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玨病泱泱地躺在貴妃榻上滿臉的倦容——仗著自己身體好又怕替鳳後招惹是非所以硬穿著濕淋淋的衣裳陪著鳳後談交易的結果就是她感冒了。
蕭文得了消息倒是來看過她一次可惜只看了這麼一眼隨後就說了句:「墨珠你好好照顧公主。」帶著冬行拔腿就走連椅子都不曾坐過。
寶玨很奇怪:她生病他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明明剛剛進屋的時候還沒有這麼蒼白呀?
自己為了他的事奔波才得的病他倒好丟下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跑噓寒問暖都不曾有!這可真是前世的「冤家」了!寶玨悶悶的想。
「墨珠……」寶玨一臉哀怨地看著坐在榻邊的少年「駙馬丟下我跑了你不會也跑吧?」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藥碗笑得十分燦爛:「公主您放心我是不會跑的要跑也得等您把藥給喝了!」
「不是吧?!」寶玨一聲慘叫這才想起蕭文沒進來之前兩人正為著喝藥的事情吵吵鬧鬧的「那你現在就跑好了我不攔你的!」
「不、行!」墨珠笑著吹了吹騰騰的熱氣舀起一調羹遞到寶玨唇邊「趁熱喝吧藥效最好了!」
「你從哪兒弄來的藥?我明明沒讓太醫來瞧過病啊!」寶玨試圖轉移墨珠的注意力。
「這個麼……」墨珠笑著看她「是按照王太醫開給紫玉的方子抓的藥……」
「喂!紫玉那個是肺炎!我只是小傷風而已!這方子怎麼可能一樣?」寶玨別過頭避開湊到嘴邊的調羹「出身汗就好了不用吃藥啦!我這副樣子不是為了騙駙馬嗎?駙馬沒騙著倒把你給騙到了!」
墨珠不答話只是固執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寶玨看實在躲不過去只好一狠心從墨珠手裡搶過藥碗一口氣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我的媽呀真夠苦的!紫玉天天吃這東西也是他本事大!」
墨珠接過碗把手裡的調羹放在碗中走到桌邊放好轉身回來到寶玨跟前從懷裡摸出個紙包打開了遞給寶玨。
「這是……」寶玨愣愣地看看紙包又看看墨珠「給我的?」
墨珠點點頭「紫玉也嫌藥苦所以每次餵他吃藥以後我都給他塊核桃酥解解苦味。公主以前曾說過水晶銀菊糕很好吃早上我去菊香樓買了些回來……您快嘗嘗。」
寶玨捻了塊放進嘴裡。鼻間依稀嗅到了菊花的香氣咬在口中清淡不失爽甜細嚼慢咽中菊花的香味越覺濃郁一塊糕點吃完竟是齒頰留香意猶未盡。寶玨伸手又去拿來吃墨珠看她吃的高興不由得抿著嘴又笑了起來。
「墨珠你可真是我的解語花、知心人啊!」意猶未盡地吃完手裡的點心寶玨一臉不捨地看著他「將來你要是嫁人了可要我怎麼辦吶?……這日子是沒法兒過的了……」
墨珠本來是滿面的笑容聽她這麼一說燦爛的笑容頓時冰結在臉上。他一言不地收拾了桌上的藥碗掉頭就往屋外走。
「墨珠我是開玩笑的啦!我不是真的要讓你一輩子不嫁人的啦!」寶玨對著墨珠的背影急喊「相信我我肯定會為你選個好人家再準備豐厚的嫁妝送你風風光光地出嫁的啦!墨珠你別生氣啦!」
走到門口的墨珠身體一僵轉過頭來一臉淒楚地看著寶玨:「公主您這是說什麼話?我是公主的人您要怎麼安排都是您的事。您若是喜歡墨珠就跟在您身邊伺候您一輩子您若是瞧著礙眼隨便找個人家打出去也就是了何必花那麼多的心思呢?」賭氣說完後扭頭就走跨出門檻後拔足便跑直向院外衝去。
寶玨頓時滿心的懊惱:明明知道墨珠是個死心眼自己幹嗎還要逗他玩嘛!這下好把他惹急了又不知道躲哪裡去哭了……撓了撓頭皮寶玨思前想後決定還是放任自流:就是追出去她也沒辦法不讓他哭啊!再說自己追出去哄他又能怎樣?若是借此機會慢慢斷了他對自己的情愫與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麼想著寶玨便躺著假寐起來。
過了會兒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寶玨以為是墨珠去而復返也沒在意依舊閉著眼睛。
「謝謝你!」一道優雅的男聲在耳邊低低地響起寶玨聽著聲音不對趕緊睜開眼來卻和蕭文探視的眼光對個正著以為她正在休息的蕭文頓時羞的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蕭文回了翠竹苑以後冷靜下來一想便現自己剛才的行為十分過分——墨珠是公主的貼身小廝兩人親密些也屬正常有什麼奇怪的?
大戶人家裡的規矩貼身小廝就是主子的人——這是大家都默認的規矩何況墨珠跟在公主身邊多年據說從來就沒有挨過打這對於以「弄死兩個小廝」聞名的寶玨公主來說可謂是特例中的特例了不正說明了他在公主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麼?
再說他剛進門時看兩人的舉止是有些曖昧可那不是墨珠在給公主餵藥嗎?自己怎麼就一時沒了風度轉身就走還給公主臉色看?公主可是為了替爹爹求封進宮受了涼才病的自己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越想越自責的他便撇開了兩個小廝孤身一人來向公主陪不是。
寶玨看他跪在地上只是雙手撐在榻上忙往裡邊讓了讓拍了拍榻沿示意他坐上來。蕭文不敢反對順從地坐下。
看著一身白衣帶孝的蕭文寶玨故意哀歎道:「文兒你好狠的心哦!看著我生病理都不肯理我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你是什麼意思嘛!」她嬌嗔地抱怨著。
「蕭文哪裡敢對公主不敬?」不解風情的呆頭鵝老老實實地低頭辯解「只要公主不生蕭文的氣蕭文就心滿意足了……」
寶玨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苦澀話鋒一轉「文兒你我是夫妻人前是為了皇家的體面閨房之中便不用如此客氣了吧?」
她笑著握住蕭文的手「我的閨名是水秀雲想必你是知道的這個名字用的機會不多只有皇上和鳳後在後宮裡召見我的時候才用時間久了說不定連我自己都要記不得了。不如你也叫我秀雲好了……或者叫我雲兒……你看哪個好聽些?」她嬌笑著徵求蕭文的意見。
蕭文看她清澈誠摯的眼神溫婉善意的語氣這一刻才真的相信公主是真心要對自己好他強抑心中的激動深吸了口氣「若……若是公主願意我……我喚你雲兒……可好麼?」
「好啊!」寶玨微笑地看著他給予無限的鼓勵「我很高興你這樣叫我呢!」
蕭文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就連持寵而驕的二爺也不敢和母親如此親密自己卻和公主……雖然覺得有些不合禮數但不可否認他的心底因為這個親暱的稱呼而溢滿了柔情和感動。
「文兒」寶玨輕輕地喚道「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其實你不必壓抑自己的性子來遷就我的。」
看著蕭文驚訝的目光寶玨笑道「你這個人其實骨子裡有著文人的傲氣和與生俱來的自尊。你不以為嫁給我這樣的人是你的福氣你只是在忍耐……我想那天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我說不認識你你拂袖而去才是你最真實的反應吧?」
「誰……誰叫你當時那麼氣人先前又對我不聞不問的……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卻諷刺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我當然氣嘛……」蕭文漲紅著臉喃喃地解釋著。
寶玨莞爾一笑:「這才是夫妻。各自以真面目坦陳相對不虛偽不掩飾……我不稀罕什麼晨昏定省、請安問候的官樣文章夫妻要真做到那個份上可就沒什麼意思了你懂嗎?」
蕭文看著她點點頭。寶玨描述的夫妻相處模式讓他很期待見過了父母相處的歲月經歷了兩年多的清冷時光公主突如其來的溫柔和理智都讓他深深的折服並不由自主地為之吸引。
「文兒我要告訴你的是今後有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對你隱瞞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我最親密的人。我不要求你一定也要如此對我但是我希望你盡快負起身為一個駙馬應盡的責任好嗎?」
「什……什麼……」聲音低如蚊蚋蕭文恨不得此刻地上有個洞讓他鑽下去。成親兩年沒有同房又不是他的錯此刻公主舊事重提且毫不掩飾莫非是想……這……這種事情公主決定了便是幹嗎還要拿來問他?這讓他怎麼回答嘛!
「文兒我會吩咐韓管家日後府裡的事情就由你做主你要是實在拿不定主意在來和我商量你看好嗎?」全然不知蕭文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寶玨純粹是不願意就此埋沒他的才華才主動找些事情給他做做「薪水麼……就由我親自向你支付好了!」語帶雙關地說完生怕老實的蕭文不明白特意在他手上掐了一把——若是知道剛才一剎那蕭文比她的想法還大膽不知她會怎麼想。
現自己會錯了意蕭文不由的隱隱泛上一陣失落但能夠幫上寶玨的忙他也很高興「我幫你管理府中事物是我的本分還要什麼薪水?雲兒又拿我當外人了!」
他還是沒明白!
寶玨暗暗感歎自己的情路艱辛:「既然你答應了那麼……我就先付你點定金吧!」說完也不管蕭文怔愣的表情當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往自己面前帶一手順勢環住他的脖子照著那兩片紅潤的唇便吻了下去……
蕭文僅有的一次經驗還是上次和寶玨在回程的馬車上接吻的技術自然是生澀而拘謹這倒激起了寶玨的鬥志她不斷地調弄著蕭文勾引他與自己翩翩起舞……
慢慢地蕭文也領會了其中的奧妙不滿與總是處於被動守勢他追逐著寶玨糾纏起來一時間兩人陷入了浪漫的深吻中……
自此兩人的感情突飛猛進一直被世俗禮教框得死死的蕭文一時半會兒的當然不可能就像寶玨那麼開放。人前總是一副恭謹有禮的樣子私下相處時多半也是彬彬有禮不過最後他總是會在寶玨的攻勢下節節敗退並放任自己沉淪在寶玨編織的情網之中。
然而奇怪的是寶玨並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的意思她似乎對浪漫的戀愛頗為沉迷——其實她是想徹底贏得蕭文的心以後再去追求肉體的結合。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
墨珠照樣動不動就掉眼淚絲毫沒有改善儘管他已經正式滿十六歲了。
寶玨在為他舉行了一個小型慶生會後——其實就她、墨珠、紫玉三個在右廂房裡吃了頓晚飯然後她送了個翡翠玉珠手釧給墨珠做禮物——當即找來王太醫要她好好地開了幾副養護嗓子的藥嚴令墨珠沒事少開口不許大聲喊不許隨便哭不許……禁令下了一大堆目的只有一個:避免墨珠變成小烏鴉!
可是墨珠並不知道寶玨的意圖以為自己又是哪裡惹得公主嫌棄了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逼得寶玨將她那個幾乎是杞人憂天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乾淨總算在淚水氾濫成河以前成功地讓墨珠破涕為笑——這樣一來她的良苦用心就此白費墨珠藥照喝哭起來卻是半點也不含糊一點攙假作弊也沒有——也對有好東西頂著他再怎麼折騰也不怕嘛!
紫玉在病體痊癒之後重新跟在寶玨身邊伺候只是他的心裡終歸存了分戒心對寶玨始終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防她防得跟賊似的。
寶玨也不怪他成日裡光是纏著蕭文培養感情就已經很花時間了經常還要哄墨珠玩兒對這個說話加槍帶棒、有暴力傾向的少年也顧他不上——沒有蕭文清麗端莊不及墨珠溫柔可愛縱然生的冷艷動人這剛烈的性子實在是不敢恭維自己還是不要隨便挑戰難度的好。
有時想來寶玨也替紫玉覺得惋惜:這樣的風骨若是出身豪門也就罷了自有那攀高枝的會容讓三分偏偏是個小廝的命日後出嫁許的人家卻未必能受了這樣的脾氣——哎!墨珠是愁選什麼樣的人家才配得上他紫玉卻是愁什麼樣的人家才容得了他——一樣兩個少年都有讓寶玨操心煩惱的事想想頭都有些大了。
好在墨珠也只是剛滿十六紫玉也才十五還有幾年的光陰可以慢慢地替他們留意合適的人選不然寶玨大概真的要給這兩個少年在府裡搭上高台逼著他們拋繡球招親了——自己看對了眼她的責任就小很多了不是?也省的她操心了!看看頭都白了好幾根去!當主子當到像她這樣的這世上可真是不多見的咧!
府裡的雜事有韓秀娟操持大事有蕭文把持「陰謀得逞」的寶玨終於如願以償地過起了悠閒瀟灑、和美男子和睦相處的理想生活對於這樣的生活她可是非常的滿意。
然而她畢竟忘記了以鳳後的精明能幹又怎麼可能讓她這個表弟媳婦不求上進?如果她一直平庸下去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她都可以找上門去挑釁、知道進宮搬救兵自然是還有潛力有待掘而自認為有「要讓表弟幸福生活」這個義務的玉無暇當然就把完成這個目標的執行人給算計上了。
半月以後女皇下旨命御妹二公主寶玨出任東湖香嶺巡查欽差全權處理民生問題親賜龍頭金鉞一柄如遇貪官污吏可先斬後奏七日後離京赴任。
不情不願地接下聖旨寶玨立時覺得自己才為兩個小廝婚事操心而大的頭又大了三分出來……
拜託!她哪裡懂什麼民生國計啊?!她又不是搞政治的?這學問她哪裡懂啊?!
女皇這不是「鉛桶裡頭搗螃蟹——瞎想(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