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懷鬼胎撥開人群擠上前去輕聲叫道:「姑姑!」大同娘一看見是娘家侄子不由驚訝道:「是進寶、進財呀!你們咋都來了?」王家父子在渠閣集都有生意集會時是不會輕易摞下生意外出的。王進寶不好細說支吾道:「聽到有喊魂的跑過來看看。姑姑!立寶家出啥事了?」有個老太太伸過頭來接過話茬神神叨叨道:「哎喲!你們還知不道呀?是巴美嬌上吊了。」戴素娥探頭問道:「巴美嬌是誰呀?」那老太太正是沈利司的母親。利司娘誇張地一拍手問道:「你們還知不道巴美嬌是誰?她是慶豐的媳婦呀!」戴素娥又疑惑道:「慶豐?慶豐是誰?」利司娘兩眼怪模怪樣地一挑笑道:「你常來沈塘連慶豐也不認得呀?他就是立寶的兒子!」大家面面相覷吃驚道:「是沈立寶的兒媳婦上吊了?因為啥事上吊呀?」利司娘一縮脖防賊似的四周望望低聲神秘道:「聽說昨天夜裡立寶把他兒媳婦巴美嬌作害了!小媳婦想不開天沒明就上吊了幸虧立寶媳婦把她救下來。立寶媳婦勸了她半天看著沒事了才敢去做早飯。哪知做頓飯的功夫小媳婦又吊上了梁頭!」劉巧妮臉色凝重蹙眉問道:「沈立寶這會上哪兒去了?」利司娘眼一擠嘴一撇破口罵道:「誰知道他姥裡個屌的弄啥去了?兩年前他帶著他娘一塊出去的也知不道上哪兒流浪去了!都覺得他死在外頭了呢!沒想到昨天剛傍黑這個龜孫一個人跑回來了喝得暈頭轉向當天夜裡就辦了這一出子事!一鬧騰又跑得沒影了打半夜出去的就再也沒回來。」劉巧妮鄙夷道:「這是一家子啥人家呀?連自家的兒媳婦也……」
利司娘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劉巧妮兩手在膝蓋上一拍大驚小怪道:「哎喲!他大嫂也!可不得了啦!你侄的命真好娶的媳婦多俊!嘴又巧。」大同娘笑道:「大嬸子!這是俺二侄進財家的媳婦!人家在渠閣集上開飯店是見過世面的人呀!」利司娘也笑道:「不用你說俺也知道!見天趕渠閣集經常看見她在飯店裡忙乎。這閨女長得細皮嫩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莊稼力的。」劉巧妮微微紅了臉羞赧道:「您老人家到了渠閣可別忘了到俺那飯店裡坐坐。」利司娘兩手一抱笑盈盈道:「行!就怕俺常去你煩。」劉巧妮嗔怪道:「看您老人家說的我還巴不得您常去呢。」正說笑話就聽沈立寶家院內人們一連聲地嚷嚷道:「醒過來了醒過來了。」利司娘雙手抱胸閉目念佛道:「我的娘也!小媳婦又拾了一條性命。」大同娘招呼道:「大嬸子!跟我上俺家坐坐吧?」利司娘笑著推辭道:「不啦!您家裡有客還不趕緊回家殺小雞去?」大同娘也笑道:「俺侄、侄媳婦都來了哪能不殺雞呀?您老人家跟著啃雞腿去吧?」利司娘大笑道:「就怕俺去了你捨不得了。」
正說笑從莊外走進幾個佰生人來。鄉間農村來個佰生人稀罕人們佇足觀看上下打量他們。一個五十多歲胖臉短脖的人見這兒圍得人山人海便走過來陪笑問道:「請問:這莊上有個叫沈立寶的嗎?」沈利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中戒備反問道:「你找他?你們是幹啥的?」正是祁弘度等人問話的便是管家崔生存!崔生存道:「俺們是外地的是沈立寶的朋友!找他有些緊要的事。」沈利光「哦」了一聲沖沈立寶家一努嘴冷冷道:「這莊上叫沈立寶的只有一個就是有人上吊的這家。」祁弘度等人大吃一驚面面相覷齊聲問道:「沈立寶上吊了?」周圍突然爆出一片哄笑。利司娘更是笑出了鼻涕眼淚笑得直不起腰來。笑得祁弘度等人莫名其妙難堪尷尬不知所措。
利司娘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罵道:「立寶那個龜孫要是上吊就好了!省得再作害人了。」祁弘度鬆了口氣自語道:「哦!上吊的不是他呀?大娘!您老人家說說到底是咋回事?他家是誰上吊了?」利司娘兩眼直勾勾地道:「俺也知不道您是立寶的啥朋友!俺說了您幾個可別生氣你們可交了一個」好朋友「!」祁弘度微微一怔不禁問道:「大娘!您說這話是啥意思?」利司娘神叨叨道:「您幾個還知不道吧?兩年前立寶帶著他娘一起出去沒了音信俺們都猜著他娘倆八成是死在外頭了!昨天傍黑立寶這個龜孫在外頭遛悠了近兩年獨自一個回來了。立寶到家剛過了半夜您說咋啦?」葛存保不禁一愣疑惑道:「到底咋啦?」利司娘頭伸得像鐵打的鋤勾表情豐富大驚小怪道:「我的娘也可了不得了!昨天半夜裡立寶把他兒媳婦巴美嬌給作害了。」葛存保不解追問道:「」作害「?啥叫」作害「了?」利司娘捂嘴一笑輕輕推了葛存保一把臉色微紅道:「喲!你這半大小子!真會說話!你說啥叫」作害「呀?你是真知不道?還是裝知不道呀?非叫我明說不中嗎?」作害了「!就是叫人家強*奸了!沈立寶昨天半夜把他兒媳婦巴美嬌摁在床上強*奸了。」葛存保弄了個大紅臉尷尬極了。祁弘度等人對望了一眼不由得暗暗點頭。薜聖立問道:「他這樣作惡他兒子咋就不管呢?」利司娘鄙夷道:「要是他兒子慶豐在家嚇破他的狗膽他也不敢。慶豐不在家出去打短工去了!」蔡元仁問道:「大娘!沈立寶這會上哪兒去了?」利司娘罵道:「誰知道他姥裡個屌的弄啥去了!辦了缺德事他還敢在家裡蹲嗎?」
王朝立在一旁苦笑道:「唉!你們還知不道他倒也沒跑遠他跑到渠閣集!把我給操了一頓。」利司娘回頭一看笑瞇瞇地招呼道:「他大哥啥時候來的?」王朝立訕訕道:「剛走到這裡光聽你們說話呢!」王進寶悻悻道:「說起來俺也窩囊:早清起來沈立寶跑到俺家縫紉鋪裡找俺爹借錢就因俺爹沒借給他錢他就懷恨在心把俺家的幾十匹洋布絞得淨是窟窿。」大同娘驚駭萬分拉著娘家兄弟!一連聲地問道:「這是真的?」王朝立望著姐姐苦笑了一下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大同娘氣得臉色煞白咬牙切齒地怒罵道:「這個熊揍的東西!他真是作死呀!老天爺要是有眼大晴天好歹打個響雷劈死這個龜孫操的。」就在這時進寶娘也趕到了她見兒子、兒媳均平安無事方才鬆了口氣。鄧秋雲也湊上來打招呼大家寒暄了幾句。
祁弘度觸動心中痛處胸脯起伏粗聲問道:「沈立寶為害一方咋就沒人管呀?」利司娘道:「俺大兒利司到五爺家商議事去了這事八成得有個說法。」聽話聽音鑼鼓聽聲祁弘度就知「五爺」是沈姓的族長在沈姓家族中地位非同一般便問道:「五爺家住在哪兒?」利司娘用手一指:「從前頭胡同口往北一拐就是。」祁弘度領著一行人直奔沈五爺家而去。
大同娘招呼兄弟一家道:「到家去吧!」王進寶等一看沈立寶家差點鬧出人命沈立寶又不在家也知就是找立寶爹沈學訴說也是無用。心中雖說悻悻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忍氣吞聲跟著大同娘來到她家中。啞巴帶著女兒美霞!正坐在當門的板凳上納鞋底見他們進來微笑著站起身來迎接。進寶娘進了屋不見孩子小同直往床上瞅問道:「小同呢?又睡了嗎?」大同娘隨口道:「大同抱著他出去了!聽他嬸子秋雲說他抱著小同上渠閣趕集去了。你們來的時候路上沒碰見他嗎?」王朝立大吃一驚隱約感到要出大事急急問道:「他爺倆是啥時候去的?」大同娘見他失態也微微變了臉色瞠目道:「清起來去的!咋啦?出啥事了?」王朝立急得跺腳惶恐道:「姐姐!清起來大同上俺鋪子裡去了沒見他抱孩子呀!」大同娘臉的立馬拉長了半尺半晌說不出話來。王朝立慌忙吩咐道:「進寶、進財!你倆趕緊上渠閣集去找大同爺倆!」王進財、王進寶知道事態嚴重板凳還沒坐熱慌忙起身就往外走。
兩人剛剛出門就見沈大同獨自一人搖搖晃晃從胡同口拐了過來抑著脖子唱道:「大路上來了我陳士奪趕集趕了個三天多提起東莊上的那台戲喲有幾出唱得是真不孬……」王朝立和大同娘一起奔了出去見沈大同獨自回來腦袋「嗡」得一下大了圍著沈大同七嘴八舌地問道:「你咋自個回來了?小同呢?」沈大同看了大夥一眼進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搖頭晃腦地又唱道:「……頭一回輸了個一吊五第二回輸了個兩吊多氣得我士奪直跺腳……回家吧!回家吧!老婆子在家等著我……」王朝立怒不可遏掄起鍋蓋似的巴掌衝他劈頭就是一個耳光。打得沈大同一愣唱戲聲戛然而止。沈大同捂著臉撇嘴欲哭委曲道:「舅舅!你打我治啥呀?」王朝立怒喝道:「你說打你治啥?你咋自個回來了?小同呢?」沈大同呆若木雞茫然道:「小同?我把他交給立寶了!」大同娘一聽登時急怒攻心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嘴角吐涎人事不省。大家慌忙把她抱到院中棗樹下的涼席上躺下又掐又捏。王朝立見姐姐牙關緊閉臉色蒼白已奄奄一息顧不得埋怨沈大同趕緊叫兩個兒子架出木床紮成簡易擔架匆匆抬著去了王寨醫院。
美霞嚇得大哭啞巴愣愣地望著眼前生的一切感到氣氛不對急得沖人直「啊啊」!進寶娘不忍心告訴她結果扭過臉去暗自垂淚。啞巴望著沈大同雙手比劃著左顧右盼尋找著孩子!等她意識到兒子小同可能永遠見不到時頓時象只暴怒的母老虎瘋似地撲向沈大同抓住他又撕又咬。沈大同猝不及防被啞巴指甲抓得一臉是血龜縮在牆角抱著頭望著失去理智的啞巴驚恐萬狀!進寶娘連忙上前規勸。王朝立把兩個兒子送走後呆立半晌對老伴囑咐道:「你千萬看住他們別上哪去!再出事就麻煩了。」說罷急匆匆地來找沈五爺!
王朝立趕到沈五爺家時五爺家早已坐滿了人!沈五爺叼著煙袋怒目圓睜正聽祁弘度等人傾訴。王朝立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去一連聲地叫道:「五爺!有件事得麻煩您!」沈五爺抬起頭來犀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是朝立呀!立寶絞你家布料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王朝立急促叫道:「沈五爺!那還是小事沈立寶把大同的孩子小同抱走了。」屋內人全都驚呼起來誰都知道沈立寶把孩子抱走意味著是啥結果。沈五爺「騰」得站起身來急問道:「是啥時候?」王朝立道:「就在今天清起來!大同抱著小同去渠閣趕集被沈立寶在路上誆走的。俺姐姐一聽小同叫立寶抱走了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了!進寶、進財抬著她上王寨醫院了還知不道咋樣呢。」沈五爺氣得鬍鬚亂揚怒罵道:「這是個啥熊揍的東西!真是作惡多端。孩子落到立寶手裡凶多吉少!利司!你快叫上利光、利文他們把咱莊上沈姓的男老爺們都喊來分頭去找一定得把小同找到。」沈利司不敢怠慢匆匆出去叫人了。沈五爺又囑咐道:「朝立!你先回去吧!看好啞巴女人家心眼窄別再像慶豐媳婦一樣想不開。」王朝立道:「我叫孩子他娘在俺姐姐家守著呢。」
沈利司來到莊中振臂一呼沈家男老爺們全都到了大家一聽沈立寶把沈大同的孩子抱走了無不義憤填膺紛紛跺腳叱罵沈立寶!沈大同差心眼年近四十才成家生子是全莊上同情的人物沈立寶竟如此缺德連個憨子也不放過竟拐賣起他的孩子來。群情激昂大家自告奮勇踴躍加入尋找沈立寶、小同的隊伍雙雙結伴分頭四下行動。沈利光、沈利司弟兄結對出了沈塘順著豐金公路直往東南而來。兩人走到營子河北岸的張莊就見王進寶、王進財弟兄耷拉著頭哭喪著臉抬著木床走來。沈利司吃了一驚上前問道:「大嫂咋樣了?」王進財一聽委屈地「哇」得痛哭起來。王進寶眼含熱淚哽咽道:「大叔!俺姑姑!她……她老人家過世了。」沈利司一聽登時臉拉長了半尺久久說不出話來。沈利光滿臉悲慼輕聲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也別過於難過!先把大嫂抬回去吧。」王進寶淚眼矇矓問道:「兩個大叔這是上哪兒去呀?」沈利光道:「五爺吩咐下來叫大家分頭尋找大同的孩子!俺弟兄倆先去王寨集看看再往南一路尋找打聽。」王進財一抹眼淚對沈利光道:「表侄求你件事中不?」沈利光見他一臉凝重詫異道:「是啥事呀?你快說吧!」王進財道:「表叔!俺姑姑晚年才抱上孫子最疼小同了說啥也得把小同找回來呀!找不回來小同俺姑姑死不瞑目。表叔!麻煩您把俺姑姑抬回去我跟著大表叔去尋找小同。」沈利光面有難色不忍拒絕把目光投向沈利司請他定奪。沈利司點了點頭吩咐道:「那也中!利光!你和進寶把大嫂抬回去叫五爺安排後事俺爺倆去找立寶、小同!」沈利光點頭同意。於是沈利光、王進寶抬著大同娘先回沈塘。
沈利司、王進財一路往南尋找逢人打聽消息終於得知的確有一個長著扁柿子臉說話象母鴨子叫走路象老娘們的傢伙抱著一個孩子路過不由得欣喜若狂。兩人涉過羅河前頭出現一個村莊沈利司知道這莊叫:「李窗戶」!兩人到了李窗戶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沈利司道:「進財!往東再走有二、三里地就到了常店集。咱爺倆就在常店吃些飯歇歇腳吧。」王進財贊同道:「管!我也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正說著迎面走來一人王進財一看認得叫道:「喬丹喜!你這是從哪兒來的?」喬丹喜常趕渠閣集跟王進財熟識見了他也是一怔反問道:「我從魯南縣城裡來!天快黑了你們這是幹啥去呀?」王進財知喬丹喜和沈立寶是一丘之貉含糊道:「進城有點事!你見到沈塘的沈立寶了嗎?」喬丹喜道:「沈立寶?俺們才分手沒一個時辰。」兩人心裡一陣狂喜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沈利司裝著漫不經心:「咋你一個人回來了?沈立寶弄啥去了?」喬丹喜道:「我是到沈塘送信的。沈慶豐、沈學爭他們幾個鬧罷工叫保安團逮起來了。新調來的縣長王國漢傳出話來叫家裡人出錢去贖。不拿錢去贖就當成共產黨嫌犯槍斃。沈立寶和沈大作去蕭縣搬救兵去了!聽沈立寶說他妹夫在」護路隊「裡當副隊長!」王進財問道:「你見沒見他抱個孩……」沈利司一拽他胳膊趕忙接口道:「那你趕緊報信去吧!你要錢不?」喬丹喜頓時兩眼放光:「先錯給我幾毛錢回家後再還給你。」沈利司掏出錢來數出幾角遞到他的手中大方道:「不就幾毛錢嗎拿走花吧!啥還不還的?」喬丹喜接過錢來雙方分手各奔東西。
王進財望著喬丹喜遠去的背影不解道:「表叔!咋不問問喬丹喜沈立寶抱孩子沒有?」沈利司責備道:「你差心眼呀!喬丹喜一整天都跟沈立寶泡在一起喬丹喜可能就是沈立寶的同夥你問他還不是白問嗎?沈立寶如今跟大作在一塊只要沈立寶還抱著小同大作能不認得小同嗎?再說沈立寶和大作一起去了蕭縣小同肯定是已出手了。等抓到沈立寶咱順籐摸瓜還怕找不回來小同嗎?」王進財恍然大悟點頭佩服:「表叔!您說得對!那咱這會咋辦?」沈利司道:「大作和沈立寶既然去了蕭縣咱也追趕不上追不上就不急了。乾脆咱爺倆先在常店住下趕明再去魯南縣城在哪兒等沈立寶、大作回來。喬丹喜去沈塘報信五爺他們就知沈立寶去了蕭縣家裡也就放心了。」兩人東行數里來到常店集在街頭順便吃了些飯找家客店住下了。
翌日一早兩人踏著晨露繼續往南趕路。兩人走得汗流浹背拐過彎來前頭出現一個村莊兩人知道這莊叫大孫莊。王進財手搭涼棚往遠處瞭望對沈利司道:「表叔!前頭跑過來一個人!」沈利司定晴一看果然看見從莊內急匆匆跑出一個人來失聲叫道:「哎呀!這不是蘇莊的習員生嗎?可有快兩年沒看見他了!」王進財也看清了道:「不是他是誰呀?他這是從哪兒來的好像逃命似的。」說話間又從莊裡衝出一人竟然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沈立寶!兩人不禁大喜往路當中一站擋住習員生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