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飄零劉備取了淮南,孫權對此暴怒不已,甚至咆哮著要起兵消滅劉備軍。然而,他的咆哮終究沒有化為現實,因為他的屬下們,無論是剛剛從病榻上起來的大都督周瑜,還是跟隨孫權苦戰合肥的贊軍校尉魯肅,或是素來與周瑜不太和氣的副都督程普,以及孫權手下的眾幕僚文臣們都很是反對孫權的這麼一個命令。他們一聽說自家的主公想要這麼做了,連忙從各自的地方跑來,齊齊的匯聚到廬江太守府的大廳裡,請求自家的主公孫權停止這種行為。
眾人齊齊的反對,而且反對中有不少本就對劉備很不感冒的人如周瑜、張昭等,這不由得不令孫權感到奇怪。雖然他心中還是餘怒未消,但卻不得不強制按奈下胸頭的憤怒,瞪起了通紅的眼睛厲聲追問了眾人這麼一句「為什麼?」
「主公,我們這邊已經是打不下去了。自赤壁而到現在的一年時間裡,我軍連連作戰,且不說兵力上已經損失了不少,只說這士兵的疲憊和如今士氣的低落,卻也不是我們現在能夠繼續征伐下去的依靠。而且,連連的征戰江東歷來儲存的糧草也早已消耗了不少,繼續作戰恐怕將會出現無糧之危啊。」贊軍校尉魯肅兼通軍政,又是久隨孫權征伐淮南的謀臣之一,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這些事情自是顯得十分可信。
事實上,對於這些事情,孫權也早有耳聞。他之所以在太史慈一旦身亡之後,便立刻下令停止北伐,也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軍隊已然到了一個「強弩之末不可以穿魯縞」的地步。因為確實是不下去了,他才不得以南返,否則一心想著也在戰場上如兄長一般做出成績來的他如何能那麼容易就放棄呢。撤退,南返,實在是不得以而為之。因為這個不得以,他才對劉備一口氣就吞下了淮南才如此的憤怒——他在嫉妒劉備「為什麼偏偏我花了力氣去攻打去作戰就沒有一點結果,而那個劉備不花什麼功夫就可以得到這麼一塊地盤?上天啊,你真是瞎了眼睛!」
出於心中的不平,孫權才對於自己眼下的窘境視而不見,才對於劉備這個自己盟友的勝利心懷憤怒。他這才失去了往日的精明果斷,一時間變得瘋狂起來。儘管從整個道理來說,劉備於自己退兵放棄之後,於曹操的手裡奪得淮南之地並沒有任何的錯誤,也不曾真正的得罪自己,但他對劉備的這個行為還是看不慣的緊。
「哼……打不下去?打不下去也要打。」孫權表現出了他那剛硬蠻橫的一面。對於劉備的嫉妒和氣惱,使得他已然完全喪失了名產的精明與清新。
「好……好!」眾人正待回答,一個略略顯得有些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大廳裡響起,眾人看時,卻見那說話的人正是剛剛病癒的東吳水軍大都督周瑜周公瑾。
「公瑾也以為如此很好?」眾人正被周瑜的話鬧得驚疑不已呢,上面的孫權卻是馬上興奮起來。雖然有些怪異周瑜的立場怎麼轉換的如此快,但終於是有一個人同意自己的看法了,孫權的臉上迅速的有了笑容。
「確實!」周瑜重重的點了點頭「主公若要一統天下,總要把所有的敵人都打敗才好,包括劉備,包括曹操,包括李晟。如今荊州已然被劉備和李晟所瓜分,兩者之間似乎有秘密的聯盟,西進已然不太可能;而南邊的交州也已經被李晟所佔領,再加上路途遙遠交通不變等緣故,我軍也不太能夠大舉南下。故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只有打敗劉備,奪取淮南。」周瑜瞇起了眼睛,細細的分析道。雖然他此刻說得是正事,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但他那白衣飄飄,風度翩翩的模樣,卻比一般笑著的人更令人折服。
他說得並沒有錯,對於東吳來說,在劉備和李晟已經平分了荊州的情況下,想要西進已是不可能的事情,東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南邊是痢瘴遍地道路南通的交州,想要擴張只有選擇向北,而向北最總要的就是建立一個牢靠的前進基地。因此奪取淮南進而據有徐州就成了必然。儘管劉備是自己的盟友,但他佔有了徐州無疑是切斷了自己向北的道路,這對於東吳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們只能選擇和劉備對立。
「唉……這麼說也是沒錯,但……眼下我們確實是無力再戰了。」周瑜的話無疑是很明確,也很有說服力的,當下大廳裡的眾人大都被他說服了,他們都認為淮南是必須要得到的,可他們中的不少人依舊擔心自身實力的問題。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也沒說現在就要出兵啊?」周瑜微笑起來。如果說不微笑的他是吸引人的話,那此刻輕笑起來的他,無疑就是迷人的了。
「沒有說?那你剛剛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聽自己的臣下們爭論了半晌,孫權這位年輕的主君的心情也變得稍稍有些回落了。儘管他心中的憤怒依舊沒有迅速的消亡,在質問這麼一聲時依舊高挑起來,但原本已經變得一團紅炭似的的腦袋瓜子,卻是在此刻略略的冷卻起來。他開始思考。
「主公,我只是認為劉備不可不打,淮南不可不奪而已,卻絕對沒有現在就要對劉備發動進攻的意思。先不說,我軍眼下的力量已經無法一場戰爭,即使完全能夠,此刻也不是我們出兵的好時機。要知道劉備就是利用我們和曹操的爭鬥而坐收漁人之利的,若我們就這樣和劉備爭鬥起來,又有誰能夠坐收漁人之利呢?在曹操的威脅還如此的強大之時,除非我們完全投靠曹操否則,我們也需要一個勢力與我們一起分擔曹操的壓力才是。因此在劉備不可不打,淮南不可不奪,我們還需要注意這個打和奪的力度。我們應該用別的辦法來對付劉備,盡可能的在他不與我們成為死敵的情況下,獲取我們所需要的。我們必須維持對抗曹操的聯盟,除非主公有投降曹操的打算。」周瑜侃侃而談道。他的眼光很是犀利,對事情也見得的極明,關於己方如今的情況,自己究竟該有一個怎樣的反應,要如何對待曹操、劉備,要與劉備保持一個怎樣的關係他都清清楚楚。
「你是說……?」孫權略略的遲疑了下,隱約有些會意過來。
「主公明見。」周瑜朝孫權一拱手,對著眾人那依舊有些疑惑的目光,對自己的想法做了一個比較詳細的解釋「我方眼下無力再戰的緣由,主公和諸位想是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不是因為我們士兵不夠勇敢,我們將軍能力不足,而是因為我軍從一開始對於陸戰這一塊就沒有足夠的訓練。我方是依托水軍為主的作戰力量,長期以來對於陸軍都有些忽視,對於攻城和守城那更是不懂。這才是我軍圍攻合肥一年有餘,卻最終功敗垂成的主要原因。所以我們需要鍛煉,重新訓練士卒,編演軍隊,將我們的人訓練的既能陸戰又能水戰。這是我們在這一兩年的功夫裡主要完成的事情。我們必須在內修政治的同時將我們的軍隊也訓練好。此為其一。」周瑜說著伸出了自己右手的那根食指。眾人都屏息著聽他說話,一時間大廳裡安靜無比。
「其二。」周瑜伸出中指,高聲道「我方應該在行動上和名義上著實劉備對我們的挑釁行為。『淮南是我們的地方,你劉備不能奪取淮南。』這一點我們必須向劉備聲明。所謂出師有名,眼下劉備和我們既然是聯盟,那我們就不能隨意的攻打他。否則世人會看不起主公的。我們必須叫劉備把淮南讓出來。」
「叫劉備讓出淮南?這辦法固然是很好。可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孫權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把一塊好好的地盤讓出來,這樣的事情只怕除了李晟那個傻子以外,沒有其他人會做吧?歷史上似乎也沒有這樣的規矩。」他訕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這個規矩,我們卻要把他做成這個規矩。」周瑜神秘的笑了笑,卻是一臉正經的詢問自家的主公「主公,難道以為李晟讓出自己打下的城池是傻子的行為嗎?」
「難道不是嗎?讓出江夏那個破地方也就罷了。居然還讓出襄陽,那麼大一個城池可是萬金難買啊。若我是李晟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出那裡的。」孫權肯定的說道。
「不讓出那裡。那就意味這要和我們以及劉備一起對戰了。而且襄陽還緊連著新野,當時這塊地方完全還在曹操的掌握之中,拿了襄陽就意味在東面要應付我們和劉備的兵鋒,而北面則面對著曹操。雖然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我們未必會和那李晟真的開打,但像眼下這般因為不甘心和自己的利益與李晟糾纏不已卻是肯定的。我想李晟大約也就是為了這一點而乾脆把手中的地盤讓出吧。他是主動讓出地盤的,做的很漂亮,所以我們儘管對那最後分配的結果十分不甘,卻也不會去得罪他。讓出了一點利益,卻得到了我們友誼,更是令我們不好意思繼續向他所要荊州,絕了我們西進的念頭,就在這些方面來說,他李晟可是一點吃虧也沒有啊。」周瑜略有些遺憾的解釋道,「在外交手段上,我們可以說是輸了李晟不少。」
「你這麼一說倒也有些道理。不過你認為劉備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嗎?」孫權又問道。
「他如果答應是最好。如果不行,那我們也不需要太過的緊逼於他,只要讓他承認一點,就是他的淮南之地是我們暫借於他的就可以了。反正我們現在也無法憑藉著武力要回淮南,倒不如拿到這麼一個借口為我們以後動手做準備。」周瑜淡淡的笑著說道,這才是他第二步的真正目的。出師有名,而他這樣做,則是讓名落實下來。
「那麼其三呢?」孫權追問著,他總覺得周瑜的話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
「其三就是步步緊逼,隨機應變了,總之就是不斷著實淮南是我們的這麼一個問題。為有朝一日我們能夠用武力奪取淮南做準備,如果劉備不肯歸還淮南的話。」周瑜笑著說道「這一個大條例,具體該怎麼做,卻是需要根據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情況去制定的。無論怎樣也好,我們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奪取淮南。」
「奪取淮南?」孫權的眼睛亮了起來,目光也變得堅定了「沒錯,我們就是要奪取淮南。」一下子,孫權堅定了自己的目標。
廟堂之上既然定下了這樣的方針,孫權軍自然也就相應的行動起來孫權引兵返回柴桑大本營,而將北邊的廬江郡交給的周瑜。此刻的廬江郡已和昔日的廬江郡有所不同,在吞併了曹操所領的北廬江郡之後,東吳已經據有了除陽泉之外的大漢廬江郡所有縣城,擁有了舒縣、臨湖、襄安、居巢、皖縣、尋陽、龍舒、六安、安豐、潛縣、雩婁、寥縣等十三縣。周瑜以中護軍、左都的身份兼領廬江太守一職引兵屯居巢,於巢湖之畔操練水軍人馬。然而與以前不同的是此刻操練還增加了許多陸戰方面的東西,例如攻城之類的。此時的東吳已經用了一年多的功夫完成對李晟昔日於赤壁之戰結盟之時所供與自己的一些軍械資料的研究,雖然因為某些原因還無法向李晟那樣將偌大的武器都搬到自己的樓船上,但在陸地上依樣畫葫蘆的完成諸如投石車、床弩之內的武器還是足以勝任的。周瑜自到居巢之後,日夜命工匠打造這些重型的攻城武器,擺明著要對北面被劉備佔領的合肥動手了。
這時,柴桑的孫權遣贊軍校尉魯肅往襄陽為剛剛去世的荊州牧劉琦弔喪。
接領弔喪的任務,這對魯肅來說已是第二次。而且很令魯肅這個謙厚長者感到有些尷尬的是,兩次弔喪都與荊州有關,而且兩次弔喪都不是純粹的為了弔喪而弔喪。「這算不算是一種虛偽呢?」坐在朝襄陽行進的馬車上,魯肅渾然不見車外已經開始春耕的忙碌景象只是一個勁的想著自己的事情。
若說劉表的去世是由於人的衰老,而不顯得令人吃驚的話,那麼被劉備豎立起來的這位荊州牧劉琦的去世,則是因為過於風流體弱的緣故,而不顯得令人意外了。雖然是遠在江東,但因為自家與劉備有著同盟關係且荊州也是東吳關注的重點的緣故,魯肅對於劉琦這位名義上的荊州牧並非一無所知,對他那荒誕而好淫嗜酒的作風也偶有所聞。早在昔年赤壁之戰與這劉琦公子會面的時候,他便一樣看出了劉琦命不久矣的未來。原以為劉琦會在去年就去世的,卻不想一直拖到了今年——「這其中完全是李使君屬下杏林院的醫者們努力的結果啊。」魯肅聽陪同自己入城的簡雍如是說道。
杏林院?這個魯肅也是明白的。從交州收兵回來的李晟在進一步完成所謂「七月整兵」之策的同時,花大力氣在長沙郡城南郊的開了一所書院名曰臨湘書院的,聘請了荊州的大儒如司馬徽、黃承彥、龐德公、張機等駐院講學。因為修學的人數眾多,而李晟自己也有所要求的緣故,整個臨湘書院又分成了數個小院儒學院學儒、格物院學道(實際上學得是物理、化學、器械製造之類的東西,因為其中教課的人大都是道士,故而外人皆以為格物院學道)、兵學院修軍士,而杏林院則是修習醫術。由於有了張機這麼一個儒醫兼修的大國手存在,杏林院確實也匯聚那麼一批名醫。顯然在劉琦病重的時候,作為劉琦「監護人」的劉備利用了他和李晟的關係,從杏林院裡請來了這些名醫為劉琦看病。雖然未必真的將劉琦給救活了,但也確實讓劉琦延命到了今年。
「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聽簡雍這樣說,魯肅不禁想起了周瑜「公瑾的身體也不是太好呢?如果杏林院的這些人真的有本事的話,是不是也要請他們去江東那邊為公瑾看一下呢?這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魯肅盤算著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之後,就去長沙走上一遭。畢竟周瑜是他好友,更是整個東吳的頂樑柱。
正思念間,馬車卻是已經襄陽的太守府中。那劉備早早的迎了出來,將魯肅接近府內。此刻偌大的一個太守府已經被白紙白布裝點的如雪域一般。魯肅隨著劉備步行而入,分外感覺到這內外的不同府外雖然氣溫不高,卻是綠意盎然依舊有幾分春色,而這府內銀裝素裹,再加上那悲泣的聲音,令人不禁在戰慄的同時也感到了那屬於東的寒冷。
「……年輕已沒,悲從中來……」在眾人環繞的靈前,魯肅命人擺上自己帶來祭品,哽咽著在不斷滑落的淚水下高聲朗誦著祭奠劉琦的祭文。儘管他來此的目的絕不是表面所寫的那麼簡單,但這表面上的任務還是需要完成的。滔滔祭文一篇,不過兩千餘字,卻是江東專人寫就,這駢四驪六的東西在魯肅那真切的行動和生動的表情之下,倒也顯得非常令人感動。若不是廳裡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緊,否則他們還真要以為魯肅與這劉琦有著深厚的交情呢。
一通祭奠完畢,魯肅隨著劉備來到偏廳。雙方不分地位之高低,只分賓主就這麼坐下。魯肅又勸劉備節哀一番,卻是很直白的說起了今日的目的「今日本為弔喪,本不該說起這些,但肅身為我主之臣子,卻是要為我主分憂的吾主吳侯,與都督公瑾,教某再三申意皇叔,前者,操引百萬之眾,名下江南,實欲來圖皇叔;幸得東吳殺退曹兵,救了皇叔,並與皇叔共戰於淮南,以圖報效國家,討伐奸佞。故此淮南其地,我東吳出力甚多,合當歸於東吳。今皇叔用詭計,奪占淮南,使江東空費錢糧軍馬,安損大將,而皇叔安受其利,恐於理未順。」
「這……」劉備似乎被問住了,臉上的悲淒還未散去,眼睛通紅的很,那滾滾的淚珠兒依舊在隱約有些烏青的眼眶中打轉。他沒有落淚,彷彿是強忍著,只以幾分錯愕幾分憂傷的眼神看著魯肅。這似淚非淚的模樣像是無形的利刺一般直挺挺的竄入魯肅的心扉,令他覺得自己似乎犯了天大的錯誤。
魯肅是一個老實的君子,他怎麼能受得住這樣的眼神,當下卻是低下頭去,無言的認錯並不敢再與劉備相視了。「主公和公瑾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錯誤啊。」他如此想著。儘管他也明白失去的淮南就等於失去了自家北上的道路,可如此的步步緊逼,又是在人家居喪哀痛的時候,真是有些不應該了。在他看來就算要向劉備討要淮南之地,也該稍過些時日才對,斷不應該在現在就如此的。
看著劉備那傷痛的模樣,魯肅心中直有些不忍,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正自遲疑尷尬之間,突然一個反駁自己的聲音響起「子敬兄好沒道理。若說赤壁之戰,我家主公也是將士用命並立向前的。曹操之下江南,獨為我家主公乎?恐怕目視你江東的可能,要遠遠大於我家主公吧。三家會盟之成,本就是為了三家自己的利益,何謂曰東吳救了皇叔?況淮南之地非屬東吳,以非屬曹操,乃大漢疆土也,曹操昔日不過是竊居耳。既然是竊居,這無論是你東吳還是我這邊,要想奪之不過是各憑手段罷了。更何況我家主公取淮南之時,汝家主公已退,其地其城皆我家主公麾下用力而為,何言我家主公只是安受其力哉。子敬兄所言,真有些強詞奪理了。」
一番義正詞嚴,偏偏又有些挖苦的話,刺得魯肅好生難受。他抬起頭來遁聲望去,卻見說話之人卻正是劉備手下那位極其年輕的軍師,年未滿二十的馬謖馬幼常。
「幼常此言差矣。若單單將一事一事單獨的拿出來考慮,似乎你說的並沒有錯。可將整個事情聯繫起來,幼常不覺得你所言的也是太過了嗎?」魯肅反駁道。他是一個老實的人,但他也是一個聰明的人,對於激辯上的事情他很少做,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做的能力。事實上聰明如他者,除了幾個例外的,大都善於此事「赤壁之前,皇叔之兵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情形,你們都應該知道。東吳的水軍與李使君的人馬再其中出了多少力,皇叔也不應該否認的,故此三家分荊究竟皇叔是得多了還是得少了,平良心說皇叔應該也不會太欺侮世人。淮南之事,我東吳圍城半載,調動了多少兵馬於彼,天下人都看得。若非淮南之軍盡集合肥,皇叔怎麼能夠那樣迅速的襲取壽春?這其中的關鍵究竟如何,我想皇叔也不能否認我方的出力遠較於皇叔之上吧。」魯肅條理明晰的說道,他並沒有直白的指責劉備,只是將事情適可而止的點出來,讓劉備自己去思考去想。他知道像劉備這樣的人,愛惜名聲如愛惜羽翼者是不太可能做出強違公理之事的。
馬謖沉默了,他好像已經被魯肅反駁的說不出話來。事實就是事實,他不可能靠怎樣說瞎話來辯駁事實的存在。雖然他對此很不甘心,因為是他像自己的主公建議奪取淮南爾後伺機佔領的徐州的計劃,但面對魯肅那大義凜然的指責,他卻實在無法就這樣將一切都甩開。因為與東吳的聯盟還要繼續,所以劉備一方即使要得罪東吳也不可能得罪的太過。換句話說,他們是不能夠觸及東吳之底線的。
「唉……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也請子敬先生體諒一下我們如今的窘境吧。我軍在未得淮南之前,所擁有的地方不過是南郡、南陽、西陽、汝南等地,在曹操的掠奪之下已是殘破不堪,不足以應付我十萬大軍的修養。若無淮南可供糧草的話,只怕我這邊的將士們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劉備哭喪著臉哀訴道。
「這誠然是一個問題,但……」魯肅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馬謖給打斷了。
「子敬先生,不如這樣吧。請你給我家主公做保就說,暫借淮南郡數年給我家主公養兵。一矣我家主公奪了新的的地方,便將這淮南之所歸還東吳。」馬謖想了想如此建議道。
「作保,這怎麼可以?」雖然周瑜在來時明確提出自己可以用這麼一個理由來給自己,來給劉備做一個台階下,但魯肅明白在眼下,自己是絕對不能答應的太過迅速的。於是,他猶豫起來。
「怎麼不可以?」馬謖的臉色微微的有些變了,話語也激昂起來「若是這樣也不行的話,便是你們不通事理了!自我高皇帝斬蛇起義,開基立業,傳至於今;不幸奸雄並起,各據一方;少不得天道好還,復歸正統。我主人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玄孫,今皇上之叔,豈不可分茅裂土?況淮南之地雖說有你東吳的功勞,但卻是我家主公親自攻佔的城池,有何不可佔據的?汝主乃錢塘小吏之子,素無功德於朝廷;今倚勢力,佔據六郡八十一州,尚自貪心不足,而欲併吞漢土。劉氏天下,我主姓劉倒無分,汝主姓孫反要強爭?且赤壁之戰並淮南之戰,我主多負勤勞,眾將並皆用命,豈獨是汝東吳之為?江南一破,休說二喬置於銅雀宮,雖公等家小,亦不能保。適來我主人不即答應者,以子敬乃高明之士,不待細說。何公不察之甚也!如今,我等已說只是暫借淮南一用,白底黑字又是明文書寫,已是忍讓多了。若是貴方連這等最後的條件都不答應,只恐怕真的要把我家主公給氣壞了。到時十萬大軍旦戈而下江南,且不說你東吳究竟守也守不住,之說這貴我兩方的爭鬥,卻是給外人看了發笑。需知這曹操猶在北方,貴我兩方以疆土而與曹操對峙,卻是合著兩利分則兩敗啊。」
馬謖的言辭還是非常犀利的,他半是說教,半是威脅的將事情說了這麼一通,卻是把魯肅給卡在了那兒。魯肅怔怔了半晌,似乎有些發愣了,良久之後才諾諾的問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擔待一二了。不過皇叔說去了他地便歸還淮南,不知這他地究竟在何處?」
「持強而淩弱者,亂世至理也。今北方的曹操雖敗,但實力猶存,實不可以與其爭風。西川劉璋闇弱,我家主公本欲取之,然道路不通是其一也,劉璋與主公同宗不可輕侮是其二也。故我家主公打算先收復荊州西北的房陵郡,而後由房陵郡而至東川,最終奪取東川。眼下,我便與子敬約定下來,若是我軍收了東川,便把這淮南還於貴方。畢竟東川乃漢中天府之地,也是能夠養的起我家主公的這些人馬。」馬謖從容的說道。
「那好吧!」魯肅無奈,只得聽從馬謖的意見。當下由劉備寫得抵押書紙一封,又由那馬謖也畫了壓,再加上他自己的畫押,卻以那民間當物抵押的規格完成了這麼一通事宜,便由魯肅將之收起。似乎心裡還有些擔憂,魯肅便反覆叮囑劉備「某知皇叔乃仁義之人,且勿要相負我等啊。」
「那是自然。」劉備連連點頭。邊上卻又有馬謖言語「一切還請子敬兄代為周旋一番。見了吳侯善言伸意,休生妄想。若不准我文書,我翻了面皮,連八十一州都奪了。今只要兩家和氣,休教曹賊笑話。」當下劉備便令人擺宴席與魯肅,與他好生歡暢一番,便應了魯肅的辭意,將之送到江邊,由江東的船接著,揮手告別,卻因是各自都得到了心中的所想,皆是笑意連連。
當時,消息劉備與魯肅會面而簽下盟約的消息傳到長沙,負責編撰《漢史》的龐德公命人在《漢史》的竹簡上刻下這麼一段「建安十五年三月初三,吳侯孫權遣使魯肅赴荊州與劉備相談淮南之事,最後以劉備實得淮南之地,吳侯虛得淮南之名而告終。因當是時,曹公猶在北方虎視,故無論是劉備還是孫權都不欲在淮南問題上糾纏太多。然而名實之不符,淮南之地的重要,卻是始終成為東吳和劉備兩邊心中的一根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