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那天在敵陣地縱深從缺口至準星再到敵國女兵三點一線的時候,尤其是林小天提醒之後,我的腦海裡確實閃現了一下樂紅,只是一瞬間的事,戰場上來不得半點兒女情長,咱還不像林小天,見了女人就邁不動步,見了女人就不響槍。
後來無仗打的時候,成天呆在貓耳洞裡五極六瘦,每天當然是想著樂紅,夢裡抱著槍睡覺甚至想的還是樂紅,還是YY。對,用好聽點的文詞,應該叫做思念,反正我那時是從上到下的思念。
沒仗打那些日子確實難受,各種「陣地疑難病」一同襲來,爛襠還沒好利索,剛捉摸功能有沒有喪失,還能不能辦事?就開始脹肚,估計是涼水就壓縮餅乾鬧的,我拉不出來難受至極,拉出來更難受至極,每次去臨時挖的野戰茅坑,蹲上去一個小時解決不了戰鬥,只好捂著脹得跟皮球似的肚子回來,然後再去,再回,每天七八趟。也真是奇怪,有仗打什麼毛病沒有,一不打仗啥毛病都找上門來,很棒的身體四個月下來跟剛參加完高考似的,比那還差很多,可惡的戰爭。
本想撤回來後馬上請假回家去看父母,然後和樂紅好好呆上幾天,一同暢想美好的明天,如果感覺功能沒受什麼戰爭影響就一同把上次沒辦的事辦了。沒想到她先來了,我們也辦了,辦的一塌糊塗,真的不知道「滑機」算不算功能受到影響,林小天那天也沒說太清楚。我決定找機會再跑回家一次,說什麼也要和樂紅再愛一把,上回那把實在丟人更對不起人。
現在看來我的計劃實現不了了,上百場的報告還剩幾十場,畢業前估計也做不完,還有畢業論文只寫了提綱就再寫不下去,不到十幾天就要畢業去部隊了,而且中途沒有回家的時間,我連分到哪個部隊還沒著落,如果離家很遠就只能等休假了。
對一個二十二歲大學即將畢業的年輕人來說,工作單位的好壞似乎能決定一生的命運。現在恐怕沒人會這麼認為,因為現在的大學根本不包分配,但我們那個時候不行,畢業分配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儘管部隊院校的學員還沒有分不出去的,直到今天也是如此,要不現在的軍校怎麼都成了大熱門呢,就是包分配這一優厚的條件鬧的。
不過,對於陸軍學院來說,再怎麼包,大部分也是包到那些散落在山溝溝裡的野戰部隊,都得到基層去當一名排長,然後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爭取早進機關,早點養尊處優,早點分房子分地老婆孩子熱炕頭。
經受過戰爭的考驗,我是深有體會,說來也就那麼回事,不就是昏天黑地以命相搏嗎,壯行酒一飲而盡,一抹擦嘴,海碗一撇,媽的,老子一百多斤愛他媽撂哪撂哪,拚了,眼睛一瞪什麼也不想,不是敵死就是我活,都是瞬間的事,這叫過「戰爭關」。
對於職業軍人來說只要有勇氣,敢於面對,過戰爭的「生死關」不難,因為我們就是幹這個的。難的是生活在艱苦的環境中,尤其是娶了媳婦生了娃,兩口子牛郎織女似的相距千里,夜晚仰望星空的思念,那日子最苦,不光是自己苦,連累著媳婦孩子一起受苦,最苦的是她們,簡直就是坑人,這對軍人來講叫「婚姻家庭關」,這道關口最難過最難熬,很多人都過不去。因此,畢業的去向問題是所有軍校學員最關心的頭等大事。
弟兄們大部分都預先知道了分配去向,當時覺得好點的地方除了軍區機關的警衛營,再就是後勤一些分部,還有就是一些駐地在城市周邊經濟較為發達的野戰部隊。
其實這夥人都失算了,那怎麼叫好?雖然去了軍區警衛營,可在司、政、後機關的警衛勤務連裡當個排長基本就沒什麼後續發展前途了,頂多結交一些地方朋友準備轉業後找個像樣的工作,軍中的出路不大;去後勤分部的更差,看似得到實惠較多,經常分個梨分個蘋果的,可開始都得守在倉庫,將來能進機關的希望很眇芒;再有那些駐地在城市的野戰部隊,人家只是師部、軍部在城市,部隊可都在山溝,高高興興的殺奔城市去了,在城市沒呆一個小時立馬被殺進山溝,王厚忠就屬此類,他是挖門子盜洞,終於進了城市某師,結果一下被扔進比任何一個邊遠地區還艱苦的連隊,氣得這小子嗷嗷叫。哥們兒也分到那個師,兩年多的時間就當了他的連長。
隊裡有一個哥們兒,家住北京,父親在國防科工委當一名軍工,很多年的老軍工。家裡每次來信的信皮地址都是國防科工委,把隊長和教導員嚇了不止一跳,多次找到這位仁兄瞭解情況。
「我爹真不是大官,就是個軍工,我對天發誓」
「別逗了,跟隊長、教導員還不說實話?我們可是擬把你分到最邊遠最艱苦的地方,反正你爹在國防科工委不能坐視不管,一定會給你『蓋帽』下來好名額,就這麼定了」
「別介呀,隊長、教導員,不帶這麼玩的,我爹真不是國防科工委的大官,就是一老工人,我求你們了,千萬別發配我啊」這哥們兒越是辯解,隊長、教導員越覺得他心裡有鬼,他爹一定是大官,否則不會這麼藏而不露,把他分哪都沒問題,只要不出地球,他爹肯定能把這小子調回來,好地方還是留給最需要的同志吧。於是就把這小子分到了最遙遠的地方,於是這哥們兒就在那扎根基層,於是就成了部隊基層典型,於是干到了正師,據說還能往上發展。
還有個弟兄也把隊長和教導員嚇了一跳,這小子沒有國防科工委的名頭,但他挺會捉摸,在隊長、教導員研究分配名額時,跑到別的隊拿起電話打到隊裡。
「小魯哇,你們的工作進展怎麼樣嘛?聽出我是誰了嗎?老首長都想不起來?」這小子裝神弄鬼把隊長嚇個半死,後來覺得不對,越聽越耳熟,就是想不起是誰。
發現是被隊裡弟兄唬弄,隊長也沒生氣,都要畢業了,犯不上跟誰動怒,就在全隊大會上隨便說了一說。
「咱們最近分配工作很是緊張,隊幹部們一天忙的要死,弟兄們就別再『小魯』、『小田』的嚇唬我們了,大家都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吧,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到最困難的地方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向穆童、林小天等參戰的同志學習,到最邊遠的地方去。」
得,隊長一桿子把哥們兒和林小天支到最邊遠的地方。也難怪,誰讓咱們成了全院家喻戶曉的「英雄」。分配的問題,有想法也不能跟誰說啊。再說,隊長和教導員早已經聽說兩家教研室為了爭奪我快打起來的事。
戰術理論教研室的孫主任和射擊教研室的周主任早在我未參戰之前就多次放話,如果要留校必須留他們教研室,這回看我成了「英雄」,搶的更凶了,都答應直接就可留校,不用搞什麼預留了,都在前線經過血與火的洗禮了,根本不用去部隊鍛煉。林小天那邊也有人惦記,他立了一等功,除了犧牲的錢仕虎,這小子立的功最高。戰術教研室和共同科目教研室都看上了林小天的動作敏捷和除射擊之外極佳的軍事素質。
我自己也打起了小算盤,既然都成了「小諸葛」,咱就把自己的事情考慮得仔細周全一些。
還是在一次軍區首長機關演講時拉上的關係,一個遠道而來的野戰部隊某師政治部主任聽了哥們兒的報告,很受感動,當聽說我的畢業分配還沒有著落時立馬主動與我握手聯繫。
「穆童,如果你願意在部隊建功立業,我建議你還是到野戰部隊發展,如果到野戰部隊發展,最好是到甲種部隊,如果到甲種部隊,最好到全軍聞名的機械化步兵師,如果」主任一步一步遞進式的誘導。
行了,也別如果了,啥也甭說了,我早聽說過那支老部隊的威名。咱不願意留校當教員,干到副師還騎著破自行車可院瞎轉悠,去家近的部隊還怕辱沒了「英雄」光輝形象讓別人恥笑。乾脆就這麼定了,離家遠點就遠點吧,將來把樂紅調過來隨軍不就得了?馬上聯絡林小天,咱哥們兒要去那支天下聞名的機械化步兵師,我要發揚優良傳統,爭取更大光榮,再接再厲,再立新功,再創輝煌。
媽呀,就是這次極為牛逼的人生選擇讓我五年之內兩度參戰,幾次差點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