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怡酒店
溪靜靜的佇立在窗邊,手中還捏著張小小的紙條。
那是昨天參加晚宴回家時,風家的管家偷偷塞給她的,紙上只有一行小字
明天中午十二點陸怡大酒店等。
想不通會有誰搞得這麼神秘來約見她。
排除風姐姐,還有風洛希、、?
不可能,就他的性格會直說的,哪有搞得這麼像做賊似的。
風家打過照面的人還有誰呢?
難道是風爺爺?
外面下起了細細的小雨,一層薄薄的雨霧讓大地顯得詩情畫意。
最近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就連以前的同事林麗在接待她時,也是一臉古怪的笑意,笑得說不出的怪異。
『咯吱』
一聲很輕的開門聲後,有人推門進來。
溪轉過身,抬起快要睡著的眼,驚訝的張了下嘴,馬上恢復鎮靜的表情。
風爺爺?
居然真的是他約她。
因為上次的事想找她算帳?
「坐吧,小溪。」風爺爺客氣的說,朝她擺擺手。
他徑直拉了張椅子,示意服務員退下。
溪有些不習慣他這麼客套有禮,心裡都發毛了。
這讓她更迷惑,叫得這麼親切,不會是暴風雨來前的寧靜吧?
「你喜歡我那孫子洛希嗎?」風爺爺喝了口剛送進來的咖啡,直截了當的問。
「啊?」
溪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差點被他的問題弄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風家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的怪。
他直視的眼光緊逼著她。
溪唇角微揚,笑得雲也淡,風也輕,「不討厭。」
她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看法。
風洛希脾氣怪了點,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愛鬧彆扭的小男孩。
「哈哈,這小子總算有眼光,不過以後似乎會有點困難。」
風爺忽然爽朗的笑起來,響亮的笑聲迴盪的包房經久不散。
她一頭霧水,有說錯什麼話?還是剛剛的話太好笑了?
「你上次說得不錯,我一直對洛希關心不夠,他父母貌合神離的婚姻狀況讓這孩子從小沒有安全感,拚命想當父母之間的潤滑劑,卻每每吃力不討好。」風爺爺傷感說,沉重的氣息和著淡淡的咖啡香漂蕩在房間。
是這樣嗎?
所以他才選擇活在虛假的笑容裡,其實比誰都脆弱敏感。
「前幾個月洛希不小心偷聽到我們隱瞞了他很久的一個事實,讓他明白為什麼從小討母親歡心只會換來冷漠的背影,」他靜靜的述說著事情的始末,按壓著眉心一個據說可以安神的地方,擔憂布上他的臉龐,「他的親生母親當年生下他交給風家後就不見了,第一次見面卻是參加她的葬禮,那孩子倔強得要命,沒流一滴眼淚,只是從那以後天天跟著社會上的混混打架。」
溪怔住。
那不是說救他的那次正是他最難過的時候?
想想她當時的舉動真是太魯莽了,要是他當時真跳樓了,她不就成間接殺人犯了?
哦,還有昨晚的阿姨說的故事。
她怎麼那麼笨,沒把他跟故事中的人聯繫起來,都是黑夜惹的禍,害她沒看清人就走了,僅僅知道樹下的人是阿姨口中的小男孩。
「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溪不解的問,雙眼迷惑得霧濛濛的。
貌似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風爺爺沒有說話,只是掏出個小盒子,一個銀白色的精巧手鐲靜靜躺在盒子中間。
鐲子刻著繁複的花紋,周圍還有幾個小小的鈴鐺。
一看就知道非屬凡品。
「這個是爺爺送給你的禮物。」他面容淡漠,眼睛裡的神情卻似在交託著什麼重任。
「呃?、、我不能收。」溪搖頭,直接拒收莫名其妙的禮物,手下意識的往後縮。
「這次爺爺是誠心送給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風爺爺抓過她放在桌上還來不及藏起的小手,手鐲發出熠熠的光芒。
她錯愕的抬起眼眸,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揚起,眼中閃爍著匪夷所思的光芒。
慌亂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她的手被風爺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緊緊地握住。
套進手腕的手鐲在燈光下燦亮奪目。
「、、、啊,謝謝。」溪看著手上戴著的手鐲,笑容僵硬的道謝。
木已成舟,她只能盛情難卻的收下,以後再找機會托風姐姐還回去。
西德尼.查普曼的得意弟子,藍沁集團的那個神秘天才少女,我相信你能幫我好好照顧他。風家並不像表面那麼風平浪靜,我老了沒了餘力照顧到他,而你能夠做到。」風爺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略帶惆悵的說,口氣沉重得好似在托孤。
溪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徹底呆住。
在美洲誰都知道,金融界的泰山北斗西德尼.查普曼教授有三個最得意的學生,一個是讓他最驕傲的藍氏繼承人Edy,一個是讓他開心的活寶Jaywe,另一個就是,她這個讓老師愛之深、恨之切,又頭痛不已的學生。
原來送禮物是假,幫忙才是真。
問題是她為什麼要照顧他?
她乃一介女流,
雖不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心也還寬大,但還沒博愛到人人都關心。
風爺爺也太神通廣大了,連她在藍氏做過事都查到,看他那氣定神閒的樣子估計連她祖宗十八代都調查清楚了。
「如果我跟安家有關係你也願相信我?」她婉轉的推脫,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別忘了風、安兩家都是死對頭,以退為進看你怎麼辦。
「洛希早告訴過我,有時候敵人未必不是神交已久的朋友?」風爺爺成竹在胸,似有深意的笑。
我的天,太陽從西方出了嗎?
「可你要我怎麼幫呢?采兒、心美和他是一起長大的,你找他們幫忙會更好。」溪還是不願接受這等『美差』,繼續找借口。
何況還有個活在他心中的雪兒。
「她們是不錯,年齡又比你大,不過少了你的沉穩,小姐脾氣不是他能受得了的。」風爺爺似乎早料到她會問到這個問題,從善如流。
黑包公原來是隻老狐狸,見招拆招。
「好吧,我會盡力幫他的,誰叫他是我同學呢。」溪無奈的歎口氣,要是采兒知道了也會要她答應的。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這話誰說的?
「不僅是同學,風家的傳家手鐲只送給孫媳婦的。」風爺爺淡然的糾正她的話,鄭重聲明。
「哦,孫媳、、、什麼?」原本還糊里糊塗的溪一下子驚醒,驚呼著跳起來,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
狡猾的狐狸啊!
失策,失策、、、
她呼了口氣,定定心神,口氣不佳的說「謝謝您的抬愛,但我還沒想那麼遠,這個手鐲我馬上還給您,你讓風洛希自己選擇,他想送誰就送誰去。我一樣會幫他。」
「遲了,昨天所有的賓客都知道我風家將和安家聯姻,如果你同意,你爺爺也不會反對,相信爺爺的眼光,洛希是個不錯的孩子。」風爺爺沉著應戰,慢悠悠地說。
霎時,
血液在全身的血管裡飛快的流竄。
溪氣得簡直快吐血暈倒。
爺爺啊,你怎麼能狼狽為奸,虧她那麼信任你,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她神情恍惚的走出酒店,連有沒跟風爺爺道別都忘了。
風洛希,死小子他一定也有份,要是他現在她面前,非得揍得他在醫院躺半個月以解她心頭之恨。
無端的怒氣噴湧而出,
瑟瑟的秋風,頓時充滿了肅殺的味道。
~~~~~~
安宅
書房裡。
橙色的燈光從檯燈的燈罩裡無聲的灑下,風一吹,竟似海上飄搖的孤燈。
徒留印在玻璃窗上那抹掩藏不住疲憊的身影。
微打開的窗戶,透進絲絲涼意。
爺爺坐在書桌邊,翻閱著文件,忍不住咳嗽起來。
細細的雨聲,
聲聲的琴聲,
有意無意的都傳了進來。
他放下手中的筆,靜靜聆聽。
激昂的琴聲很動聽,像在喧囂著拉琴者內心想發洩的情感,無奈又感傷。
彷徨無助的徘徊在某個角落,找不到訴說的人,看不到能逃離痛苦深淵的路口。
爺爺歎息一聲,從沙發椅上站起身,想去隔壁看看。
「爺爺,這是您的牛奶,喝完早點休息吧。」
他還未走出門口,一抹頎長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端著杯冒著溫熱氣息的牛奶。
「小晨,陪爺爺坐會。」
爺爺拉著他在長長的沙發上坐下,露出慈愛的笑容。
安晨依言落坐,把端著的牛奶遞過去,面容沉靜無波的看著爺爺。
「你好像好久都沒拉過那樣的曲子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能不能跟爺爺說說?」
爺爺接過牛奶,喝了一小口,微微一笑,關心的話語輕輕的飄浮在書房。
透著悲憤的曲子,晨好像只有在知道那件事時才不斷的日夜拉奏,他以為有了她,再也不會讓他回復到以前的日子,可是歷史好像又要重演了。
「爺爺,我、、、、」安晨囁嚅著,張口卻又不想說出來。
「你說吧,沒有關係。」爺爺似有深意的望著他,鼓舞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空氣清新,大家的心思似乎都是透明的,只是還沒捅破那層阻隔的薄紗。
窗台上,雨滴滴落,輕輕的打濕了白色的瓷磚。
「爺爺會答應嗎?可不可以不要答應呢?」
安晨看向窗外,輕輕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爺爺沒有什麼答不答應的,關鍵是小溪,只要她高興,我都會。」
爺爺看著他無聲洩露的緊張,心微微地一沉,但還是淡淡地一笑。
溪會答應嗎?
安晨無語,不能確定她會作出怎樣的決定,她對風洛希是不同的,好似同情,又不完全是。
「爺爺當初不反對溪保持原來的姓氏,是不是因為怕那邊的人知道她還活著?」他倨傲的面孔冷凝,似可以刮一層霜下來。
爺爺訝異他的敏感,手微微顫動了下,安詳的笑道「你不用擔心,爺爺會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對安家來說,你是不可或缺的,小溪更是我們想保護好的人,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沒有關係,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沒到麼?在這期間會發生什麼變化誰也無法預料。」
不可或缺?
如果失去了想要守護的人,留在這裡還有意義嗎?
安晨凝望著爺爺,漆黑的瞳仁毫無生趣,唇角有絲嘲弄的笑意。
「您是想借用風家和我們的勢力來保護她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離開不是更好,或者讓她回加拿大,那個人可以保護好她。」他直接說出心內的猜測,眼中閃現一縷複雜的光芒,微弱又無力。
風吹起窗簾,雨越來越大了。
「藍家的勢力雖然我們不知道有多大,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從不跟我們要對付的那種人打交道,我們不能給別人帶去麻煩。」爺爺凝望著無邊的黑夜,艱難的垂著眼睛,嘴角微微的牽動著,似陷入沉思。
「達成他的初願,我回去。」
安晨的話說得更為艱難,手指在收緊,像在忍著劇痛才下的決定。
幽黑的眼眸沉黯如夜,再也衝不破黑夜的纏繞。
那夢魘般的約定一遍遍的撕扯著他的心。
「怎麼可以?那樣不就枉費了你父母當年的一番苦心。」爺爺身體猛烈地一顫,蒼老的面孔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也在瞬間僵滯,
「你從出生就是安家的人,是我最愛的孫子,永遠都是,誰也改變不了,再說、、、說不定我們想的事情不會發生,又或者能想到個更好的解決方法,我們不是還有時間嗎?」
無力的勸服聲,連爺爺自己都覺沒有說服力。
安晨冷漠的看著外面下個不停的雨夜,眼中的寒意甚濃。
「小晨,你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事就好,爺爺什麼都明白,只要不發生預想的事,我想看到你們兩個都快樂幸福,你想要的我同樣想給。」爺爺微微歎了口氣,靜謐的笑容漾的爬滿皺紋的臉上。
安晨一時間就沒了語言,一隻寬大溫厚的手掌撫上他的脖頸,帶給他短暫的溫暖。
夜色漸濃,
窗簾還在隨風飄揚著,屋內的人靜默如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