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漢 第五卷 盛世 第十四章 巡狩重典(二)
    說起來,這巡狩大典雖然有彰顯武力的意思,但更多實可以稱之為「耀威揚武」,既然是炫耀,那這帶兵的將軍,當然也是榮耀非凡,「與有榮焉」,呂雉想讓夏候嬰去,當然也帶了讓他沾光榮耀一把的意思。

    大漢國從征戰紛亂中建國,將星如雲,要主到打仗能力,夏候嬰只能算得中下,不過這次出巡,根本沒有可能打仗——天下誰不知道,大皇帝當初帶著兩萬蠻兵,就把臨江國、九江國、楚國打得稀里嘩啦的?

    就算是不偏不倚的評論,當世名將中,除了韓信之外,恐怕也就只有商、傅寬還能和大皇帝一拚了,別的根本都不是大皇帝的對手,只要看看當初淮南王布的下場就知道了。

    於是,漢歷十九年春,大皇帝終於準備好了一切,由夏候嬰為虎賁將軍,率領五千近衛,浩浩蕩蕩的東巡去了。

    不過呂雉沒有想到的是,劉常滿根本就沒有打算真的去「耀武揚威」一番。這番出巡,劉常滿只想看看自己做了這麼些年的努力之後,世間的百姓,到底得到了什麼好處。

    因此,等軍隊到了大梁,劉常滿就吩咐夏候嬰按著既定的路線緩緩前進,該做什麼做什麼,但不管是誰求見,都一律都皇帝旅途勞頓,需要休息為由把他們擋回去。

    所以選擇這個時候,是因為到大梁這個地方後。齊王劉肥,楚王劉交,都已經前來拜見過了皇帝。自古舊例,皇帝出巡地時候,到了諸侯國境,諸侯需要離開國境前去迎接皇帝。以示尊敬。

    而劉肥、劉交回去之後,除了齊楚兩國,淮陽國和淮南國的國王都還小,尚未就國,所以也不存在前來拜見的事情。因此過了陳留之後,會有很長時間沒有諸侯王這個量級的非見不可的臣下,於是劉常滿這才準備溜出出巡隊伍,到自己熟悉的那些地方轉轉去。

    皇帝地奇思異想。把素來持事謹慎的夏候嬰嚇了一大跳。不過夏候嬰終歸拗不過劉常滿——他本來就不是個意志特別堅定,凡事都有主意的人。

    劉常滿一番大道理說得他連連點頭,最後竟然催著皇帝趕快收拾行裝,回去單父、沛縣一帶看看家鄉的父老們過得到底怎麼樣,從大漢皇帝的行政中得到了多少好處。

    雖說劉常滿本人已經算得上是技擊的高手了,不過出巡的時候,帶著忠心而又武功高強的大劍客,曲成候蟲達那總是錯不了地,另外又帶了一個年輕的郎官,名叫田亮。卻是田橫的二兒子,專門送到長安來「恭領教益」的,還有一個文士,也只有二十幾歲,正是劉常滿的小舅子蕭尚。

    要說起來,蕭尚也算不得文士。當初也參過軍,和雍齒的兒子雍鹿打架,把人家打得跟豬頭也似的,還讓劉邦笑話雍齒了好些天。不過比起精擅劍術的蟲達,水陸功夫都極好的田亮,鐵槍無敵的大皇帝,蕭尚也只好算個文士了。

    這三個人都是心腹臣子,又都有功夫在身。四人一起,便是真地遇上百餘人的盜賊之類,也不見得就會輸,因此夏候嬰倒也同意了。不過等皇帝一走。他便派出了一百名精銳的士兵喬裝成各種客商,遠遠的吊在皇帝後面十幾里處,以防萬一。

    「皇上,前面有個小店,我們要不要停下打個尖再走?」從陳留出來已經兩天多了,眼看著就進入了單父境內。

    劉常滿他們因是微服私行,所以只帶了兩匹走騾,一匹供劉常滿騎乘,一匹裝了些絲綢貨物——武器等物自然也混雜在內。

    本來夏候嬰要他們駕車的,不過劉常滿卻說,駕車的話,一路上走馬觀花,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反正這裡到單父、沛縣一帶又不遠,大軍緩緩而行地話,劉常滿幾人從彭城穿出,正好能再回到軍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可以接見南方來的諸侯們了。

    不過武器帶在身上確實太過扎眼,特別是劉常滿的雙截鐵槍和田亮的亮銀刺。因此幾人中除了蕭尚配了一柄劍外——他是文士打扮,佩劍才符合身份,大漢朝的規矩就是怪異——其餘三人的武器,都放在了貨物底下。

    四人之中,以田亮最為年輕,又身手敏捷,頭腦靈活,因此由他充了小廝,劉常滿當然充了少公子,蕭尚充了門客,蟲達便成了老經紀了。

    所以一路

    前途的事情,都由田亮來做,因此他才回來匯報。

    「那就停下打個尖吧?也走得累了,我們歇歇再說!」雖說是春天,不過天氣已經漸漸地熱了起來,走了半天的路,劉常滿等人也感到有些疲憊了。

    「哎喲,老客你又來了!」剛剛走近小店,一個婦人便笑著迎了出來。

    「上回光臨小店,怕不有好些日子了吧?老客你這總算又想著照顧小店生意了!小子,出來把老客們的坐騎接住,好水好料伺候著!」那婦人言語爽利,口齒清楚,一口一個老客,差點把劉常滿叫暈了。

    「我們明明沒來過這裡呀,她怎麼一口一個老客?」蕭尚畢竟年輕,坐下後便問蟲達道。

    「嗨,這是店家拉客人的話頭罷了。不信你看,外面又來那位,她上去也照樣這麼說!」蟲達走南闖北地,什麼事情沒見過,笑道。

    「原來是這樣,我說嘛,我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裡。」田亮也醒悟過來,笑道。

    —

    「大嫂子,我問問你,你這家店裡,就你一個人照應嗎?」劉常滿卻不和他們摻合,轉臉便問起了那婦人。

    「可不是嘛。我們當家的腿不靈便,出來做不了事兒,家裡老老少少七八口子,我不出來支應一下,家裡可拿什麼嚼用呢?」那婦人見路過的店門的客人沒有停下的意思,又聽劉常滿問起,便坐過來笑著說道。

    「那你這店子裡,一年能有多少出息?」劉常滿說起來,也是在單父一帶長大的,驟聞鄉音,倒頗有些高興。

    「能有多大出息?不過掙個錢混個肚圓罷了,還能有什麼出息?你看這個店前不巴村後不巴店的,就靠著官道上的行腳客商留下吃個飯打個尖什麼的,沒有什麼出息的。」那大嫂笑道。

    「大嫂子,聽你說話爽利得很,你貴姓呀?」蟲達聽劉常滿不太會拉家常,便接過了話頭。他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

    「什麼貴姓,我姓趙,娘家就是單父城裡的。自從嫁到這裡.就一直在這兒開店啦.」那婦人說道。

    「嘿,那我是沛縣的,咱倆也不算遠呀!」劉常滿笑道。

    「就是,就是,說起來還都是同鄉呢。我說怎麼聽著老客的口音,像是咱這一帶人呢!」那婦人笑著說道。

    「對了,趙大嫂,你知道最近朝廷頒布的詔令不?」劉常滿接著問道。

    「詔令?什麼詔令?」

    「那就是那道讓女子參政的詔令。」蕭尚在旁邊接口道。他打扮成文士模樣,正適合這個時候出來說話。

    「原來是這事兒呀!我不知道什麼詔令不詔令的,裡正大人倒是來說過一回,大家笑了一場,也就算了。」趙大嫂笑著說道。

    「笑了一場?」

    「是呀,當然是笑了一場。你想呀,皇帝想讓男人女人平等,那是好的。可這種事情,皇帝說了,那也當不得真,做不了數呀,所以我們大伙就當是聽了個笑話兒了。」那大嫂笑道。

    「就是嘛,皇帝不知道怎麼想的,他便頒布十道詔書,那晚上睡覺的時候,女人不還是壓在男人下面?」提著茶壺過來的小子突然插了一句道。

    「扯你娘的!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回家問問你娘,不定晚上你那沒用的老爹在下面呢!」趙大嫂突然怒了起來,罵道。

    「老客們先坐著,我去後廚上看看飯做好了沒有。」趙大嫂似乎不願再談,站起身來,便去了後廚。

    原來是這樣!看來朕費盡了心思頒布的詔令,到了民間,竟然成了一紙笑話!劉常滿緩緩搖了搖頭。

    「這是鄉下婦人,沒什麼見識的,皇上不要見怪才是。」蕭尚見劉常滿有些悶悶不樂,當即勸道。

    「她說的自是實話,我有什麼好見怪的?對了,以後得稱我為公子,再不要帶出來宮中字樣了!」劉常滿說道。

    「是!皇……啊,劉公子。」蕭尚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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