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走在路上夜風嗚嗚的直往脖子裡鑽。
藍熙之加快腳步跑了起來越是快跑身後的呼呼風聲就越響就像跟了個附體的妖魔怎麼甩也甩不脫。
遠遠的亭台的影影幢幢已經進入視野她忽然鬆了口氣腳步慢了下來然後又緊走幾步不一會兒已經來到了緊閉的大門邊。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手裡提了盞燈:「快進來你這麼晚趕路不害怕了?」
「害怕!」她老實的點點頭「我很害怕黑夜尤其害怕在夜裡趕路剛剛我老是覺得身後有什麼鬼怪跟著腿都是軟的……」
那是呼呼的風聲並不是鬼怪掌燈的人笑起來「既然害怕黑夜就不要在夜裡奔跑。」
「今天是要送錦湘回去沒有辦法。」
「錦湘送回去就好了。你也累了快去歇著吧。」
藍熙之走在前面掌燈的人關了門走在後面。她趕了長長的路她害怕黑所以很自然的走在他點燃的燈光裡她喜歡這樣的光明喜歡這樣毫無負累的安寧。
燈籠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鋪在地上藍熙之退後一步和那個長長的影子並排而立伸出手在那個影子上比劃比劃然後笑嘻嘻的跳到那個影子上晃蕩想竭力遮住那個影子卻怎麼也遮不住只好徒勞無功的歎口氣:「唉你的影子為什麼老是比我的長啊?」
「因為我比你高啊。」
橡木的桌子上燈花新剪照亮了屋子。左右兩邊各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椅子是用山裡那種特別的毛櫸樹木料製成的又寬大又舒適。
藍熙之整個人蜷曲著靠坐在椅子上她身材瘦小如此盤腿坐著也一點不顯得擁擠眼睛微閉十分舒服的樣子。
「那個石良玉真奇怪他居然知道了我的名字。」
「他到『招隱閣』來過我告訴他你到了朱府要人。」
「難怪哦。」
「看見朱弦沒有?」
「看見了。這人傲慢無禮縱容家奴不過爾爾。」
「是麼?」他笑了起來「朱弦是世家子弟裡少有的清醒傑出之才而且外放地方官時大有清譽不會像你說的那麼糟糕吧?」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她撇撇嘴巴「那個朱濤說什麼朝野傾心號為仲父自比蕭何我看未必。而朱弦更是可惡我沒有報你的名號就驅趕我真是沽名釣譽之徒……蕭卷你覺得呢?」
蕭卷笑起來搖搖頭:「朱家確實立下了汗馬功勞有今天也是應該的。再說你沒有報我的名號朱弦都肯將人交給你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為什麼在士族的眼裡我們就是賤民?連和他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不被允許?他們憑什麼那麼囂張?他們多憑祖蔭不過是一群寄生蟲而已又有什麼了不起?他們做過什麼貢獻還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藍熙之連珠炮樣的說睜大眼睛的問蕭卷還沒有回答慢慢咳嗽起來。
燭光下他的臉色可真蒼白啊。這是一張常年帶了絲病容的稜角分明的臉眉眼堅毅又有幾分寬和與善意。他每咳嗽一聲臉色就更蒼白一分目光也更烏黑起來。咳著咳著嘴角就有了一絲淺淺的血跡。
藍熙之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桌邊端一杯水給他看他慢慢的喝了一口水沾上嘴角邊的血跡就逐漸淡了慢慢的看不出來了。
「蕭卷你會不會死?」
「也許就看是哪一天吧。」
「你若死了誰給我點燈呢?」
「那就讓天不要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