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媽怎麼了,哥們兒現在好像是跟驢幹上了,誰讓我是做驢車到的團裡,又遇到了「驢臉」王股長,這到了連隊又會遇到什麼呢?不會是驢什麼的吧?
「那個,那個,對了,穆童,那就是你的連隊,去找連長、指導員報到。喂,六連的崗哨過來一下,把分你們連的學員行李幫著拎一下。」教導員把我稱為學員而沒有說成排長,說明他對我還是極度的不信任。
儘管對這位「佟老棍」教導員心存反感,可我還是以軍人的禮節向他敬禮告別。之前見面的時候已經敬過一次禮,按說這種場合根據條令規定無須再敬,有道是「禮多人不怪」,咱是新來的,還是多謙虛才是。
教導員簡單吩咐了幾句拄著破棍子奔營部方向去了,跑過來的哨兵熱情的跟我打著招呼,幾乎把我手裡的行李全部接過去,領著我直接進了連部。
從早晨趕到師裡報到,一直折騰到下午六點多晚飯都過了,我才算到達最終的目的地,戰爭年代被授予「挖敵心臟的尖刀」、「大功六連」。
連長、指導員帶著全連在菜地幹活,連部只有文書在家,他聽說我還沒吃飯,馬上通知炊事班準備,隨後不長時間就領著我去飯堂吃飯。
行李由哨兵和文書暫時放到了通訊班,我沒有進屋,站在連隊院裡仔細查看一下地形。
不愧是山溝,四處全是山,只有咱們營這塊方圓幾公里是個小型窪地,能夠居住人,全營由高不過二米的圍牆與外界老百姓隔開,從營門可以看到老百姓的房屋與我們最近的只有十幾米,可謂軍民混雜。
營房比較整齊,營部位於最前方的高坎之上,並排兩棟房子。其他四個連隊成四方形排列,每連兩棟房子,房子中間是各連的小操場。所有營房一概是老式平房,儘管外邊刷了紅色,顯得乾淨整齊,但房子已年久失修,估計下雨天肯定得漏水,冬天冷不冷一時看不出端倪,估計肯定好不了。
事後證明我的判斷極其準確,冬天那室內溫度只有零上二度,個別屋個別時候居然在零下,屋內牆上全是霜,地面灑上點水,兩天都不幹,晚上睡覺得把所有能防寒的大衣、棉襖、棉褲都蓋上還得戴著線織的滑雪帽睡,否則一覺醒來會將腦袋瓜子睡成「凍瓜」。列為看官不禁要問,為什麼不戴棉帽子睡?咱們的部隊是正規軍不是游擊隊不會連這棉帽都發不起吧?確實能發起,可不能戴著那棉東西睡,上半夜腦袋熱容易把帽子睡掉,後半夜光著腦袋肯定挨凍。
我還沒看太完整,炊事班來人已經報告說飯菜準備完畢,歡迎新排長用餐。
飯堂的門已經鎖上了,炊事班長一個老兵領著我從操作間後門進去。
進了操作間,眼前的情景把我嚇了一跳。媽的,這是部隊嗎?一個身穿背心褲衩的老百姓正蹲在鍋台上,一手拿個小碗,一手拿著筷子往出挑肉呢。
由於我初來乍到,什麼事也不好細問,逕直跟著炊事班長進了飯堂坐下。
「喂,那人是誰?挺大實啊。」我小聲的向炊事班長詢問。
「高排,泡轉業的,這算什麼,每天中午飯都來挑肉吃,連長、指導員根本不管,反正一年也看不著他人影,這回估計是回來領工資。」炊事班長小聲回答。
「哦,原來是『內部人』,我說的呢。」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還算可以,四菜一湯,並不像人說的那樣連隊伙食奇差,可想著那個「高排」蹲在鍋沿挑肉,咱這菜肯定讓他扒啦個臭夠,食慾頓時消失殆盡。
也就從那天起,我知道了部隊戰士管排長的叫法,姓氏加排,比如說姓高的排長,稱為「高排」,姓王的排長,稱為「王排」,姓牛的排長,媽呀,別說了,快進西餐廳了。
「是新來的吧?陸院的還是裝院的?」高排主動過來搭訕。
「我是陸院的。」由於我是新人,所以說話即謹慎又小心,透著對前輩排長的敬意。
「陸院的?幾隊的?」
「二十隊。」
「哦,二十隊啊,你們區隊長秦懷良是我同學,一個班的,我是他班長。」高排一臉自豪和得意,典型的好漢要提當年勇。
我好不容易吃了口饅頭,一聽說他跟我們區隊長是同學,差點沒把饅頭渣噴出來。
這得多老的排長啊,哥們兒畢業時,區隊長已經副營馬上晉正營了,這小子恐怕在部隊至少干近十年的排長,如果混的好現在該到副團了。我說他怎麼敢那麼放肆,穿個大褲衩子蹲炊事班鍋台挑肉吃。
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咱這可是全集團軍有名的「尖子連隊」,怎麼會養這號「驢頹?」媽的,把我氣的居然響起了「驢臉」王股長的驢話。
「不好,我得快撤,小兄弟以後見。」高排好像發現了什麼,敏捷的轉身往飯堂外邊運動,看那身手還真有兩小子,這麼些年功夫好像沒扔。
「站住,往哪去?」說話的是教導員「佟老貴」。
「哦,教導員啊,小的給您老請安。」高排長露出笑臉,跟教導員開起玩笑,不過從他開始的動作和神態看,這小子也有怕的人,估計教導員得算一個。
「我讓你考慮的事的考慮完沒有?」教導員聲色俱厲。
「教導員啊,您就饒了我吧,您說我都這麼老的人了,你還讓我幹那個,還是留給年輕的同志干吧。」
「你老?你哪塊老?井崗山騾子老,照樣拉磨;你們連大叫驢老,照樣成天去拉菜,我看你小子是懶驢窮打滾,懶驢上叫屎尿多。」
我靠,又是驢,還一塊弄出三個驢。讓我沒想到的事太多了,這部隊有呆頭。
「走,咱們出去說。」教導員揪著高排的耳朵出去了,好像有什麼事要談,而且是避著別人的事。
我趕緊吃了幾口饅頭,離開飯堂。現在連長和指導員還在地裡幹活,我得馬上去見他們。
來報到的路上,我已經預想了多種與連長、指導員兩個直接領導見面的方式,準備了多套台詞,事實證明,都白想了,一樣沒用上。不過,這並沒有影響我在連隊的第一次亮相,而且是贏得滿堂喝彩那種亮相。
我先是讓文書領著我直接去了菜地,去之前還讓文書找了把鐵鍬帶上。帶鐵鍬這招可是我事先沒有設計好的,純屬靈機一動,聽說他們在菜地幹活,咱也表現一下積極,熱愛勞動最能體現一個新排長的扎根思想。
很大的一片菜地,遠遠的就看見幾個幹部在那邊指手劃腳,我沒有直接過去找他們。
「班長,這是六連菜地吧?」我向旁邊一個幹活的老兵問了一句。
兵瞅了我一眼,僅回答了一個字,看樣子沒把我放在眼裡。
不要緊,現在用不著你們把我放在眼裡,我要用實際行動,讓你們都知道,穆排不是一般ど餅。
**起鐵鍬,二話不說,也不管這地是要種什麼茄子、辣椒、土豆,愛他媽種啥種啥,愛他媽長啥不管俺的屁事,反正地裡長出來之後很長時間我也不認識,結成果實咱就管吃。現在用不著想別的就是沿著地壟開始翻,讓他們看看咱哥們兒是熱愛勞動的人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其實我也不會別的,對種地可絕對是門外漢,不過翻地這活不難,而且我看到那幾個戰士就是在干翻地的活,所以我也不說話,獨自一人離他們保持一定距離,低頭翻地,就當什麼也沒看著。
哥們兒的精彩亮相應該說達到了預期目的,甚至可以用大為成功來形容。我可是低頭幹活裝著什麼也沒看著,連長、指導員可是什麼都看著了,當時就跺腳擊掌,拍腿大喜。
「好樣的,我們連就需要這樣的實幹排長。」
當然,這句話我肯定聽不到,但上過戰場就是不一樣,那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別看哥們兒只顧著低頭翻地,眼睛餘光可是一直沒閒著,就跟雷達一般的搜索著連長、指導員的動向。據我判斷,他們拍著大腿說話的口型肯定就是那句「好樣的」。咱這本事可不白給,06年世界盃意大利隊被「齊祖」一頭撞倒的馬特拉奇嘴裡罵的那句誰也不知道,如果哥們兒懂意大利語肯定能當場根據口型分析出來。
我還是裝著若無其事的翻地,還在搜索著連長、指導員的表情口型。他們應該沒發現咱的心裡活動和眼波間的細微流動,說笑著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