皺了皺眉,相當不齒的瞟了一眼,雙手插在口袋,拖著安晨酷酷地走向樓梯。
溪看著他們的背影,像小孩子樣調皮地吐吐舌頭。
「遲溪,要不要我找我爸爸幫你說說情?」尹麗看到他們都走了,緩步走到她身邊好心的建議。
自從上次後,她已經想通了,就算得不到愛情,能贏得一段珍貴的友情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啊,你們都不用擔心了。」溪露出友好和感謝的微笑,把手搭在她和采兒的肩膀,笑嘻嘻的央求道「只要星期天來陪我玩就行了,不難吧?」
采兒和尹麗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一眼,眼神複雜的看向她。
「真是可憐,來了這麼久還沒出去玩過呢,那天你們可得陪我一整天哦………」
已然離去的身影,背挺得筆直,邊走邊摸著帽子,惋惜的說著什麼。
誰也沒有看到前面的人眼底煩躁的神色。
似乎是因為他們中的某一個人的一個細小的動作讓她想起了誰,可她卻不願去承認,在心底極力的否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