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要去項梁處借兵的時候,劉常滿雖然覺得他不太可能借來,不過倒還是挺佩服阿爹的這股韌勁。
你說你一個手裡只有兩千人馬的小勢力,與人家擁兵十幾萬的項梁可以說一點關係沒有,就這麼著去借兵了。聽著沒什麼,但仔細一想,可就有點很那啥了。
劉常滿怎麼想怎麼覺著這就像是一個鄉下種地的農民,突然跑到人家大城市裡一個百萬富翁家裡,對人家說,喂,大哥,我知道你是個仗義的,借我五萬塊怎麼樣?我用過就還你!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不可能借到。
然而劉邦果然不虧是劉邦,就在前往薛城後不到十天,便帶了項梁贊助的五千人馬、十名廄將回來了。
劉邦前去借兵時,仍然帶了自己麾下一百多名軍官,準備安插在借來的兵中。但項梁畢竟與秦嘉的水平不同,劉邦帶來的軍官一個也沒讓他安插,借兵給他的時候,項梁只是把十個廄將召來,當面向他們交待,讓他們聽從劉邦將軍的指揮,前去豐邑駐紮一段時間。
劉邦何嘗聽不出項梁言外之意?但他所要的,也不過就是借這些人馬去豐邑嚇唬一下城裡的父老們罷了,因此很高興的帶著人馬回來了。
項梁所練的精兵就是不一樣,這五千人劉邦用起來順利得很,根本不像是寧君手下那幾千新兵,甚至比劉邦自己的兵用起來還省勁。
到豐邑後才三天,不但擺成了一座完整的攻城陣勢,還在豐邑城外堆起了土山,顯見得是鐵心要攻城了。而且一直到項氏的人馬將雲梯取出組裝,沛公劉邦仍然不在城下露面,連個傳話的機會都沒有,攻城後的打算也探問不出來。
在劉邦蓄意營造的這種壓力之下,再想起劉邦以前說過的那句「若不投降,攻下城後就派人屠城」的告誡,豐邑的父老們終於忍耐不住了,便派代表到雍太公家裡,讓他勸雍齒出逃,豐邑還是投降回劉邦那邊好了。
事已至此,雍齒也無可奈何,只好夜裡偷偷開了城門,帶了些親信人馬投奔周市而去。王陵則帶著劉仲劉交把豐邑東門打開,將劉邦放了進來,豐邑又歸了劉邦治下。
接下來,仗著項梁借給的兵勢,趁著魏國正在與章邯打仗,劉邦和呂澤把以前的地盤都給收了回來,傅寬、陳豨、靳歙等人聽說呂澤已經收復單父,便又投奔了回來。
只有周信沒有回來,聽丁義說,因為周信的偶像彭越也已經在大野澤起事,所以周信投奔他的偶像去了,恐怕沒法回來。
周信原本就算不上是什麼特別傑出的,因此呂澤也沒在意,倒是劉邦和傅寬聽說彭越起兵的消息,都吃了一驚。
這個彭越可不是簡單人物。大秦統一後追剿各地盜匪,唯有這個彭越,深藏大野巨澤之中,在附近百姓之中名聲又極好,所以秦始皇帝連下三道詔令,嚴責東郡守尉捉拿,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只是彭越今年已經五十多歲,沒想到他還是人老心不老,終於拉起大旗,準備自行起事了。
不過彭城在昌邑一帶,卻沒有擴張的意思,因此忙亂的劉邦倒也沒怎麼在意於他。經過一次背叛與離散的洗禮後,呂澤和劉邦的心腸,比原來強硬了許多。等呂澤取下單父後,兩人合兵又將宛朐、緡、方與等縣全部收回後,幾乎將縣裡青年子弟全部徵召入伍。
「慈不掌兵」,對於家鄉人太過客氣了也沒有用,連豐邑都能背叛,這個世上的鄉情父老也就不那麼可信了。反正這些人自己不徵召,留著也還得被別人徵召去做了劫灰,倒不如跟著自己,說不定還有點照顧些。
傅寬倒也罷了,畢竟和呂澤相知甚深,而陳豨可就不同了。他帶回來的部下被呂澤全部打散,與自己直屬人馬分編。而且借口兵力不足,只給了他一個「治粟都尉」的職位,聽起來級別比將軍還高,其實是個後勤上的職位,完全成了呂釋之的手下,連劉常滿的權大都沒有。
項梁在薛城練兵,周市在大梁集結,齊王田儋都城在臨淄,又隔著泰山,在沒有大勢力的情況下,呂澤和劉邦帶著一萬多人馬,很是耀威揚武了一段,那股狂勁,讓劉常滿看得直撇嘴。
呂雲年齡還小,說得更直接:「大伯和大姨爹兩個,真是兩個得志的小人!那樣子叫人吃不下飯!」一番話說得劉常滿哈哈大笑,把她的小臉蛋捏了十餘下才算作罷。
與阿爹不同,劉常滿這一段可安閒得很。
劉常滿陪著母親和姐姐一起,先是去呂莊住了些日子,替母親和姐姐壓驚後才回到豐邑。在呂莊的時候,劉常滿甚至還帶著姐姐和幾個表兄弟姐妹,前往呂氏馬場去玩了三天,又替他們在那些草馬生出來的小馬駒裡,每人挑了一匹小馬。
陽成延和公冶長一直跟著劉邦呂澤在軍中效力,但莊不識原來是韓信手下,如今也沒有了職份,便跟著劉常滿做個侍衛,陪他們到處玩耍,無事的時候,就替諸位公子小姐唱歌解悶。
劉常滿的兩匹小馬都已經長成,身形極為強壯了。知道小公子素愛如珍,馬場裡眾人自然不敢怠慢,特別是那匹烏騅,長大之後,已經頗有些馬王的氣勢,不但在欄裡時要獨佔一個槽頭,放在牧場裡吃草時別的馬也不敢靠近。
烏雲也已經長成,雖然沒有烏騅那麼神駿,但對劉常滿卻更加親近,看到主人回來,正在吃草的它急忙得得跑來,拿馬頭在劉常滿身上蹭來蹭去,看得呂雲和劉樂咯咯直笑。
見馬匹都已經長成,劉常滿回去的時候,便自己騎著烏騅,讓莊不識騎上烏雲,逕直回豐邑去了。
還沒到豐邑,便聽到喝聲震天,劉常滿急忙看去,差點笑出聲來。劉常滿作為體育老師,除了平時教學之外,最出風頭的時候,就是在學校召開的運動會上。而豐邑城外此時的情景,正像是一場運動會。
拉過一個在外圍放哨的軍士細問,劉常滿這才發現,原來果真是在進行比賽。
比賽是在劉邦的部隊和項氏派來的部隊雙方間進行的,項目無非是摔跤、射箭、投石、超距,還有各種類型的戰鬥,獲勝者會得到一點獎品。此時場上正在進行的,正是步戰。
劉邦這邊出場的,正是樊噲,而對方出場的,卻是一個劉常滿從來沒有見過的將領。
要說起來,項氏的這隊人馬在劉邦手下已經呆了快兩個月,隊裡的重要將領劉常滿全都認識,而像這麼一個能和樊噲打成平手的大漢,在軍中定然不是泛泛之輩,劉常滿竟然毫無印象,倒是有些奇怪。
再問那軍士時,那軍士告訴劉常滿道,這正是項梁剛剛派過來的騎將丁固,人稱丁公者是也。「丁公?」劉常滿仔細想了想,發現腦子裡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的印象。
正面的場地上,樊噲與丁固正戰到緊張處。樊噲一改平常出刀如飛的狀態,只是全身微微作勢,盯著對方;而丁固則刀尖微微下垂,雙腳不丁不八的站著,眼睛微瞇,看似漫不在意,但劉常滿一看就知道,他全身的狀態都已經調到最好,只等著樊噲發招。
樊噲到底性急,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刀光一閃,龐大的身軀便合著刀光撲了上去;而丁固則不同,他穩站不動,只用手裡的長劍,極快的在樊噲刀上點了數十下。只聽叮叮噹噹直響,兩人會兒便戰成一團,看得周圍人眼花繚亂。
突然聽「嗤嗤」兩聲,場裡靜了下來,眾人急忙抬眼看去,原來是樊噲的頭巾被丁固刺下,而丁固的衣袖則被樊噲削掉一片。一觸之下,兩人立刻向後躍出,住手不攻了。
「哈哈,丁公果然技高一籌,樊噲認輸了!」樊噲大笑道。
「樊將軍太客氣了!剛才我的脅下已經全賣給了你,倘若你不是蓄力不發,恐怕我已經身受重傷,這一局最多只能算是平手!」丁固也拱手道。
「就算是受傷,那也被我頭顱洞穿要好得多吧?哈哈,還是丁公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