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敵情通報,敵人已於今天上午九時左右展開了『狙擊』行動,友鄰陣地也遭到敵人『狙擊手』的精確射擊,傷亡情況暫時沒有統計,我們排的情況已經上報連裡,連長指示我們迅速組織特等射手以『狙擊』行動反擊敵人的『狙擊』根據排裡實際情況,擬組織三個『狙擊』小組,二班長呂萬程帶本班戰士胡喜奎為第一『狙擊』小組,三班長許巧順帶本班戰士胡剛為第二『狙擊』小組,我帶四班戰士占紅亮為第三『狙擊』小組」陸排長看到我和林小天眼巴巴的看著他,又接著說:「穆排長和林排長為預備『狙擊』小組,聽我的命令隨時接替前三個小組的行動,重機槍班擔任火力支援組每天出動掩護各「狙擊」小組的行動。」
鬧了半天才弄一預備小組,我和林小天當然不滿意,可沒辦法,陸排長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他的脾氣甚至比營長還大,好在咱們總算混上了預備,正式的可就看表現了。
開完了會,我和林小天也沒忘套套近乎,其實陸排長已經跟我們挺近乎了,畢竟都是幹部,總不能把咱們當孩子似的不給好臉,而且林小天早就成了第一個衝上敵人陣地的插旗英雄,事跡已經上報到團裡,團政治處馬上還要上報,準備給這小子記功呢,所以陸排長對咱們早已另眼相看。
「陸排長,這《紅樓夢》跟戰爭有何關係,請指教一二。」林小天總愛在別人面前弄得古色古香,說話愛拽個古漢語文言文什麼的。
「你知道,《紅樓夢》共寫了多少個人物?書中一絕句『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誰能理解曹雪芹寫書時的心境?魯迅先生看完紅樓說『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你說咱們兵家應該看到什麼?」陸排長看來把紅樓夢看了N遍,連續向我們反問三次。
又是巨崩潰,我和林小天號稱「白話蛋」,可這全國人民包括世界人民都在看的,都能白話出來點四六的《紅樓夢》咱們可是啥也白話不出來,除了知道賈寶玉和林黛玉,除了知道劉姥姥進大觀園,哪裡知道還有多少人物,連賈璉、賈珍是男是女恐怕都搞不清楚。
人家陸排長壓根也沒想讓咱們回答,只說了一句「細節,細節決定成敗。」就再也不說什麼了,剛才說那些足夠咱哥們兒捉摸一輩子還得拐個大彎。
反狙擊行動盈得開門紅,呂萬程和胡喜奎首戰告捷,用彈一發,打死敵「狙擊手」一名,連裡的觀察哨也發現了這一戰果,連長親自把電話打到陸排長處表示祝賀。
接著幾天又屢有斬獲,三個小組輪番出擊,共打死敵人五名,我方只有一個戰士受輕傷。
看來敵人的「狙擊手」水平太差,要不當初林小天在沒什麼防備的情況下只被跳彈穿襠呢。可以用輝煌來形容的戰果讓我們都有些驕傲和大意。
還是軟磨硬泡死纏亂打那套,我和林小天終於說服了陸排長。他答應我們來一把「狙擊」並安排另外兩名特等射手在我們「狙擊」位置不遠處實施掩護,還親自守在重機槍陣地隨時準備以火力支援我們。
那時連裡還沒有裝備帶瞄準具的狙擊步槍,敵人的「狙擊手」也是使用咱們的五六式衝鋒鎗,雙方機會均等,就看誰有耐心,誰先被發現,誰點子背了。
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使用狙擊步槍,那東西雖然瞄的特准,連林小天使用都不費力,但槍身較長較重,運動起來攜帶不方便,使用五三重機槍彈,後座力特大,打完幾槍膀子都震得發麻,而且光學瞄準鏡的反光極易被敵人發現。
我和林小天保持近十米的間隔,先後佔領了前幾天咱們那幾組射手早就設好的射擊位置,同時我們也隨時準備運動到預備射擊位置,因為敵人吃過幾次虧後,肯定對這幾個位置嚴加照顧。
我隱蔽的位置是一塊大石頭,只要不露頭,除非敵人在空中坐在直升飛機上,否則想打中我根本不可能。缺點是向外觀察射擊必須要探出三分之一左右的身子,此時被命中的概率很大。
林小天那邊情況稍好,隱蔽觀察條件都不錯,只是出槍費力,右側也是一塊巨石擋住射界,如要出槍射擊必須得佔領石頭的頂部,那時是最易被敵命中的時機。
戰場就是這樣,不會給你提供十全十美十拿九穩的機會,即能保全自己還能大量殺傷敵人只是理想的戰鬥條件,戰場上通常沒有這麼好的事。
敵人顯然是被幾天的反狙擊行動打怕了,估計是改變了策略,還是那句老話「戰場形勢極度複雜,瞬息萬變」只有敵變我變,因敵制變,先變於敵才是正確的戰爭法則,小到我們這種單兵或小組的戰鬥行動也是如此。
趴了近一個上午,反覆的從左向右,由近至遠的觀察,可敵人方向沒有一點動靜。陸排長和幾個「狙擊」小組給我們講的觀察經驗基本全用上了,可還是沒有發現敵人,估計他們一定是沒有出動,否則怎麼也應該有個風吹草動。呂萬程他們打死第一個敵人「狙擊手」就是頭天發現敵方所在位置的草叢與第二天有細微的變化,草叢和附近一小片土壤的顏色較前一天略微淺一些,說明有人在那個位置長時間的隱蔽過,導致植被壞死造成顏色變淺,這一細微的變化,常人很難發現,所謂的「狙擊手」訓練營也訓不出這種透視的戰場「鷹眼」,可以說優秀的「狙擊手」只能在戰場上培養,此外別無他法。
呂萬程他們是頭天發現了敵人基本射擊位置,第二天嚴密監視,守株待兔似的等來了敵人的「狙擊手」,也該著那小子點背,他們的陣地附近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堅固石頭,只能在草叢中找隱蔽位置,還不敢輕易進行土工作業,一動土就得挨槍挨炮,於是被「鷹眼」呂萬程候個正著,沒等接近射擊位置就頭部中彈,死都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飛來的子彈。
我剛準備發信號給林小天,讓他隱蔽回撤米西完午飯,下午接著來狙擊。事先預定的「驢叫喚」信號還沒發出(事後證明那種暗號不合時宜,天天又是炮又是槍的,怎麼會有驢出現在陣地上?不過也沒法子,總不能大聲喊,也不能用小喇叭,對講機太礙事,我還不會學別的動物叫,甭說驢,別的動物也不可能在陣地上出現,既然都差不多,只好將驢叫聲做為首選),突然一發子彈打在林小天前側遮蔽物上,清脆的槍聲立馬將我們嚇了一跳。
一時沒聽清子彈發出的方向,我趕緊順著彈著點反方向觀察,又是連續的點射打在那塊石頭上,好在林小天一動不動,沒有被擊中。我迅速發現遠處約四百米左右敵人的射擊位置處比人頭靶還小的頭部目標,迅速出槍摳了一個單發,瞄的還算準,可敵人也躲藏在一個早就被我觀察到的小土坎後面,估計沒有命中,接著陣地上的重機槍開始朝土坎方向打去,敵人陣地上也開始還擊。
媽的,「狙擊」行動迅速變成了雙方較大規模的槍戰,都是重機槍掩護,雙方的「狙擊手」都隱蔽後撤返回坑道,我和林小天的第一次「狙擊」只好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