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炮襲持續了一段時間,純屬是攻擊受挫後的火力報復,並不是下次攻擊之前的火力準備。而三號高地李鳳志他們卻沒有遭到炮擊,因為衝擊三號高地的敵人還趴在原地與三排弟兄對射,一點沒有退卻的跡象,似乎是等待著增援,還好像是等待其他方向的攻擊效果。
李鳳志馬上把這些可疑情況向我報告,我也從敵人的炮聲中感覺情況不大對頭。敵人是不是又要來穿插滲透那些老套路?是不是有一支或幾支敵人的滲透分隊奔著我們縱深陣地去從後面端我們的指揮所?想起來都有些後怕,如果敵人真能從我們與友鄰的結合部等間隙滲透進去,那可實在太可怕了,我的兵力本來就足,前沿兩個高地還考慮如何分兵守住主要防禦要點和防禦方向呢,一旦被敵人佔了縱深,掏了老窩子,那這仗可就沒的打,上級交給的防禦任務肯定完成不了,自己那一連弟兄的生命無法保證。
「鳳志,馬上把陣地上大部分人員收攏回來,只留少部分人保持對敵人的監視,必須時刻觀察敵人的動向,我判斷敵人可能要以滲透的手段,目的是穿插至我縱深陣地,所以必須加強結合部的防守,另外,我馬上派兵過去增援,你們做好接應掩護的準備。」
李鳳志聽了我的話,略微放寬些心,他正愁著人手不夠,而且敵人的穿插隨時都可能實施,現在可能就有一股敵人的特工正潛伏在他的陣地前側,只是摸不清在哪個方向而已。
增援李鳳志三排的任務只能交給孟來福了,他是副連長,是前沿陣地上除我以外最高級別的連隊指揮員,還有著無與倫比的實戰經驗,所以此任務非他莫屬。
「連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弟兄們安全帶到三號高地,堅決扼守三號高地,不讓敵人一兵一卒從三號高地方向突破過去。連長,你也要多保重,多加小心,我們走了之後,二號高地的兵力薄弱,敵人的攻擊可能繼續增大強度,實在不行,就向營長請求增援吧。」孟來福的話說的我心裡熱乎乎的,馬上就要去獨當一面,承受巨大的防守壓力,還不望關心我,真的讓人好生感動。
「老孟,你也放心吧,我這邊不會有問題,敵人的滲透可能就要開始,預先肯定是大規模的火力準備,你們在運動中注意防護,千萬不要還未到達三號高地就損失人員裝備。最重要的是上了陣地後,要合理分配兵力火力,三號高地方向是全連和全營防禦的重中之重,一旦開打必天翻地覆,你們務必給我守好了,像個釘子似的給我死釘在那裡。」
「連長,我孟來福一定守住陣地,與陣地共存亡。」孟來福死盯著我幾乎要濕潤的眼睛,再次表達了不成功則成仁的決心。
「老孟,我不需要你與陣地共存亡,我要的是三號高地至始至終都牢牢的掌握在我們手裡,我不希望你們全部犧牲,我是要你們給我活著守住陣地,記住,戰術必須靈活,表面陣地實在守不住就退守坑道,但堅決不能撤下三號高地,讓敵人即使佔領了表面陣地也睡不安穩,要隨時把他們打下去,明白沒有?」我也再次鼓勵了一下孟來福,更多的是交待防禦戰術和防禦要求,並讓他做好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學習志願軍前輩在上甘嶺戰役中創造的經典戰例——坑道戰。
「明白。」孟來福這回的回答很簡煉,說完話就帶著兩個無炮班,一個重機槍班和一個班步兵下了陣地,在敵人炮擊停止了五分鐘後,從後側的隱蔽路線向三號高地方向快速跑去。
我目送著孟來福他們最後一個戰士消失在視線中,馬上回坑道。除去傷員,我的二號高地只剩下不到一個排步兵,二門無炮和一挺重機槍,實力頓減。沒有辦法,三號高地不派「重兵」不行,二號高地方向肯定是敵人的佯攻方向,從二波敵人攻擊已經能判斷出來,儘管他們的雷聲很大,可沒有繼續增援的打算,他們的主攻方向肯定是三號高地,而且不是正面的強攻,大批的潛伏穿插分隊肯定正在運動,戰鬥馬上就要打響。我盼著孟來福他們快速到達三號高地,馬上就去增加那裡的防禦力量,否則這次冒險的分兵行動肯定達不成任何戰術目的。我心裡同時也盼著一件事,就是敵人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發起攻擊,當然這種盼望只是心理上的,屬於一廂情願。
戰場上沒有一廂情願的事情,自己已經意識到的問題,肯定是敵人指揮員正在做的事情,他們也是要打這個時間差,不會給我們留任何的機會。在我把孟來福派出去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三號高地方向就傳來了轟隆的炮聲。
我趕緊躍出坑道,只帶著一個通信員。望遠鏡中發現三號高地的表面陣地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大口役火炮發射的炮彈炸點密集到每平方米至少落彈一發,像雨點一般的密集。而敵人的步兵和坦克等裝甲目標還沒有動靜,進一步驗證了我的判斷,肯定是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實施穿插滲透。而敵人會在哪裡穿插呢?情況還是難以判斷,李鳳志的報告也說不清這一點,看來敵人的隱蔽企圖做的很好,即使判斷對了敵人動向,也不知其在哪裡下手。
我上級的炮兵就在敵人炮響二分鐘後即開始還擊,雙方的炮戰打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盼到一個晴天,瞬間就被濃煙籠罩成一片陰霾。大地在不停的抖動,火光一片片灑落地面,把人間輝映成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所在。
坑道裡一排和配屬分隊的弟兄們都緊抱著槍靠著牆休息。說是休息,實際比打仗還疲勞,大家的眼睛都瞪得老大,外面的動靜讓坑道裡每個人的心都隨之顫動。估計不用我說,坑道裡每一個人都知道,真正的大血戰快到了,敵人已經使了最狠最絕最猛的招術,不把我前沿和縱深的幾個高地拿下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在電台裡大聲呼喚著孟來福,不斷詢問他們目前到達的位置,這種情況下,即使遭到敵人的炮擊也不能龜縮,必須頂著火彈前進,只要到達三號高地就是勝利。
我也為自己的分兵行動狠捏了一把汗,不知道這次的判斷是不是正確,一旦判斷失誤,敵人穿插主攻的方向定在自己的二號高地方向,那就更壞菜了,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主動打開大門放敵人進來,不是敵人打敗了自己,而是我這個連指揮員造就了敵人的勝利。
孟來福的報告還是讓我略微感到一絲振奮,他們行動奇快,在敵人的炮彈還沒有延伸到他們行進路線的時候,增援分隊已經前進了五百米,距離三號高地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再加把勁就會順利到達。
「老孟,敵人很快就要打延伸射擊了,必須搶在敵人炮彈落地前進入三號高地坑道。」我大聲提醒命令著孟來福他們的行動,這個時間差太關鍵了,敵人利用的很恰當,就是要打我們一人措手不及,就是在我增援分隊上去之前發起攻擊。而我們的行動,必須以快制快,在快速運動當中把時間搶回來。
我剛把電台話筒放下,密集的炮火又在我們二號高地表面開始炸裂,與三號高地的炮火密度相差無己,只是時間略微遲後了二分鐘左右。不知道是敵人炮兵的轉移射,還是另外的炮群投入戰鬥。
從炮聲中判斷不出敵人的主攻方向,必須等地面的敵人步兵行動才會進一步判斷。而我炮兵也繼續對敵炮陣地實施壓制,雙方大規模的炮戰還在持續。能聽得出來,一向佔劣勢的敵人炮兵這回下了血本,不僅敢和我們強大的炮兵對射,還能忙中偷閒的繼續打擊我前沿一線諸支撐點陣地,炮彈打得很準,那些剛剛搶修的工事掩體估計被炸毀約百分之七十以上。
「穆童,剛才你們打退敵人兩波攻擊的戰鬥很不錯,幾乎是全殲,即幹掉了坦克和裝甲車,還讓來襲的步兵無一人落網,我和教導員祝賀你們,望再接再厲,打出我步兵二營的威風。你報告的分兵計劃也不錯,判斷和我們一致,要加緊督促增援分隊的行動,敵人的全線進攻已經開始,其穿插分隊可能就在三號高地附近,所以你必須嚴密觀察三號高地的動向,必要時你要親自帶隊上去,堅決阻敵於三號高地以南。另外,二號高地也不能丟掉,現在牽一髮動全身,敵人的戰術也可能是哪個方向發展的發就在哪個方向突破,所以要做好把預備隊拉上去的準備,堅守在前沿,堅決不能讓敵人進入縱深。」
營長的一大長串連祝賀和命令全來了,時間緊迫,教導員一句話也沒插上,不過,他們的意思我全弄明白了,就是讓我在前沿與敵人展開決戰,不只是遲滯和消耗,還要釘在原地,不使敵人威脅到我縱深的一分一毫。這難度實在太大了,我們承受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防禦戰的殘酷本質再次顯現出來,讓我想起兩年前實習時的那場艱苦的防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