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以前,還不曾聞聽過漢口。只有一江之隔的武昌與漢陽,那時漢口地區還是與漢陽連為一體的,滿灘蘆花、魚躍鳥飛的一片蘆蕩澤國。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明英宗朱祁鎮的第二次年號『天順』年間,此後漢水下游連年大水,堤防多次潰口,終於在漢陽縣西排沙口、郭茨口間決而東下,發生了一次大的改道。漢水在龜山之北形成合而為一的河道,從不穩定的分汊入江到穩定歸一的匯入長江。這樣一來,漢水也把漢陽一分為二,到明憲宗朱見深的『成化』年間便活脫脫擴出了一個漢口。它與武昌相隔長江,與漢陽相隔漢江,這三鎮之狀況才初見規模。由於這漢口地盤開闊、港灣水域條件良好,再輔以堅固堤防,形成了一個「占水道之便,擅舟楫之利」的絕佳良港。終於使的漢口逐漸成為長江的中轉樞紐,不僅在三鎮之中後來居上,經濟大大的超過了他們。而且還被列為明朝的四大重鎮,是長江水運中最為重要的環節。
經過竟五十年的發展現在的漢口,從荒蕪走向初顯雛形,再迎來了眼前的繁榮。文定還在渡船上的時候便被那航船,小舟交融穿梭的盛大景象所折服。再看碼頭上林林種種佈滿著的幾百艘貨船,時不時的便有船出航,有船入港。綿延十幾里的江岸就是一片船的海洋,當它們揚起烏帆的便給人一種鐵索橫江的氣魄。那陣勢絲毫不弱於千軍萬馬立於陣前給人帶來得震撼。
文定從過江心,便不曾回艙執意要觀看這幅百船圖。船家邊搖著櫓邊對著他說道:「客官,客官。「文定回過神來問道:「老人家,剛才是在叫我嗎?」船家呵呵的笑道:「這位客官,怕是第一次來漢口吧?」文定想了想答道:「小時侯到是隨母親來過,只是當時尚在襁褓之中也沒什麼印象。」老船翁又笑著說道:「便是當時有印象,如今也大概認不清了。我是我父輩手裡接過這渡船的營生,算是靠著這江水養活一輩子了。可是只要一段時間不下船,到了漢口也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這幾十年的變化,我可是親眼所見呀!」
「客官,您也算是初到漢口了。別怪我老頭囉嗦,遇到事都要多長個心眼。」老船翁好心的提醒到。
文定記得父親在自己每年出門做工的時候便總是囑咐他出門在外就是要多聽,多看,少言。對於別人的提醒他從不拒絕聆聽的「老人家,有什麼要小心的嗎?您說,我一定會注意的。」
老船翁放慢了搖櫓的速度,慢慢的對文定說道:「這些年漢口的各種買賣是越來越紅火了,相應的有許些三教九流之徒也就都來這裡聚集。他們大都是些潑皮無賴你隻身來這裡萬事都要小心,遇事不可與人置氣。」文定拱手謝道:「多謝老人家提醒,小子記下了。」
「呵呵,我是看你這後生厚道,怕招人暗算。要是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雖然我這老頭沒什麼本事,但總算是在這江面上吃了幾十年的飯了。見過許多大事小事幫你想想原因,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呵呵」老船翁的熱情讓文定十分感激,與他拉了半天的家常。
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對了,老人家。請問粵漢碼頭是在那呀。」老船翁想了想說道:「那是貨運碼頭,一般是停泊著來往於廣東過來的船隻。我們要停的是王氏的私人碼頭,呵呵,不過都是在江邊嘛好找,你下船後徑直往右手走。找人問一下也就是幾里地的距離吧。」
「多謝,老人家指點,您可真是一位熱心人。」
「呵呵,在我們擺渡的人家裡都相信,能夠一船而渡就是緣分。既然我們有緣,舉收之勞為什麼不幫呀。」文定與他聊的很是開心,老船翁彷彿有一肚子關於船呀,江水的學問。時不時的講出許多耐人尋味的話語,讓文定對老人家的人生閱歷充滿了興趣。雖然擺渡的收入不是很多,然而他卻能如此樂觀的面對人生。在他看來在這搖舟渡人比幹什麼都要來得快樂,有意義光是這份恬然的態度便讓文定十分的欽佩。
雖然長江的江面是如此的長,但也終有船到的一刻。文定最後一個下船對老船翁還有些不捨,老船翁滿懷柔情說道:「孩子走吧,人生就是這樣總有到岸的那一刻。有人上,有人下總是有不同的人登上你的渡船。」
「您等著,我回去的時候一定還是坐您的船。」文定與老人揮手告別,這次漢口之旅一開始便給了他很深的感受。
出了王氏碼頭文定又感受到漢口的另一種震撼,那就是人。
廟山鎮也算是比較繁榮了,武昌城文定以前去過幾會,那裡的酒樓,客棧,商舖林立。而漢口這裡建築也許沒有多過武昌城,然而穿梭於街面上的人可不能僅僅只用一個『多』字可以形容了的。走在街道上想要不與人碰撞幾乎是不大可能的,不但是多而且大都還是行色匆匆。有扛貨的,有挑擔的,有坐轎子的。在這一望過去光酒鋪就有三,四家而且門口壓根就沒有小二攬客,裡面全是座滿小二在桌子間穿梭。大家操著四面八方的語言,有荊洲的,有四川的,有河南的,有山西的還有更多的文定叫不出口音的。他們高聲議論,低聲交談,真是一幅奇觀。賣東西的店舖不是很多,然而那數不清的碼頭上堆存的無數的貨物,卻更讓人瞠目結舌。他們有的中轉運去更遠的地方,有的就近交易,換成別的物品再販回來的地方。許多都是從這個船下來直接運到那個船上,效率之高真是罕見。
文定被這種商業的氛圍感染,真切的感受到在這裡時間就是金錢。大家都在忙碌,奔波不肯虛度這光陰。
聽從老船翁的提示,文定出了碼頭便往右手方向走去。眼前都是琳琅的貨物,流動的人潮。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吸引他的目光。讓他忍不住想帶點什麼東西回去給父母,弟弟們。想到這裡不好,懷裡的錢包不意而飛了。文定焦急的立在原地,裡面不但有自己的錢財,更重要的是朝奉的名帖也在裡面。這該是如何是好呀?沒有名帖人家肯定不會相信自己,而且自己回去都成了問題。這街面上這麼多人,剛才也不知道與多少人擦肩而過,斷然是想不出自己是在何處被人扒竊的。
想想剛才老船翁還囑咐自己要小心,怎麼才過一會兒自己就忘了呀!正在文定焦頭爛額的時候,有人將文定的肩膀拍了一下,文定轉過身來只見竟然是顧三友。顧三友還是那身灰色勁衣,左手上還拎著一個人的衣領。那人灰頭土臉的,衣服上還有幾個破洞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就這樣被他拎著。
顧三友對文定說道:「你看你這人,怎麼這麼粗心呀。看看這是不是你丟的錢包。」說完便將一個的錢包擲給了他。文定一看竟真的是自己剛剛欲尋找的錢包,急忙謝道:「顧護院,真是不知道怎樣感謝你。剛才我還不知道該是如何是好呢?這麼巧碰上了你。」顧三友說道:「今天趕巧了我來此訪友,剛才這人鬼祟的從你身邊撞過我就知道沒有好事,快看看短少了些什麼沒有?」
身旁的小偷見機對顧三友說道:「這位爺,您瞧我還沒來得及打開這包呢!您就高抬貴手放小人一馬吧。」顧三友厲聲喝道:「閉嘴,給我在一旁呆著,等會送你去衙門見官,看還敢不敢再偷雞摸狗了。」文定打開錢包檢查完銀兩與名帖都在,確實沒少些什麼。便想著息事寧人,對顧三友說道:「顧護院,確實沒丟什麼。還是放了他吧。」顧三友看了看文定,正聲說道:「現在放了他,再讓他去害別人?你怎麼不想想他剛才偷你錢包時,何曾為你想過。對於這種鼠輩就不能放縱,要讓他們長長教訓,才會知道厲害。縱容他們就是在滋養他們再進行盜竊。」
文定被他一番大道理駁的無話可說,也就沒再堅持。那小偷知道現在只有文定才能救自己,幫助自己脫離這困境。頓時爬在地上抱住文定的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大爺呀,您就只當小人是一個屁放過這一次吧。小人前兩天才從前面的酒樓失了業,怎奈家中尚有老母,幼子需待照料,才出此下策的,您要是不放過我,嗚嗚,他們也沒什麼活路了。」
「哼,抓住了都是這句,都成了你們的行話了,走,今天如何也要讓你受到懲處。」顧三友就是不肯鬆口,那小偷就在那抱著文定的腿懇求。幾個人在那相持不下,四周聚集了許多圍觀者。許多看著那小偷的慘狀,都有點於心不忍。
「顧師傅,你來一下。」文定將三友喚到近前。說道:「你看再這麼鬧下去,也不好收場。再說那小偷今天也受到了懲罰,還是給他一個機會吧。」再鬧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顧三友思量了一下把那小偷從文定的腳邊拖開,說道:「這次就暫且饒你一會,下次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做此等下作之事,比不輕饒。滾吧」那小偷如蒙重赦,轉身一溜煙就穿入人群中不知去向了。
那圍觀的人群也隨之散開了。文定再次對顧三友表示感謝,說道:「多虧了顧師傅出現,不然不但辦不了事,連回去都成問題了。」顧三友笑著說道:「沒什麼,只是以後出門要多長些心眼。在陌生的環境裡,發生這種事那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文定懇切的說道:「顧師傅,您放心。有了這次的教訓,我會深刻記得的。」
「你要到哪裡去呀?順路的話我送你一程,對於漢口我可是來過好多次了。」被這林林種種的招牌,攪的暈頭轉向的文定如獲重釋的對他說道:「顧師傅,您知道粵漢碼頭怎麼走嗎?」
走在前面的顧三友轉過頭來,吃驚的對他說道:「你是說粵漢碼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