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沙場 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生死一線
    包抄過來的敵人有三股,都是成建制的分隊,兩個步兵排和一個特工隊,人數超過百人。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一片慌亂,因為是在睡夢中被驚醒,還以為我們的主力突然襲擊,所以手忙腳亂的連褲子都來不及穿就想撒丫子逃命。

    可關鍵時刻,人家的指揮員也不白給,跟哥們兒一樣聽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就能判斷出來,沒有重武器,甚至沒有火力準備,對方殺進來人的不會超過一個班。

    敵人的幾個指揮員大聲喝住亂成一團的散兵游勇,採取的什麼心理療法咱不知道,估計肯定是告訴他們對方的人數很少,正在偷襲指揮所,咱們過去三下五除二把他們干了就得了。應該是這話,反正驚慌失措的敵人迅速被集合起來,帶上武器向著指揮所方向運動。

    除了幹掉敵人的指揮所,又打發了敵巡邏隊,孫猛再沒命令開槍,幾個弟兄都忙著幫王大雷和吳慶設置地雷和埋設炸藥包。然後迅速用電台與我取得了聯繫,報告任務完成情況和目前所處的惡劣態勢。

    端掉敵人營指揮所,打亂敵人的進攻部署,這會讓敵人的攻擊時間至少要推後兩到三天,本來應該興奮,可我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儘管幹的漂亮,可我這七個兄弟幾乎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我甚至還有些後悔組織這次「鐵拳出擊」行動。

    都是連隊最精銳的戰鬥骨幹啊,如果放在一般普通連隊恐怕連幹部都比不上,他們是我們「大功六連」的寶貴財富,是真正的英雄好漢。我需要他們,我不想看著他們只幹掉敵人一個營指揮所就倒下。

    接通了營長的電話,我簡單的報告了「鐵拳出擊」行動的有關情況,重點是要求營長迅速請示上級,馬上使用炮兵火力對敵進攻出發陣地實施打擊,減輕孫猛他們的壓力,爭取把我的七個弟兄解救出來。

    沒用細想就能判斷出來營長的面目表情,肯定會樂得合不攏嘴,弄不好當場就能幹他半斤二鍋頭。我們六連再立新功,又一次「挖敵心臟」端掉敵人的營指揮所,這可是奇功一件,為我們三營爭了光。

    營長即刻答應請求上級的炮火支援,他和教導員也一直呆在指揮坑道裡整夜沒睡對小分隊的情況保持高度關注。

    我趕緊向營長進一步提出要求,準備親自帶一個排的兵力前出接應小分隊的回撤。這把又是沒用細想,營長當然不會答應,甭說我親自帶隊,就是派孟來福前去他也不答應,說什麼也不能派一個排前出至敵人進攻出發陣地,如果想接應只能在我警戒陣地再向前五百米,以火力支援即可,絕不可增派一兵一卒。

    媽的,我都快氣瘋了,確切的說是快悔死了,這麼乾等於讓孫猛他們全部戰死,是我親手葬送了自己的七個兄弟。

    營長的決定很好理解,做為一名冷靜的指揮員都會這麼做,此時必須讓理智戰勝感情,不用說孫猛他們七個人就是我們六連一百多號人全部打光,能取得戰鬥的勝利也是值得的。而我的想法應該是純粹帶著感情帶著情緒的,這不是一名優秀指揮員的做法。而且即使我帶著弟兄們全力解救恐怕也達不到預期效果甚至還會增加無謂的傷亡,人沒救出來反而會搭進更多的人,犧牲更多的生命。

    媽的,這戰爭真是可惡,總是給哥們兒出難題,不派人前出吧,打不掉敵人的指揮所,擾亂不了敵人的攻擊企圖,後續的防禦作戰肯定要增加巨大的壓力和傷亡。派人吧,等於將弟兄們扔進火坑,敵指揮所是端掉了,如果趁亂撤回還好說,怕的就是敵人反應過快,迅速實施包圍,那我的弟兄們肯定是回不來了,再次派人前出增援只能是往火炕裡添柴禾,去多少扔裡多少,無端的送掉弟兄們的性命。

    思前想後,賊他媽鬧心。我摘下鋼盔使勁用拳頭錘著腦袋,那感覺簡直跟用吸管吸哥們兒的腦漿子一般,又像是用燒紅的烙鐵在我的渾身上下不停的熨燙,實在太難受了,比他媽被扔進渣滓洞上刑還痛苦。

    「媽的,我得捨棄一頭了,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他媽就是拚上老本也得救人,要把我的弟兄們救回來。」腦海裡最先發出的是這種聲音。接著是一聲更大的晴天霹靂一般的動靜在耳畔響起「你是一名連長,全團防禦要點陣地的最高指揮員,你的部下不僅僅是七個人,還有近二百人歸你指揮,你要為大多數的生命負責,更要為全團的防禦作戰整體計劃和最後的勝利負責。」

    第二個聲音顯然是震撼性的,我被震暈了,腿腳不聽使喚,剛準備用電台與一排溝通就放下了。眼下只能靠上級的炮兵火力和孫猛他們的自力更生,其他我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禍不單行,福不雙降,越急越上火,越渴越來鹹鹽。一直保持暢通的與孫猛的電台聯繫突然中斷,已經半個小時沒有聯絡上,讓我心急如焚。我的耳朵象兔子似的豎起來仔細的聽,敵人陣地方向的槍聲始終未斷,我知道他們七個人肯定還有活著的。

    上級炮兵實施了三次集火射擊,可效果並不好,敵人已經構築了簡易工事和掩體,坦克、裝甲車等重型武器裝備及火炮都採取疏散隱蔽的方式。包圍孫猛他們的三股敵人與弟兄們距離太近,根本無法實施覆蓋打擊,否則容易將孫猛的小分隊誤傷,後來乾脆不敢打了,因為聯繫不上,不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只能向其他目標打幾炮緩解一下壓力。

    「連長,我想帶一個班前出距離遠一點,爭取涉過河去接應孫猛。」孟來福在電台裡焦急的請示。

    「老孟,堅決不能去,那樣太危險,你只能向前移動二百米,仔細觀察情況隨時向我報告。」我說完就扔掉話筒再也不想聽孟來福帶著哭腔的繼續請求。我知道他跟我一樣與孫猛的關係親密,比親兄弟還親。可現在我們是在打仗啊,感情永遠戰勝不了理智。

    其實戰場上感情戰勝理智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遠的不說,就說我們那次攻擊1062高地主峰的行動,親眼看著李運鵬的屍體被敵人從工事裡拋出,我不一樣領著弟兄們頂著子彈炮彈硬往上衝?當李運鵬犧牲那一刻我不一樣也掙脫孟來福和幾個排長的攔阻,發瘋似的衝向敵人坑道口一頓點射打死三個敵人?

    那兩次說是殺紅了眼也行,說是仇恨也可,肯定都是情緒激動造成的,照此憑判的話,哥們兒肯定不是一名優秀的指揮員,甚至連合格都談不上。眼下這次呢?我的眼睛難道沒紅?還是沒有衝動?難道我真的成了一名優秀的指揮員?真的有那麼冷靜?

    媽的,那是冷酷,不是什麼冷靜。孫猛他們七個弟兄為連隊為團隊立了大功,就憑這一條也該拚死把他們救回來。

    我的腿腳終於由癱變硬,我的血液再次上湧將腦袋瓜子沖得滾熱。

    「孟來福,向前再前出五百米首先涉過那條小河,而後用重機槍向次生林方向射擊,爭取吸引敵人注意,盡可能的減輕孫猛他們的壓力,而後視時機向槍聲最密集的位置前出,爭取把人給我接應回來,記住,前出前必須向我報告,注意盡量使用火力解救,輕易不要上人。我讓警戒陣地上的高射機槍前出支援你們行動,另外迫擊炮排也會以火力壓制敵人。」

    我先給孟來福下達前出的命令,而後又電話命令迫擊炮排馬上以火力向敵人進攻出發陣地實施迷盲射擊,因為天快亮了,孟來福他們的行動容易暴露。

    我親自帶領警戒陣地上的兩挺高射機槍迅速在孟來福他們後撤跟進,利用迫擊炮發射煙幕彈迷盲射擊的效果運動至距離孫猛他們徒涉的那條小河五百米的位置。這一切可是瞞著營長瞞著團指揮所幹的,反正當時的想法就是愛咋咋的,今天死也要把孫猛救出來。

    再說孫猛他們幾個人可都還活著,甚至連輕傷都沒有負。這幾個弟兄可真是萬里挑一的頂尖高手,那麼危急的時刻居然沒有過於慌亂。他們設置完了地雷和炸藥包並未急於引爆,而是佔領射擊位置準備把敵人放近了再打。

    這手連我都沒料到,我給他們的指示是盡可能的引起敵方的混亂,而後趁亂回撤。孫猛對我的命令一向言聽計從,這回居然玩了把創新,他也來了個創造性的完成任務,並未急著擾亂敵人,因為對方採取緩慢推進的方式,想把敵人的戰鬥隊形打亂是不可能的,只能放近至距離己方三十米甚至十幾米的位置再炸,貌似與敵人同歸與盡,實則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跟敵人一塊炸,只要當場不死就有活下來的機會,而後視情況突圍。

    很顯然這招更管用,有點類似於哪部武俠小說中描述的「七傷拳」,先傷自己再傷敵人,孫猛捉摸的就是這套路子。當然是要跟敵人一塊「傷」,一齊炸,先從心理上震撼敵人,使其想都想不到會有此種搏命的招法,而後也不是向原路突圍,而是衝向公路再炸掉敵人的幾個重要目標,那時才能達成天下大亂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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