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衛生隊的醫生趕來給俘虜急救,師偵察科的參謀也來要人。連長應該是「別有用心」的命我和林小天一同把俘虜押運到師指揮所。
弄明白了,連長是聽取了指導員的意見想把咱們兩人支走一段時間,也不知道礙他們什麼事了,還弄一大套押運任務的重要意義,聽著多光榮似的。
洞裡看的不仔細還是黑天,這回帶出來了終於可以結結實實的使勁看看俘虜了。
兩個都是矮個子,摞在一起估計也到不了林小天肩膀,都是黝黑的皮膚,這個詞好像不準確,黑不假,但沒有油亮的感覺,不像那伙老兵描述的跟黑似的。眼睛都很大,還放著光,晚上出來能嚇著人。鬼嘛,都那逼樣。
我和林小天還算對他們比較客氣,沒怎麼連推帶搡,比連長強多了,不過人家俘虜也配合,不像剛抓到時又掙扎又反抗,還用聽不懂的外國國罵狠狠的罵連長他們。
他們傷的都是上半身,本來開始能走,後來兩個小子蹲下,做出非常痛苦的樣子。
媽的,不會是耍什麼花招吧?別他媽給哥們兒逼急了來個槍殺戰俘。
翻譯馬上告訴我們他們是傷口痛疼走不動了。
走不動好辦,起駕侍候,咱們帶了三個人算上兩個衛生隊的一個偵察參謀共八人,分成兩組四個人抬一個。
沒抬幾下,偵察參謀不幹了。
「媽的,老子媳婦生娃時抬過媳婦,我爹住院時抬過我爹,抬這兩傻逼心裡不平衡。」
對了,還忘了一個翻譯,咱們是九個人,盡想著那個年代剛時興的吉祥數字了。
「翻譯同志,你給他們翻一下,讓他們自己走,如果不走,就地槍決。」偵察參謀說著話,還掏出手槍做了個上膛的動作。
估計這回翻譯沒搞錯,兩個俘虜看似費力的主動從擔架上下來,又開始慢慢往前走。
一個俘虜從擔架往側下方移動的時候,正好一摞東西落到地上。我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張女人的照片和幾張寫滿除了翻譯其他八個人誰也看不懂的信,估計是家書吧。
照片上的女人也是黑摻的皮膚,眼睛也很大,顴骨很高,剋夫那種類型,長的應該算不錯,小巧玲瓏的和一般東南亞女人一樣不是我和林小天喜歡那種類型。
我把家書和照片放在一起疊好,塞到那個俘虜的上衣口袋裡。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露出一絲柔情。
媽的,鬼也有家,也有感情?還是那句話「活他媽見了鬼了。」,我還以為都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呢。同時我心中也慨歎一番,同為軍人都是為國而戰啊。如果哥們兒被敵捉住這幫兔崽子會給老子什麼待遇呢?不會是凌遲扒皮吧?媽的,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了秦愛國那封已黃對像寄來的「蒼蠅膀子扒啦的家書」秦愛國被弟兄們背到三號高地,還沒來得及救護血已經流盡,臨死還攥著那封信,兩支眼睛一直盯著我說不出話來。我明白他的意思,還沒幫他寫回信啊。
還是想輕鬆起來,不想提那個蒼蠅膀子女人。
到了戰區還沒上陣地前曾給家寫了一封信,報個平安讓老人勿念。後來又一直捉摸給樂紅寫信,可不知從何寫起,就這麼一直擱下了。我還答應幫秦愛國回信呢,自己的信卻一拖再拖。
林小天還是比我成熟,他不經不離的就給家去信,還給金玲寫了那麼多應該是純真感情加上異常肉麻的文字,一摞一摞的,像是給哪家文學刊物投稿。不過這小子也沒白折騰,他爹和與他爹離了的媽居然又住到了一塊,辦沒辦復婚咱不知道,反正兩位老人為了一個共同目標出於對兒子的掛念竟冰釋前嫌勇敢的再次走到一起卻是真的,林小天也把一場戰爭變成了消除爹媽戰爭的最佳手段。
看來,林小天是這場戰爭的受益人。爹媽合好,本人立功,除了老二差點沒挨一槍,胳膊再次受點輕傷外,一切都發展的挺好,包括浪漫的愛情。
此乃屁話,戰爭就是戰爭,任何個人不會從中受益,那是政治的延續,國家利益的巨烈衝突。對個人來講戰爭中只有幸運者沒有受益者,能活著回來已經夠幸運了,還能奢望什麼?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困惑和悲哀。
說著說著又開始玩深刻了,還是接著說林小天那傻逼吧,只有當時的他才能勾起我一點點輕鬆的回憶。
林小天給金玲回信的時候並不瞞著我,甚至還有一絲炫耀賣弄,故意讓我看的意思,覺得他自己多麼有技巧。
現在看來,可不是技巧那麼簡單,這小子內心也確實很豐富,應該叫褒含深情。每次給金玲的信除了寫的詩不是詩歌詞不是歌詞散文不是散文以外,還把信紙疊成那種叫什麼「千紙鶴」實際就是個雞或鴨那麼個家禽形狀,信封裡面總要夾帶些東西,當然不是人民幣。什麼陣地上的褐色紅土啦,什麼抓住的蝴蝶製成的標本啦,還有非常能夠體現前方將士思想感情的被參戰弟兄們稱之為「老山蘭」的一種蘭花,直到他要把一個炮彈殼做成的「和平鴿」包裝要郵回去才讓我一把拉住。
「哥們兒,這可使不得,信封裝不下,人家也不能給你郵,而且半路就得被截獲成了別人的戰利品。」
「哈哈,哥們兒逗你玩呢,我像你那麼傻?這個『和平鴿』是要帶回去送給我爸和我媽的紀念品,祝賀他們再度走到一起再不爆發戰爭永遠和平和諧和美。」林小天興奮的擦了下鼻涕也給了我一定的啟發。
我提起筆開始給我爹我媽寫信,想了半天也不知寫些什麼,都經過戰爭的洗禮了,寫個信什麼的應該沒問題,怎奈以前的信除了開頭問候結尾祝好其他主要內容儘是向家裡要錢了,現在冷不丁的想寫點有思想的東西還真挺難。我一直都是這樣,寫論文還行,白話更行,往家寫信難上加難。於是改變主意決定先給樂紅寫信。
我拿來林小天那不詩不歌不散文的「三不」情書做樣板,媽的,這小子還真敢往上捅詞,每句都是以親愛的開頭,愛你的結尾,全是你的、我的、心肝、寶貝一類的話。我也不管了,天下情書一大抄,抒發的感情幾乎都一樣,都是心肝、寶貝,咱也來吧,反正我也想好了,回去就向樂紅求婚,她媽要是不願意,咱就拿出一往無前的戰鬥氣概,咱哥們兒打過仗,閻王爺面前走過一遭,不怕死,你不同意,我就把你閨女硬他媽弄走。
接著我又給爹媽簡單寫了幾個字,還是報平安讓二老放心。兩封信一同郵走,給樂紅的信裡多夾了一片「老山蘭」。
雖然戰事緊張陣地艱苦,但書信還是比較暢通,否則不會有那麼多斷交信、求愛信混合著一半是一火焰一半是海水的紛至沓來。
樂紅的回信很快就收到了。還真有門,她對我的浴血奮戰表示欽佩,又擔心異常,除了沒用心肝、寶貝之類的行話,說的特別親切特別感人還說特喜歡那種蘭花,看來那植物生命力夠旺盛,要我說那東西掰下來一片夾在信裡早該粉碎成粘糊狀了。樂紅信末尾還善意的提醒我,不要剽竊林小天的情書,盡量自己寫,別連錯別字都錯到一塊,要大膽的抒發自己的真實情感。
我還不知道呢,金玲早把林小天的情書與樂紅共享了。