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小花園內,溪雙手向後撐在草地上,無力的仰望著無限廣闊的藍天。
她把昨天怎麼受騙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采兒解釋了遍,講得口乾舌躁,某女還是疑神疑鬼的盯著她瞧東瞧西,恨不得讓她躺在顯微鏡下好讓她研究個夠似的。
對於這樣生性多疑的人,她還能說什麼?
一個字——服。
「真的是這樣?」
采兒一臉不相信的瞅著她,不確定的問。
溪仰天長歎。
唉!
她都花了兩個小時把跟風爺爺之間的協議講了四遍,講得喉嚨快冒火,怎麼她還是不肯相信?
「煮的。」她小聲的嘟噥,怎麼采兒就跟雨哥哥差那麼多,他可以毫無理由的相信她,只要那句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哎呀,遲溪,別生氣啦!人家只是想試試你的心,都沒聽過你說愛上誰,好奇嘛。」采兒一見她恢復慣常的冷漠表情,知道她的忍耐已達到極限,忙訕笑著勾住她的脖子。
她無比真誠的說「不管溪愛上誰,采兒都會祝福你的。再說,表哥可是世上最完美的人,根本不用我替他擔心。」她相信十多年的感情是無人可以替代的,只是某人還沒發現最深處的情感。
溪怔住,心臟突然被捏緊了。
最完美的人?
雨哥哥的確是最完美的人,上天不僅讓他生得天生一幅俊朗的外表,更賦予他智慧的頭腦,永遠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對人和藹可親的他,像是下凡的天使,給人帶來溫暖和關愛。
可是溪是不祥的人,只會讓人擔心和帶來麻煩,她不能永遠的呆在他身邊,
他是她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
那樣好的人如果因為她而傷心難過,將會是一種多大的罪過,只要是哥哥就好了。
身邊忽然寂靜無聲。
「遲溪,遲溪,你怎麼了?想表哥了嗎?」
一個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像法師樣招回靈魂出竅的人。
采兒覺得不對勁,奇怪地打量拔著草發怔的溪。
「沒事,我想起還要去買點東西,等下的音樂課就不去上了。」溪喚回注意力,笑一笑,飛也似的逃走了。
「哥哥說遲溪有什麼事瞞著我們,難道是真的?」
背後傳來采兒的喃喃自語,目光探究的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對不起,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會更好。
陣陣乏力感襲來,溪晃了晃頭,難道又加重了?不是說只是按時補充糖分就行了麼?
噴水池裡,像蓮花樣的水柱靜靜的噴灑,小水珠在歡快的戲耍。
她從書包裡掏出一包糖,往嘴裡丟了一顆,甜香的味道在口中無盡的蔓延,嚼著原本應該甜得膩死人的糖,心裡卻異常苦澀。
雨哥哥現在好嗎?
對不起,正是因為他太聰明,她才選擇來這裡,遠遠的看不見,才能不被發現她的異常。
手中的牛奶糖紙隨風飄去,她陷入一片茫然無措的深淵。
她不喜歡吃甜食的,尤其是糖。
可是從那一天開始,一切都顛覆了。
「溪,今天去帶你吃口味純正的中國菜。你不是一直喜歡吃辣的嗎?等下保證讓你大飽口福。」
「哥哥,我、、、我不想吃了。」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吃正宗的麻辣燙,還說要去中國呢?」
「我、、、哥哥不是說溪唱歌好聽嗎?要是吃辣的把嗓子弄壞了,以後哥哥就只能聽到鴨子在叫了。」
「吃一點沒關係,就算是鴨子嗓門我也不會嫌棄的,大不了塞上棉花。」
「原來哥哥一直在敷衍我啊,那我偏要唱給你聽了,而且要天天唱,我以後只吃甜食哦。」
回憶一幕幕的湧出,像倒帶電影在她腦海閃現,雨哥哥的笑聲在耳邊迴響著。
曾經的歡聲笑語真的要離她遠去了?
溪坐在水池邊緣,無力的耷拉著肩膀,落寞的樣子,那樣的柔弱,彷彿只要誰在旁邊輕輕用手指一推,就會倒入後面濕冷的水中。
『沙沙』
身後突然傳出腳踩在樹葉上的響聲。
溪無意識的轉過頭,還來不及看清楚狀況,
『啪』
一個清脆狠辣的巴掌硬生生地落在她臉上,她的眼前有星星的火花氾濫,臉打得側了過去。腦中霎時眩暈,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無力的向後栽了下去。
『嘩』
一米多深的噴泉池裡,忽然濺出了很大的水花。
肇事者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身材高挑的尹麗漠然的看著忽然弱不禁風的女孩,像個高貴的公主在處置一個卑賤的奴僕。
「你憑什麼打我?」溪緩緩的從池底爬起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死死的瞪著水池邊那個兇手。
「你還問我為什麼?你明明是晨的妹妹,當初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賭約?存心戲耍我是不是?」尹麗的眼眼瞪得比她還大,像小母獅子一樣豎起來全身的毛,恨不得把獵物撕個稀爛。
「是又怎樣?」溪不怒反笑,冷笑著斜睨她一眼,「你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吧,可是又放不下你那高傲的自尊去委曲求全,只能採取卑劣的手段讓其他女生遠離他的視線,這麼幼稚的做法,我真替你可憐。」她的口中有腥味瀰漫。
「你別以為讓采兒不來找我麻煩,我就會感激你。」尹麗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大吼「你憑什麼指責我?從前有個雪兒,現在一個你,為什麼你們都來跟我搶?」。
「你瘋了,他是我哥哥。那跟你的事有什麼關係?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文.學網」溪生氣的大叫,眼神冰冷。
不敢相信一個學業優秀的女孩會說出這麼荒誕不經的話來。
「哥哥?是啊,你是他妹妹,為什麼你是他妹妹?」尹麗的理智完全喪失,她瘋狂的大笑,姣好的面容扭曲得變了形,「就因為你是他妹妹,我想恨你,卻又覺得自己很白癡,做著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她抓住溪的衣領,心頭的恨意齊齊湧上,崩潰的哭喊「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妒忌得就快發瘋了?為什麼你要出現?當年她對雪兒說他這一生只等待一個人,我竟像傻瓜似的懷著希冀,也許那個人永遠不會出現。只要她不出現,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我的好,可是你來了,是你、、是你讓我那點渺茫的幻想破滅。因為你是他妹妹,我不能嫉妒。如果那樣的話,別人只會恥笑,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眼晴裡迸射出殺死人的駭人光芒,淚水卻奔湧而下。
溪被勒緊的衣領束縛得快透不過氣了,面容蒼白。
她想像往常樣打倒欺負自己的人,手剛揚起,又頹然放下。
沒有推開尹麗,她靜靜凝視著這個為情所困的女孩。
「值得嗎?」她輕柔的問,雙腳浸在冰涼的水中,伸出手指輕拭『高人一等』的女孩眼角溢出的淚珠。
晶瑩的淚水像夏日清震的露珠,在長長的睫毛上輕顫著,卻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
「你愛過人嗎?沒有愛過你怎麼可能懂?」尹麗淒婉的笑,抬起頭望著天空,明亮的眼波游弋起來「從幼兒園第一次見他時,那張笑臉就牢牢印在我腦海。我拚命地學習,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好接近他。可是從那一天後,我再也沒看到他笑過,為了他,我練最討厭的小提琴,弄得下巴磨爛了,穿他最喜歡的白色衣服,站在遠處陪他難過、、、、、」
淚珠無止盡的流下來,滴滴砸在溪的手背上。
「你有讓他知道嗎?」溪試探性的問,難道安晨真是麻木不仁的人?
「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有個人默默關心他,願意陪他哭陪他笑,重新笑出來,等到他只對我一個人笑的時候,我會放下所有自尊與驕傲。可是最近他真的笑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天他來找我,說讓我跟他表演節目,你知道我多開心嗎?可是他為什麼要殘忍的告訴我那只是因為你想要那枚勳章,最可笑的是那還都是你的提議。」尹麗的眼睛裡淚水盈盈,眼神絕望又無奈。
她悲悲切切的說「你是魔鬼嗎?就那麼喜歡把別人的自尊踐踏在腳底下?現在你如願以償,高興了,呵呵、、、、、」
帶著恨意的大笑響徹人的耳膜。
「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認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沒那麼想過。」溪一驚,言之鑿鑿的辯解,她氣得簡直想吐血,被人誤解成這樣。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尹麗聽著她的解釋,突然覺得更悲涼。
「你只會怪別人,有沒有從自己身上找過原因?這麼自私的愛,你憑什麼要他接受?」溪扯開她抓著衣領的手,冷冷的看著她「連自己都不愛的人,你又憑什麼肯定自己愛他?你只不過想讓他活在你的羽翼下,仰仗你的鼻息呼吸,真是可悲又可歎!」她靜靜的瞅著她哀歎。
「你、、、、」尹麗急怒攻心,揚手就要一記耳光扇過去,溪輕鬆地抓住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掙也掙脫不開,冷聲問「還想打?你知道我從小告訴自己什麼嗎?」
尹麗驚怒的看著她仿若千年寒鐵般的臉,那透出的寒意竟讓自己打了個寒顫。
「別人打你一巴掌,就要十倍討回來。今天我不打你,不是因為同情你,更不是怕你,而是因為你屬於我不打的那一類人——一個弱者。」溪平靜的說,
她有三類不打的人:
心靈弱者不打;
無足輕重的人不打;
不打自己。
空氣寂然無聲,一派落泊的景象。
一片銀杏片兀自飄靈,落入涼涼的水面,帶起圈圈的漣漪。
溪飛身跳出水池,
大步流星的離去。
這時,背後一個聲音讓她停了下腳步。
尹麗望著她高傲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說「我終於相信你們是兄妹,因為你們一樣沒有感情。」
「認清了這一事實或許對你是件好事。」溪繼續向前走,語氣淡然,沒有回頭;「你不必離開,如果有興趣跟個冷血動物做朋友,我會考慮留給你一張入場券。」
尹麗怔怔的凝望著揚長而去的女孩,目光中的敵意漸漸變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