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在這裡住得可還習慣麼?」
丁香閣裡蕭文坐於上位手端茶杯慢慢品過之後把茶杯放在桌上環顧了一下四周漾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語帶關切地詢問著左手邊陪坐的一身白衣的青年。
公主府邸中各院落的名稱其實都有些講究以「園」、「院」或「苑」命名的大多是正居也就是說是正牌主子住的至於用「齋」、「閣」、「軒」等等命名的則多半是側室居住的地方。
花菲今天才搬進園子裡來於情於理他這個正室都得前來招呼一聲否則豈不是要被人說「氣量狹窄、難以容人」了麼?儘管他的確對花菲的出現十分反感但他並沒有因此就怠慢了花菲——又是撥院落給他安身又是挑奴才過去伺候做的不可謂不周到就一個正室的風範來說幾乎是無可挑剔一百步都已經走了九十步了最後這十步即便只是意思意思地走個過場卻也是一定要按部就班地來上這麼一回的否則可就前功盡棄了。
「駙馬客氣了」一身白衣、裝模做樣謊稱「帶孝」的花菲非常難得地欠了欠身算是回禮——這在他來說已經是很給蕭文面子了。以往行走江湖向來是別人給他行禮就是男扮女裝做太醫一眾官員都是女子行個虛禮倒也沒什麼。如今對著同樣身為男子的蕭文行禮他倒還是生平頭一遭若非早就應承寶玨要尊重這位原配的駙馬爺他是絕對不會這麼老實規矩的。
清了清嗓子他側坐椅上正色道:「園子清爽怡人還種了許多的花草景色雅致得很。」面朝蕭文他拱拱手微笑道「真是多謝駙馬費心替花某安排了這麼個好居處。」
他本性不拘小節對於禮儀方面並不講究雖出身醫學世家但父母早亡幼年時姨母一人帶兩個孩子光是教他們醫術、照顧他們已經很耗費心力加上他們幽居深山人煙稀少就是有人大概也就是宛秋家那群大大小小的殺手了「詩書禮儀」裡邊就有了缺角兒的了;後來行走江湖人人都忌憚於他的那些古怪藥物向來是別人看他臉色的「禮儀」二字用的地方基本沒有……所以他對大戶人家的繁瑣禮儀知之甚少以至於無意中讓蕭文對他的印象又壞了三分。
原來大戶人家以正室管理內務一眾側室皆以正室為尊初次見面均須大禮參拜以示甘居其下服從管教即便得寵但場面上的規矩終不可廢至於日後相處正室若寬厚仁慈側室就不必每次見面都行叩拜禮若是生性刻薄嚴厲側室就只能認命做「磕頭蟲」而不敢怨天尤人否則被拿捏了錯處立刻趕出府去也屬應當。以花菲目前的身份來說他畢竟不是公主通過正式途徑選擇的夫君——公主的正式夫君要麼是女皇賜婚要麼是經由正室同意迎娶花菲雖有婚書為證終免不了「私定終身」的嫌疑只不過他還算是由所謂的「姐姐」做主好歹還有塊能遮羞的否則就要被別人指著脊樑骨說是「急著嫁人的輕骨頭」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作為正室的蕭文親自上門探訪其實已是給他十分的面子了即便他不跪地迎接好歹總應該對蕭文行叩拜大禮——畢竟蕭文是女皇御點駙馬又是公主正室他這大禮是當之無愧受得起的——可惜花菲什麼都不懂因此只拱了拱手就算交代過去了二人的芥蒂自此便開始存了下來。
蕭文見他行容怠慢不知他底細只道他大戶出身對自己這個正室並不尊重心中極為不快但初次見面終不能有失他欽點駙馬的身份和禮數若和他計較反倒顯得自己沒有修養因此強抑不快好顏相對:「這是應該的你是公主的未婚夫婿家中無人依靠前來投奔也是正常。我先還擔心這個園子不合你的意你既然喜歡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了何必如此客套?」神情之間反而更加的溫柔可親。
花菲見他笑臉相迎心道:你也別說的這麼好聽。以為我不知道麼?丁香閣雖然不偏僻但離公主和你的居處也有一柱香的路程況且來往經過你那處園子乃是必經之地……哼哼若真稱了你的心八成是把我安排到城外別院去的吧?我能住在這裡想來已經是借了公主大大的光了!若非看在公主情面上我可不信你會這般「大方」!
花菲這邊沉默不語蕭文心裡也是百轉千繞尋思著要如何開口旁敲側擊以探虛實——他對花菲的憑空出現十分懷疑對其所持婚書更覺疑點重重。試想:花太醫平白無故怎會願意讓自家兄弟屈居人下?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在一般人家裡為自己兄弟結門正室的親事亦非難事。雲兒的解釋是花太醫要為兄弟尋個終身依靠……可花太醫又為什麼要急著這麼做呢?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嗎?花太醫當日既然屍骨無存只建「衣冠塚」以示紀念那婚書又是如何輾轉到花菲手中?難道花菲也跟著去了?當然不可能!那這婚書又是如何交到花菲手上的?莫非是早就傳回國內?但兩國之間並未通郵就是當日周雲巧回來也是臨時起意花太醫自不可能提前將婚書交給她帶回……那就是後來由雲兒轉交?也不可能!雲兒一回京就立刻進宮連家門也沒進如何有機會去見花菲?
這麼深究細想仔細推敲之後蕭文便知這門親事結的實在蹊蹺其中恐有諸多不為外人所知的隱情便是雲兒也有心相瞞自己一念至此心裡便好像堵了塊石頭似的十分鬱悶。
越想心裡越難受有心叫了雲兒起來好好詢問一番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心又軟了:哎——辛辛苦苦這許多日子還是讓她好好休息有事以後再問是一樣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不過……就算雲兒醒了自己能跟她開得了這口麼?
蕭文捫心自問卻只有暗暗搖頭:他不是不相信雲兒她有事從不隱瞞自己如今既然不說自然是有她的道理自己若咄咄逼人、追問不休反而有損夫妻情份偏這事讓自己如梗在喉若真對著雲兒恐怕說不了幾句就要失去常態若是因此被雲兒當作是善妒狹隘之人破壞了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印象豈不是得不償失了?思來想去也只有試著從花菲這邊能套些蛛絲馬跡的線索出來以解心中困惑了。
在女兒島上因為男子一生只得一次生育的機會所以不論夫妻多麼恩愛必是一女多夫的蕭文身為公主正室又是女皇御賜的姻緣雖比尋常人家的正室風光但到底也是必須以幫助公主「開枝散葉、繁衍子嗣」為己任的所以他才一心要安排替公主納娶小爺為的也就是不擔了天下的罵名對女皇也好有個交代。畢竟是駙馬又篤定雲兒對自己的感情他對未來由他親自挑選的一干側室並不放在心上反正總是自己拿捏的住的也不怕他們能翻了天去。不過現在的情況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己可別應了「前門迎虎、後門接狼」的俗話兒萬事也得早做打算否則不論是花菲還是月含羞都是在一旁虎視耽耽的到時候兩人聯手對付自己當然是大大的糟糕就是有一方抽身事外自己弄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也是個蠢的不能再蠢的結局
他心思細密片刻功夫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係利害因此趁著這次來探望花菲的機會也有心對他的談吐人品考究一番若能談的來自然是為往後深交做個好鋪墊若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至少也能摸出個大概的底細為以後做打算。可惜只對了沒幾句話他對花菲的印象已然是大打了折扣了。
「花公子不知道采珂那孩子可聽教誨?若是愚劣難馴你只管和我說我再另外給你安排好的千萬別客氣。」蕭文說的采珂就是先前安排給花菲使喚的小廝因為花菲是側室按照規矩身邊只能有兩個小廝服侍他自己只帶了一個叫「豆蔻」的半大小子在身邊所以蕭文又按照規矩給他配了個個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